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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救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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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渐泛起了鱼肚白,郊外无人可至的陡峭山尖,一个极其漂亮的男人慵懒地斜倚在身后的枯木上,他视线落在遥远的层层山峦间,似是准备迎接今天的第一抹朝阳。

    瓶口与鲜红的唇相接触,淡金色的酒液缓缓落入口中,多余的,则顺着他滚动的喉结滑落至薄衫内。

    他的身边歪歪倒倒着好些个酒坛,许是喝醉了,眼神迷离,喉咙还隐隐发出沙哑的梦呓,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古老的玩笑。

    半晌,最后一口酒也入了肚子,男人皱着眉摇了摇手中的酒坛,确认再也摇不出一滴酒后,泄气似的将酒坛甩到了一边。

    太阳缓缓从山峦间升起,温暖的阳光打在男人白皙的面庞上,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像在发光,更离奇的是,他的瞳孔竟是常人所不能拥有的金红色!如同宝石般晶莹剔透,一瞥惊鸿。

    唉,无敌最是寂寞。

    他是祁斯礼,是被人界通缉长达七百年的众魔之主。

    但他似乎被人类误会的有些久了。

    现在的大人们,为了让自家小孩乖乖听话,是能想到多可怕的东西就把他往多可怕的方向去编,不出意外,再过个几十年,他在世人口中的形象恐怕和那些低俗没品逢人就吃的小妖小魔不分伯仲。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漂亮的眉蹙起了个小疙瘩。

    这该死的睡眠质量,又梦到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祁斯礼拍了拍衣上沾到的灰尘,下一秒,只见他撑了个大大的懒腰,背朝山谷将自己抛至崖下。

    速度如风,一弹指后,他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崖谷中央。

    “廷诉。”

    他眯了眯干涩的眼睛,趔趄几步,稳住身形。

    下一刻,只见一道黑影领着一头背着黑焰车身的狮鹫兽凭空闪出,匍匐在他身前。

    “大人,您喝醉了。”

    醉?祁斯礼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他眉梢微挑,额上魔纹闪烁,再次睁眼,原先还蒙着一层雾的琉璃双瞳此时一片清明。

    “看来大人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闻言,祁斯礼却仿佛心事被戳中,面色不悦的蹙起了眉:“廷诉,你今天的话有点多。”

    话音刚落,黑影浑身一颤,迅速躬身。

    “廷诉知错,只是之前在得月楼下等大人的时候,听一旁那小摊子上的人说到了这句话,属下不明意味,觉着朗朗上口很是好听,便记了下来,回族廷诉自愿去凌光阁领四十条寂雷鞭,望大人息怒。”

    被他一通念叨的有些头疼,祁斯礼连忙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

    “以后少去听那些个老头说书,容易变傻。”

    “是。”

    “走吧,回潜龙渊。”

    七香车内,祁斯礼单手倚着脑袋,闭目养神。

    随着人界新鲜有趣的玩意儿越来越多,不少小妖小魔都会偷偷摸摸下界去寻寻乐子,对此祁斯礼全看在眼里,却也懒得去管。

    毕竟魔界的枯燥有目共睹,就比如最近,他也时常来人间找个酒楼喝酒,离开的时候拉满一车带走更是家常便饭。

    他睁开眼睛,视线透过车帘的缝隙落在前方架着狮鹫兽的廷诉身上。

    酒不醉人人自醉么?

    祁斯礼眸色沉了沉。

    这句话,和他方才那糟糕无比的梦,倒是很相得益彰。

    廷诉的忠诚不容怀疑,他捡回廷诉的时候,眼前这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魔界第一护法,还是在山沟沟的黑煤窑中惨遭人类压榨虐待的奴隶。

    而那个时候,廷诉才六岁,只因他是魔,天生有着比人类优异的体格、强劲的力气,便被贪婪且恶毒的煤窑主抓到山里,套上脚镣,天天做着又脏又累的粗活,滴水不进,日夜不息。

    廷诉不是第一个,像他这样的小魔总是格外好奇外面的世界,好骗、好抓又好控制。

    一个小魔的工作效率堪比十几个壮年男子,死了,就再抓一个,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所以,在廷诉之前已经有数十个小魔被打死、累死、饿死,而他,则撑到了光明到来的那一刻。

    魔不是神,纵使体格再强健,也需要进食,本该以血肉为食的廷诉,在十余天的高压工作下,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他倒在角落里,奄奄一息,如此惨状,此时却在被十几个人类一人一脚地踩在地上发泄,全然不顾对方的身形只是一个六岁孩童。

    身上的伤口已经不会再自动愈合,而现在的廷诉也已然对疼痛感到麻木。

    他能清楚的感知到,生命之源在缓缓抽离。

    他要死了吗?

