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斯礼哥哥
下一刻，沈青章满脸怀疑地望向身前睁着一双滴溜溜大眼的小糯米团。
小七在青城书院中是人尽皆知的孤儿，怎么一夜之间凭空冒出这么个财大气粗的哥哥？
祁斯礼一眼便看出了沈青章的疑虑，他从袖中取出一沓荷物，推到沈青章身前：“这是我祁家的家英家谱，以及布行的印信和账本，小骁是祁某失散多年的弟弟，家谱中有据可查，至于为什么叫小七。”
说着，他顿了顿，轻轻提了一下手中软软的小爪子：“祁某在家弟失踪之前都会唤他小祁，小祁丢失那年应当有所记忆，只是年岁太小，识不得几个字，刚好七又与祁同音，才会对外宣称自己叫小七。”
见祁斯礼说的有几分道理，沈青章眸中的疑虑也随之打消了大半，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祁先生是怎么和协…阿不，令弟相认的呢？”
祁斯礼看了眼身侧的小糯米团，颇为宠溺地揉了揉对方松软的小脑袋：“其实早在数日前，祁某便寻到了小祁，那时小祁似乎为歹人所害，祁某那日恰好进京经商，只是顺手相救，便发现被劫持的正是祁某失散多年的家弟，祁某亏欠了他这么多年，自然得为他做些什么，这不，眼看立仙会报名截止在即，我们家小祁又聪敏好学，祁某这就千里迢迢从苏州赶来为他实现这个愿望，望先生成全。”
祁斯礼态度谦逊，语气自然，一套话术天衣无缝，在将祁斯礼带来的所有证物检查完毕，沈氏夫妇虽然还处在懵逼的状态，但碍于一切都真实的恰到好处，只好在荐书上盖下大印，放入了箱中。
二人手拉手走出书院，俨然一幅兄友弟恭的美好画卷。
本以为这小团子拿到了‘门票’会开心好一阵，却不想，对方一直垂着脑袋，似乎有什么心事。
祁斯礼疑惑道：“怎么了？”
小团子闷闷说道：“哥哥方才说了谎。”
祁斯礼愣了愣，旋即轻轻笑出了声。
好家伙，原来是因为这个，唉，小小年纪就这么正直，长大之后保底也得是个铁面无私的大清官。
如此一想，倒是和那家伙相似的紧。
见他笑，小团子困惑地皱起了眉：“奶奶生前告诉我，说谎是不对的，而且，他们都说，那些山顶上的大师父们神通广大，他们知道我说了谎，恐怕连书院的大门也不让我进了。”
闻言，祁斯礼忍不住在内心冷笑了三声。
这种荐书入会的制度能在六大派承续上千年，就足以证明那些上座之人压根就没将寒门子弟放在眼中，不然为何不直接开办，反而还要在立仙会前加一道门槛作为初筛，面对如此不爱惜羽毛的家伙，如今被他祁斯礼钻空子也是理所当然，全当以牙还牙了。
饶是心中不屑，他也不愿将戾气转移到小糯米团子身上，毕竟，这些事情太早让一个孩童知道并非好事，还是让对方来日慢慢感悟较好。
想罢，他蹲下身，与小糯米团平行而视，耐心解释道：“有的谎言，是以伤害旁人为目的，而有的谎言，则是以帮助他人为目的，这就是善意的谎言，而善意的谎言，会让我们的身边充满灵力与爱意，所以，小七不必为此忧心。”说着，祁斯礼像是想到了什么远久的往事，金红的眸底划过一抹黯然，但很快又收敛不见。
看着身前小小的脸上一知半解的神情，他笑着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而且，如果小七觉得这是谎言的话，那从现在开始，就让谎言成真，如何？”说完，他眨了眨眼，见状，小团子又是脸上一红，仓促移开了目光。
祁斯礼在内心长叹。
唉，他这该死的无从安放的美貌。
他并不给小七思考的机会，只见他一把捧住对方软糯糯的小脸，收起了一贯玩笑的神色，无比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没有名字，你叫祁骁，是我祁斯礼的胞弟，我会对你负责到底，不会让任何危险再靠近你，以后有事就叫斯礼哥哥，听清楚了吗？”
小糯米团子怔怔地看着祁斯礼不容忤逆的眼睛，眸中神色瞬息万变，有错愕、有惊喜，还有压抑不住的闪闪金光。
从今天开始，他就有名……字了吗？
心头倏然窜上一股暖流，弹指间便盈满了四肢百海
孤独的心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了依靠，他终于也和同龄孩子一样，有了守护他的人。
从前他总是看到旁人的小孩在爹娘怀里撒娇，他也曾羡慕过，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因为很快，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拥有那样的人生。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却连喂糖的人都没有。
长此以往，他便渐渐养成了独来独往沉默缄言的习惯，砍柴伤了手，就自己包扎，回家的山路上不小心跌倒，就强忍剧痛从天亮走到天黑。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对疼痛麻木，对情感麻木，一个人也能做好所有事，却不想，那些不曾拥有的情感只是被迫封藏在了心底，如今只需祁斯礼一句言简意赅的许诺，脆弱的封层便被轻松剥开，那些被埋没、被压抑的情感，如同断了闸的山洪，冲垮了他高高筑起的心防。
这就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吗？真叫人上瘾呐。
祁骁第一次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是暖烘烘的，一时鼻头莫名发酸，一向自控力良好的他，再也控制不住，两行清泪从眼眶处潸然落下。
白皙的手指无比温柔地抚上祁骁的脸庞，拭去泪痕，下一刻，他便被拥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通红的鼻尖抵在祁斯礼的胸前，满鼻腔都是对方独属的雪松清香，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将他团团包裹，宛若旖梦。
看着身前软软的小脑瓜，祁斯礼的唇角不自觉抿起一抹笑意，将怀中的少年拥的更紧了些。
当晚，祁斯礼便叫了几个壮丁去帮祁骁搬家，却发现祁骁之前的生活甚至不能用‘清贫’二字来形容，看着眼前破旧不堪的茅草屋，以及缺胳膊缺腿却摆放的异常整齐的屋内陈设，祁斯礼忍不住皱了皱眉。
原来他的小糯米团子之前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吗？
他温声冲祁骁说道：“有什么东西需要带上的，一并交给他们就好。”
祁骁点头应允，小跑进屋，厚重的被褥被掀开，那简陋的床板之上竟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将所有书籍装纳完毕，又打包好自己的随身衣物，祁骁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冲祁斯礼摇了摇头：“没有了。”
祁斯礼冲他伸出了一只手：“走吧，我们回家。”
回……家么？
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出这个词汇，祁骁显然有些发蒙，祁斯礼没给他犹豫的时间，他无比自然地上前握住了祁骁的手，向屋外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