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秋月从夏婉然的身边回钱角巷, 这就是一个故意算计夏妙然的阴谋。
昨晚,夏婉然见到了章嘉熙后,她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毕竟她在京城那么多年, 都没有遇见过一次天潢贵胄, 没想到这次会在江州遇见。
从前, 她知道表哥方芝涟是个有本事的,经常能听见方老夫人夸赞这个庶房长子, 说他是个有福气的,能跟太子搭上话。
所以夏婉然打从这个时候起, 就已经决定这辈子非他不嫁, 特别是夏婉然在知道和自己有亲事的人是个没出息的书生,这就更让夏婉然坚定了这个念头。
但是, 夏婉然的念头在见到章嘉熙后, 便有些松动。
她见识过京城的繁荣, 也见识过权势的好处, 所以夏婉然才会选择攀上方芝涟这根高枝。可现在方芝涟告诉她, 能让她跟三皇子相识,这让夏婉然瞬间就被荣华给迷花了眼。
夏婉然当即做出了一个选择,搏一搏, 说不定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就算只是一个侧妃或是妾室,那也比跟着方芝涟要强。
二人一拍即合, 他帮忙牵线搭桥,那夏婉然就帮方芝涟得到一个人。
那便是夏妙然。
虽然夏婉然已经不打算嫁给方芝涟,但从他口中听到夏妙然的名字时,心里头还是酸溜溜的, 果然琴雅没有说错,方芝涟对夏妙然那个狐媚子是有意的。
夏婉然的醋意并没有让方芝涟动容,反而愈发的厌恶,心中暗暗道:水性杨花的女子,明明都已经惦记上三皇子了,还来管自己做甚!
不过夏婉然不敢让方芝涟失望,想了想,就去吩咐秋月做事。
方芝涟见状,问道:“这般妥当么?你那丫鬟真的可信?何时能办成?”
夏婉然斜睨,无奈地说道:“表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且等着吧,就夏妙然那死丫头,我从小到大不知道欺负过多少次了,这次自然也不会失手的。”
方芝涟轻哼,道:“日后莫要如此,好歹也是我的女人。”
夏婉然嫉妒地咬了咬牙,道:“表哥一点也不嫌弃夏妙然是嫁过人的么?”
方芝涟模样俊逸,冷峻的眉眼此时略有邪气,嗤笑道:“你不懂,有些时候,成了亲的妇人更懂滋味。”
夏婉然撇脸,手帕挥在他身上,咒骂道:“不知羞耻!”
但她又想起章嘉熙来,眼眸含了娇羞,笑问道:“表哥,三皇子怎么不在京城?反倒在江州这小地方?”
她虽然在方家借住着,但对于京城权贵的一些事,很少人会跟她提及,主要是身份低微,一般高门大户也瞧不上她,所以方老夫人只让家中庶女带着她一起玩耍,庶女接触的层面自然跟嫡女不同,大多数都是一些小门小户之事,因为她们心知自己出身不好,只愿接近那些小官之女,从她们身上得到高傲感。
夏婉然亦是如此,所以三皇子之事,她根本不知晓。
她被养的目中无人,自以为高贵无比,实则就是一只井底之蛙。
这也是为何,方芝涟看不上他的原因之一。
方芝涟笑着解释了几句,大多数是在夸赞章嘉熙的外祖父还有他的生母淑妃,巧舌如簧,哄的夏婉然更是团团转,不见从前的丝毫冷漠。
再说回夏妙然一行人,等她们到了医馆时,秋月也跟着偷偷摸摸走了进去,但她一直都很小心地避开夏妙然,所以谁也没有发现她。
“姑娘,你在干什么呢?”
药徒忍不住问了问,别人进了医馆要不是抓药就是找大夫,这位姑娘就站在一边傻愣着,难不成有痴傻病?
秋月被他吓了一跳,嗔怪地瞪了他眼,说道:“我刚才怎么看见有女眷往后院走去了?”
药徒解释道:“我师父在那边问诊呢,前面是抓药,后院是问诊,姑娘第一次来啊?”
