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昏
第二十四章：昏
“姑娘？怎么这么晚回来啊！”保安亭的大爷远远瞧见涵暖，担忧的神情明显放松下来。
涵暖笑道：“晚自习下课很晚，刘叔有事没能来接。”
“唉，你刘叔给我打电话说了，还嘱咐我看见你以后提醒你给他回个电话。”
她点点头，良好的教养令她下意识微微弯下腰鞠了个躬：“好的，知道了，谢谢爷爷。”
“……”
涵暖擦一擦手机屏，还好摔得不狠，只是手机膜上有些细碎的划痕。
她拨通刘叔的电话报了平安，接着沉吟片刻，按下报警电话。
姜皓泽还未离开，站在她身旁，欲言又止。
他惊疑地听着涵暖如何条理清晰交待清楚前因后果、地点时间，甚至每个人的长相特点、身高穿着、大概年龄。
“今天谢谢你能够帮助我。”挂断电话，涵暖看向姜皓泽，态度诚恳地鞠躬道谢：“他们一直跟在我身后，我在路上根本不敢开口向警方传达有用的信息。我一直在担心，万一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警方能否及时找到我。”
“……其实跟在你身后的是我，”姜皓泽有些困窘，难得放轻嗓音，“我看平时也走这边的几个学生不是提前走了，就是坐私家车回家，担心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往回走会遇到危险……抱歉，我没想会惊到你。”
“算是因祸得福了。”涵暖夸张地叹了口气，继而笑了出来。
这时姜皓泽莫名有种，自己终于获得了一身轻松的，奇妙感觉。
平时涵暖给人的印象是活泼可爱的，遇到不平之事也依然温和有礼，会有些孩子气的固执，眼神坚定。
刚才那种不太明显的转变，让他忽觉有种诡异的说不上来的变化。好像有些黯淡的东西不动声色回归原位，从他看见她捡起手机颦眉站在巷口，到她重新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这过程，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又缓慢地自动弹起关闭。姜皓泽无意再往深处探寻，理所应当地把它归为错觉。
“一会儿需要我陪你去做笔录吗？”他问。
“不用了，谢谢啦。”涵暖摆摆手：“你也早点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姜皓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站在涵暖身边，直到接涵暖去公安局做笔录的警车开来。
“那个……涵暖。”
有警察给涵暖拉开车门，她正要弯腰进车，听到动静转头看他：“怎么了？”
姜皓泽面色犹豫，最后迟疑道：“其实我想到要护送你回来还有一个原因……我出校门好像看到一个人……好像不在堵住你的那几个人里……哎呀我也不确定……”
他看见有个高瘦的男子，好像一直站在校门口不远处的商店旁边，商店顶部的遮阳板挡住了路灯光线，那人站在阴影底下缓缓吐出口中的白烟，衣着单调，不怎么惹人注意。
他能注意到，是因为男子在涵暖出校门的那一刻无意似的抬眼看了过去，然后悠悠转动脚步走入道旁的小区。这一眼被刚好在涵暖身后出校的姜皓泽瞧了个正着，当时卡点出校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他却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人看的就是在他身前不远处背着双肩书包的涵暖。
他没来得及细想，立马选择快步转道跟上涵暖，确保能够看着她安全回到她家所在的小区。
后来那名男子的身影时不时出现在略后于涵暖的位置，姜皓泽隔在大道另一边，视角刚好能够看到一部分巷口。他这才加快脚步穿过大道试图赶上涵暖的脚步，不料脚步声惊到了涵暖，她越走越快，转着弯专找灯光极亮的地方走。
那灯光晃得他眼睛生疼，再加上一时没再看到那个可疑的男子，他放松了警惕脚步略慢，一时不察又落后几米。
转角处差点跟丢了人，追上去就眼瞧着涵暖突然向外侧跑，又被旁边伸出的粗壮手臂扯进了巷口的一幕。
“你说的那个人是什么穿着打扮，有什么特点？”旁边民警询问道。