    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从出生到现在,他一个人也没有杀过,难道身为魔就该受到如此待遇吗?

    他好不甘心,但是,他太弱了,他没有办法反抗,如果他能变得很强就好了,到了那个时候……

    就在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空洞,空气中突如其来的强大压迫感瞬时间盈满了整片区域!

    高谈阔论的人们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变化,神色纷纷慌张起来,可惜,来人并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蓦地一道血光闪过,杵在廷诉身前十余个身强力壮的男子连一声惨叫还没发出,便在顷刻间爆开,化作了一大片血雨,纷扬落下!

    甘甜的血液滴到了小孩的嘴里,奇迹般的,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明,小孩睁大了眼睛,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踩着漫天血雨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缓步走出,周身魔气萦绕,宛如地狱而来的修罗。

    男人身着一袭淡色薄衫,血雨却并未沾染他分毫,他在小孩身前站定,蹲下身,莹白如玉的手捏上小孩满是黑灰的脸,冰一样的冷。

    “好脏。”男人慵懒的声音里带着嫌弃。

    小孩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隔着一层面具,他还是能感觉到男人肯定皱起了眉。

    突然,小孩眼前一白,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抓,是一块绣着奇特纹路的蚕丝手帕。

    “擦擦。”

    男人的语气中带着不容违抗的命令。

    小孩乖乖擦拭着自己满是血污的脸,半晌,他抬起了头,却见男人绯红的眼瞳之中飞速闪过一抹愕然,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直逼心门的冷漠。

    小孩心中一惧,匆忙低头,不敢再看,也正是如此,他错过了对方眸底划过的失望。

    从未见识到如此压力的小孩似是被吓懵了,伏在原地久久没能缓过神,一身粗布也被冷汗浸湿,牢牢地贴附在脊背上,良久,冷漠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愣着干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孩抬头,只见男人立在一头十尺之高的狮子模样的巨兽旁,侧着身子望他,显然是在等他过去。

    小孩心头一喜,也不顾身上的伤口,跌跌撞撞地朝着男人的方向奔了过去。

    狮鹫兽踏着祥云奔的飞快,天风徐徐灌入七香车内,男人双目紧闭倚在窗橼之上,面具之下,薄唇轻启。

    “以后你就叫廷诉了,位列十八,归属七杀阁。”

    廷诉就是被这么捡回潜龙渊的。

    到了七杀阁,他才知道救了自己的是鼎鼎大名的魔尊祁斯礼,然而,当他看到那十七张与自己或多或少有些相似的面容,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位列十八。

    祁斯礼收回了目光。

    他揉了揉微痛的太阳穴,心头萦绕着一团异样的情绪。

    季骁已经死了七百年了,他最近却连续数月梦起从前的那些桩破事,以至于他总感觉有人在他背后弄小动作,可令他烦躁的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一个人都没揪出来。

    被一个人类按在地上狂虐,对像他这么要强的魔来说,可不是什么光彩的往事。

    尤其是,他曾经还一味愚昧地将那人的话奉为圣经。

    清晨的天风带着特别的气息,渐渐驱走了祁斯礼心头的燥意。

    他冷哼一声,眸中倒映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光。

    现在再让他回想起那些事又有什么用呢?

    他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因为别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就伤心的要死要活的天真小孩了,现在的他,是一身铁骨,全无软肋的喋血魔王。

    而自打季骁死后,人界,竟再没能出现一个能扛起重负的猎魔人。

    且不提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死人复活的先例,就算真能让传说中的最强驱魔师季骁重生,祁斯礼现在有足够的自信保证,季骁也没有这个实力能将他制服。

    就在这时,一阵微小如猫猫哼的哀求声钻进了他的耳朵。

    嗯?那是什么?

    魔的五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祁斯礼皱了皱眉,双耳快速搜捕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有了。

    他的神识落在一辆在深林之中疾行的马车上。

    在常人眼中小如蝼蚁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在祁斯礼的眼中,清晰的如同近在眼前一般。

    拐卖孩童么?