秋月连忙“呸”了声,指着药徒说道:“谁没事愿意来医馆呀,你可别咒我,信不信我去告你师父。”
药徒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本来就是个小孩子,听了秋月的话,差点没哭出来,“姑娘姑娘,您是心善的姑娘,别跟小子我一般见识呀。”
秋月撇嘴,“不跟你一般见识,走开,别挡路,我得去寻我家夫人呢。”
因为刚才那出事,药徒也不敢紧跟着秋月,见她进了后院,便低头擦了擦眼泪。换做平时,他自然要跟上去看着秋月的,担心会进来什么小偷小摸之人。
夏妙然和榴红进了后院,掀开屋帘,这满室有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好似有舒缓情绪的作用,夏妙然脸上的愁色渐渐消减。
让夏妙然诧异的是,这大夫竟然是位女子。
她青丝只用檀木簪束起,五官精致,气质出尘,不像女医,倒像是位修道之人。
“这位夫人。”
夏妙然这才发觉自己看愣了神,歉意一笑,对榴红使了个眼色。
榴红看懂了夏妙然的手语,对大夫说道:“我家夫人在向大夫你道谦。”
大夫了然,她优雅地笑了笑,“夫人不必如此,女子出来行医,的确是件荒唐事,这也是为何我会将问诊放在后院。但女子行医也是为了给女眷们行方便之事,夫人切莫担忧。”
夏妙然莞尔,荒唐吗?她不这么认为。但夏妙然并没有开口,只是淡笑着。
大夫伸手,把脉问诊。她眉眼的温和逐渐变得凝重,不过这些情绪一闪而过,并没有显露出来,她看了看夏妙然,沉吟不语。
夏妙然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她面上讪讪,不安地看着她。
大夫松手,拿起旁边的毛笔,边写边说道:“夫人这嗓子应当是后天造成的,我医术不精,未能帮夫人治愈,且且身上有余毒未清,夫人,你要尽快寻得名医,我现在这方子只能帮你暂时压制住嗓子的疼痛。现在天气愈发的秋干气燥,这药夫人必须每日服用。”
说到这,她停顿了下,抬头望夏妙然,眼神带着无奈,“夫人这病有段日子了,为何要拖到今日?”
夏妙然双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她没想到自己的哑疾和毒会这么的严重,她紧紧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太过惊慌。
大夫怜惜地摇了摇头,她刚才的话已经足够宽慰人了,更糟糕的话还没说出口,这病,不好治。
“夫人,去府城徽州吧,那里兴许有名医。”
夏妙然闷闷地点着头,榴红赶紧收下大夫的方子,然后陪着夏妙然走了出去。
【你去前面抓药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姑娘”榴红强忍住哽咽。
夏妙然扯了扯嘴角,笑的很难看。
【快去吧。】
榴红说道:“奴婢很快就来。”
从秋月的方向望去,就见到榴红她眼眶红着,秋月纳闷的很,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现在顾不得多想榴红,她环顾着四周,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夏妙然,她掏出袖口里的手帕,从后面捂住了夏妙然的口鼻,就见到夏妙然晕了过去。
秋月揽着夏妙然的肩膀,咬着牙扶着她,二人脚步踉跄,从后院往前面走。
她站在门口看了看,发现榴红就蹲在药材柜那里正捂脸哭着,药徒急的抓耳挠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秋月松了口气,现在就离成功只差一步,她大着胆子扶着夏妙然往外走,用自己的身子挡着她。
药徒看见了她,困惑地皱了皱眉头,这姑娘身边的人,好似有些熟悉啊。
秋月察觉他的视线,担心他会坏了自己的好事,凶巴巴地剜了他一眼,药徒想起刚才秋月的泼辣,也没敢声张,撇过头没再说话。
秋月终于把夏妙然给带上了马车,还好夏妙然只是个哑巴,没缺胳膊少腿,要不然自己还真扶不动她。
车厢里,夏妙然昏睡过去,她眼角还带着泪水,阖上那双漂亮眸子的夏妙然,眉眼尽显柔弱,她轻蹙着柳眉,楚楚动人,让人看着既心疼又怜惜。
秋月掰正她的脸,看了看,愈发的心虚不宁,急忙松开了手,在裙摆上擦了擦手。
“还不走?等着被人发现吗!”
