第26章 秘相罗诀(上)
将近清明时节,瓦屋南麓川滇藏交界之地,古老的茶马古道上走来一队马帮。
茶马古道起源于唐宋时期的“茶马互市”。滇藏多处高寒地域,当地牧民主食以糌粑、奶类、酥油、牛羊肉等耐寒食品为主。但青菜奇缺,糌粑又燥热,过多的油脂在体内不易分解,而茶叶既能够分解脂肪,又防止燥热。在中原内地,种田劳作和军队征战则需要大量的骡马,雪区和川、滇边地恰好盛产良马。于是这互为补充的“茶马互市”便应运而生。
雪区和川、滇边地出产的骡马、毛皮、药材和川滇及内地出产的茶叶、布匹、盐和日用器皿,由不计其数的大小马帮驮运,在川滇藏的高山深谷间南北往来,流动不息,随着历史之发展而日趋繁荣,形成一条延续至今的“茶马古道”。
这走来的马帮驭赶有约二十余匹驮马,十来个青壮伙计随行押送。装着茶叶、布匹等各类货品,正顺着山中蜿蜒古道缓缓往南而行。未经多久,前方峰回路转,看见路边一条清澈的溪水自山上缓缓流下。
“老五,将马匹牵到溪边吃草饮水,这一遭又走了三十余里,歇息片刻不迟。”头马边,一位皮肤黝黑的精壮中年男子大声说话道,那模样似是这马队带头的角色。
那被唤作老五的伙计应了声“要得。”便唤了一众跟马伙计陆续牵了马匹来到溪边,正吆喝间,有人却发现溪水边的岩石上赫然躺着个十来岁的孩子,只见他衣衫褴褛,浑身血污,身子在寒冷的山风中蜷缩成一团,嘴里迷迷糊糊喃喃自语着什么,不由得吓了众人一跳。
“当家的,当家的!这溪边躺着个野小子,好像患了风寒,哟,浑身发烫呢。”带着川中口音,老五连忙唤了那带头的说到。
那当家的走到孩子身旁,一摸额头道:“这娃儿病的不轻,去,把我马背行囊里那行走药丸拿来喂他吃。这荒山野岭的,却不知是哪家的娃儿走拐噶了。一会带他一起,到前面镇上找个郎中瞧瞧。醒了再问他究竟吧。”当家的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到。
伙计喂孩子服了药,不多会,只见小子眼带泪痕,微微睁开了眼。
“醒刮了醒刮了。当家的,这小子醒了。”老五高兴地笑道。
“这娃儿十来岁吧,少年体质,应该没什么要紧的。扶他去我的马上,我们继续加紧赶路。这一带山匪凶求得很,我们莫再耽搁路程了。”
一个时辰后,天色渐晚,马帮来到古道途中的一座小镇。
当家的择了一处客栈,带着伙计们将马匹货品安置妥当,便于行囊内取了件衣物,来看这路上捡到的少年。
“小兄弟,感觉好了些没?来,将这身干净衣服换上,你是不是迷路了喂,没碰到了啥子野兽吧,啷个一身如此狼狈。有没有受伤啊,一会叔带你瞧瞧郎中去。”
这小子眼神正无神地望着远处,听到说话,连忙给当家的鞠了一躬,接过衣服后摇了摇头说:
“多谢大叔,我身子无妨,只是这头有些晕沉。”
“感个风寒,瞧了大夫吃几副药,便无事了。对了,娃儿你叫什么,家住这附近哪里啊,你这走丢了,爹娘一定急坏了吧。今晚暂且随我马帮歇息一夜,等明日天明了,我吩咐伙计骑马送你回去斗是。”当家的见小子精神尚可,便宽了些心,笑着问到。
“我叫王淮昭,我没,没爹娘了,也没家了”孩子说话间便苦楚得噙了一眼泪水。
“你?是孤儿?这听你不似这蜀中口音,你为何流落至此啊?”
“大叔,我身子无事,您要去哪里,可否带上我?”淮昭也未回答问话,只满目悲切地对这当家的说。
“哦,你要跟我们走?咱们是蜀西一个小马帮,来往川滇两地贩些货品生意。不过我们这跑马营生,来往路途遥远,风餐露宿也是经常,颇为辛苦艰难,你可吃得消才是。对了,我叫宋德平,你叫我宋叔吧。”
“宋大叔,我能吃苦。”
看着这孩子,宋德平叹口气道:
“唉,你既无家人,那就跟着我做个跟马伙计吧?你还小,不要去做那些重活,就跟着我打打下手即可。反正,有口饭吃也饿不了肚皮,工钱照算,咋样?”
世道不堪,这宋当家见孩子身世坎坷,颇为可怜,也是随即应诺了淮昭。
“多谢大叔。”淮昭抱着衣服俯身谢过宋当家,不过那神色依然低落。
“好了好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也不是一个人了撒,是不是!我们跑马帮虽然辛苦,但还是热闹哈,嘿嘿。宽心,宽心点。”宋德平拍拍淮昭肩膀,便做了些交代,随后朝大伙大声吆喝了一声道:
“伙计们,收拾规一了,咱们都进店喝酒干饭!”
入夜。
马帮众人皆因白日里路途劳顿,很快都沉沉睡去,只有王淮昭在床上辗转难眠。
若非亲眼所见,他怎会相信,朝思暮想的娘亲,竟被自己的师傅所杀。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仿佛历历在目,自懂事来,之贵老爹便告诉了自己的身世,娘亲和爹爹每每去大庾探视,自己都倍感天伦温暖,可不想自己还未长成,却和父母阴阳两隔,尽不到一丝孝道。
亲眼目睹春秋子将母亲杀害,此时的淮昭又陷入一种困惑:
“难道这道人一直在诓骗于我?可他为何又要悉心授我道行,还屡屡说我身担惊世大任,到底他是何居心,难道他也是魔教中人,将静然师太和淳远大和尚也骗了?母亲远离西蜀,为何突然在洞府出现?她是怎么知道我的所在的?可那的确就是自己的娘啊,她最后悲惨地望向自己的眼神,淮昭都再熟悉不过了。”无数多的疑问在脑海中塞满,一时间扰得小子越发心乱如麻。
那晚抱着母亲冲出洞府,带着充满怨恨的疯狂,王淮昭狠辣地击杀了三名路上拦截自己的魔教中人。他何曾想过,自己十来岁的年纪便开了杀戒,脑海中三具冥龙教徒尸体的惨状不断浮现,小子现在也不敢想象是出自自己之手。当含泪将母亲葬在那莽莽山林的时候,自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孤独,这放浪形骸,犹如一具空壳,不知该往何处去。
正辗转纠结之间,忽窗外几声尖厉的口哨响起,伴着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疾疾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