姜皓泽仔细回想，奈何他并没有涵暖那样留心的观察力：“呃，记不清了，好像是穿着一件白衣服……”
涵暖身影一顿，之前那个不怎么肯定的想法突然得到了某种证实一样。她几乎是下意识点了点头，不过正说话的两人都没有看到。
她弯腰钻进警车里。
民警对姜皓泽说：“你也上车吧。没事别害怕，只是作为目击证人稍做个笔录。”
……
“小吴？！干什么呢刚回来啊？哪里都找不到你。”
更深更乱的“贫民区”和不远处仅隔着一条小道一堵高墙的“贵人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安保的大爷时常抱怨，那帮搞开发的脑子进水了偏要选在这里搞开发建立别墅区。建就建了，不干脆把旁边的地也买下来整顿整顿。两个区建得这么近，到底像什么话。
其实人家要得就是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资本家可不会优先考虑什么社会问题，不管是开发商还是购买者，许多富人们看中的正是这种恶劣的优越感。
“什么事？”
屋里的男人没有抬眼去瞧站在那扇破烂小门外面的人，赤着上身，手中一块镜子碎片，试图找准背后的黑紫淤青涂抹药膏。
天渐冷，他仍穿着一条黑色七分裤。
乱七八糟的若干人等聚集于此，大家对衣着都不怎么讲究，夏天恨不得一丝‖不挂，入了冬才里三层外三层用破烂的衣裳把自己裹得暖和些。
无数社会底层挣扎求生，在这不大的城市里寻求一块蜷缩的休憩地，看着不远处的“新世界”展开内心无限希望和对未来的美好想象。
只是现实讲，人多人杂总会滋养黑暗罪恶贪婪丑陋。黑恶的气息总是盖过希望美好的苗头，在这片土地上泛滥、肆虐。
“哟，这是又和哪波瘤子打起来了？”
“撞了七个不长眼的，在巷□□流了一下。”
“哈哈哈，看来是‘交流’得不错。不过下次小心点，巷口旁边就是大道，里头外头都有监控。”
人进屋来，随手拍上吱呀作响的破门，眼睛一撇瞧见地上那团显眼的白。
“哪里来的白衣服？”他走过去，还未蹲下细看，男子疤痕累累的手掌伸来，先他一步拿走了那件衣服。
“本来就喜欢浅色，那天看到摊上有卖的，没忍住拿了一件。”
两手一抖，展开，盯看白衣裳到处都是的水土脏渍。
配合脸上一道歪歪扭扭的可怖伤疤，男子显得更加阴沉。
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可惜和心痛，涵暖帮他买的这件衣服算是白白浪费掉了。
他真的挺喜欢浅色衣服的，以前。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浅色系衣服穿上去，阳光，干净，看着就让人舒服喜爱。尤其是纯白的体恤，没有黑深西装那么沉重严肃。
吴嘉归想着是一回事，嘴在动，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只是浅色衣物易脏难洗，很久不曾去买，那天倒是糊涂，居然忘记了。”
说完他收起衣服，这才抬头将视线定向来人。
“刘哥？”
“刘哥”比吴嘉归略大两三岁，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其实姓刘的这位也知道他是占了年龄大的便宜，要说出来混的时间，他还没这小吴混得久、混得明白。
不过吴嘉归到底也是去年年末刚从别的地方来到这附近，已经在这里驻扎几年的刘哥还算是个“前辈”，这儿的规矩要比之前在外面混的吴嘉归懂得更多。
“又有生意了，这次事成以后分你五成，做不做？”刘哥掏了跟烟点燃。
他和小吴年纪相差不大，小吴性子又较同龄人来讲更加沉稳成熟些。他更多的时间会把他当做平辈的朋友兄弟来看，做事有生意，叫来分一杯羹。
“和以前那样，我两成就够了，”吴嘉归也不贪，淡淡应了声，“这次给的很多吗？”
难得有个五五分，倒也稀奇。刘哥不是什么大方的人，能叫他主动提出五五分的，估计是对面给得多，多到拿了心里不能踏实。
“还是五五分吧，对面很大方，这次能顶我们一个月的生意了。”
听着刘哥还是坚持五五分，吴嘉归心里也估摸了个大概。
这次看来是凶险困难的活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