    真是令人作呕的获利手段埃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毕竟这一切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在这个世界,人类不过是魔的营养品罢了,应该没有谁,会对自己的食物仁慈吧。

    他重新将脑袋枕在胳膊上,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破风声响,一支挟着万千杀意的短箭从窗口/射入,稳稳当当落入了祁斯礼的掌中!

    麻烦的东西来了。

    “大人1廷诉急促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无事。”

    祁斯礼踏着云,步出七香车门,方才还一片大好的艳阳天此时法阵密布,雷云重重。

    “不会吧,下界可是有你们人类的孩子遭遇拐卖,你们第一时间却是选择来抓我的吗?”

    祁斯礼戏谑地看着将自己团团包围的一众武器精良的猎魔师,收紧拳头,一片银屑缓缓飘下。

    显然,他的这个举动吓到了那一众人类,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身为肉/体凡胎,必然恐惧如影随形,几人当机立断,法器如雨点般向祁斯礼穿刺而去!

    祁斯礼只是站在原地,并不动手,弹指间,只见黑影一闪,所有法器在顷刻间化作了碎末。

    廷诉抽出腰间的鬼目双刃,脖颈之上魔纹闪烁:“大人的时间宝贵,这里交给廷诉就好。”

    “早点解决。”

    祁斯礼轻声叮嘱了一句,他扶了扶脸上的琉璃面具,足尖轻点,立在狮鹫兽脊骨之上,挟着雷云向下界俯冲而去。

    看着身下愈来愈近的马车,祁斯礼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小家伙,是你的人类朋友把我逼到这里来的,就帮你这一回吧。”

    只见他手指一动,林中的马车便连带着坚固的铁笼瞬间分解,祁斯礼一个轻点从狮鹫兽首上跃下,在男孩落地之前,稳稳地将他接入了怀中。

    “呼,你个人类小子命还真是大啊,话说回来,你要是知道自己是被我这个大魔王救了,应该会哭的很……”

    祁斯礼正自说自话着,当他将男孩的脸抬起来时,喉咙里却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他震惊地看着男孩,心脏不知不觉中竟停跳了半拍。

    “怎么会……”

    他的思绪瞬间乱成了一团,一向洁癖的他,就连那两个人贩子的血溅到了脸上也没有察觉。

    但敌人没有给他过多的反应时间,下一刻,一阵钻心剧痛从肩胛骨处传来。

    祁斯礼差点没把男孩丢了出去,但他没有,他的眸中划过一抹恐惧,似乎是担心那不长眼的法器射到怀里的小糯米团子身上,护着男孩的胳膊收的更紧了些。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落下,浑身血污的廷诉匍匐在他身前复命道:“大人,全都解决了。”

    祁斯礼阴鸷着脸,将那团子递到廷诉怀中,不含一丝温度的命令声在林中响起:“看好这个孩子,如有差池,唯你是问。”

    廷诉接过男孩,当他看到那张亲切无比的小脸时,常年冰雪笼罩的冷酷面容上,也不免划过一抹愕然,但他没有多言,只是抱住孩子,迅速隐进了黑暗之中。

    做完这一切,只见两只修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插进肩胛骨的伤口处,将那枚带着倒刺的飞刃拽了出来,带着热浪的黑色液体大滩地流下,过了三秒竟完全愈合如初!

    祁斯礼眯着眼睛很‘友善’地笑了:“现在猎魔师的水准已经这么低了吗?卖给你们这么大的破绽都没把我解决,以后这种机会,可不会常有了。”

    他摘下了面具,露出了那张被世人无限丑化的绝美容颜。

    尽管祁斯礼是笑着的,太阳也已然高高升起,一众猎魔师却纷纷感到意外彻骨的寒冷。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一个女猎魔师大声叫嚣着:“他就一个人,今天把他杀了,人界就太平了1

    话音刚落,无数的魂锁向他缠绕过来,瞬间将他捆缚,将他贯穿!

    这些魂锁上缠附着无数妖魔鬼怪的亡魂,祁斯礼周身萦绕的强大魔气如同致命的春/药,吸引着那些尚未死透的魂魄嘶吼着、叫嚣着,要把他吞噬,想将他的力量占为己有!

    滔天的魔气从祁斯礼的伤口处源源不断外泄而出,刹那间盈满了方圆数十里的天空!半晌,一切重归于寂,混乱的深林之中只留下一大片黑红色的液体,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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