算了,没什么好怕的,事儿已经办了,等下子自己就等着领赏便是,至于其他,那就不是自己这个奴婢能能管的。
跟秋月有照应的这个车夫是方芝涟的人,而刚才迷晕夏妙然所用的帕子自然也是方芝涟所给。
马车明目张胆的从医馆门口驶动,医馆内的榴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看着药徒抓药。
药徒无奈地说道:“姑娘,别哭了,药我已经给你抓好了。”
在医馆里,药徒见多了这种场面,所以榴红的哭声没有影响到他抓药,他嘴巴笨拙的安抚了几句,榴红抬起红通通的眼睛,说道:“让你见笑了,我我这是真的忍不住了。我也不敢在我家夫人面前哭,只能跑外面发泄了。”
药徒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需不需要我去给你打盆水?洗洗脸?反正现在医馆也没有什么忙的。”
榴红摆摆手,“不必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就算洗了脸姑娘也能看出自己刚哭过,哎,都怪自己没用,连眼泪都憋不回去。也不知道姑娘看到了自己这模样,会不会心里更难受了。
想到此,榴红就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
“姑娘,药已经抓好了。”
榴红来到后院,想要向往常那样呼唤夏妙然,可是空荡荡的后院没有一个人在,榴红愣在了原地,她敲了敲大夫的门,随后撩开帘子走进,问道:“大夫,你见到我家夫人了么?”
大夫研磨的手一顿,困惑道:“她不是随你一同出去了么?”
榴红听言,手里提着的药包掉在了地上,她脸色煞白,脑子里空空一片。
大夫起身,担忧地问道:“你这是去前面抓药了吧?我这后院没有后门,夫人若是要离开,只能走前门的。”
榴红顾不得捡起地上的药包,转头就往外面跑,她抓住正在称药材的药徒,急忙问道:“我在哭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个穿藕粉色的小妇人离开?”
药徒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之前的画面,道:“藕粉色?是不是之前跟你一同来医馆的那位夫人?”药徒对夏妙然明显有印象,实在是她模样太过出色,很难不让人注意她。
“对对对,就是她。”
药徒说道:“前不久来了个姑娘,性子火爆,她说来这里就是来找夫人的,我就见她进了后院,后来你在药柜旁边哭的时候,那个丫鬟扶着个身着藕粉色的夫人便出去了,不晓得是不是你口中的那位夫人。”
榴红面色焦急,她追问道:“那姑娘是不是模样俏丽,但看起来有几分刻薄之相?”
“是的,还凶我呢。”
榴红立刻就想到这是秋月将夏妙然给带走的,可让榴红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秋月要避开自己偷偷摸摸的干这种事?
榴红警铃大响,该不会是夏婉然要害姑娘吧!
早知道就该早点把秋月这个祸害给处理了!
榴红这时候也顾不上会不会被闻人翎发现夏妙然的秘密,她目前能想到的人也只有闻人翎。
榴红紧咬着唇瓣,又问道:“你可记得她们怎么走的?”
药徒摇摇头,“这我哪能知道呢?你个丫鬟还不晓得呢。”
榴红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自己还算什么忠奴,真是该死。
必须得去找姑爷,姑娘不是常说姑爷是个厉害之人么?不行,自己也得先回家一趟,万一姑娘已经回家了呢?
榴红催赶着车夫往家里走,心急火燎,她崩溃的快要忍不住哭意,默默祈祷,姑娘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
两辆马车背道而驰,带走夏妙然的那辆马车来到了一座别院,秋月带着夏妙然从后门而进,车夫想要搭把手,秋月没同意,随手招来个扫地丫鬟,将夏妙然一同扶着进了屋子。
车夫暗暗咒骂几句,惹得秋月翻了个白眼。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想碰二姑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你。
秋月撵走了车夫,自己留在屋子里守着夏妙然。这处别院是夏婉然的私产,就连夏万昌都不知晓,可见方湄华背着他偷攒了多少私房钱。
秋月累的气喘吁吁,喝了口茶水,就坐在脚踏上,守着夏妙然。
没过多久,夏妙然悠悠转醒,她看着眼前陌生的摆设,猛地坐了起来,整个人戒备地环顾着四周。
“姑娘,你醒了。”
秋月趴在软榻上,促狭地望着夏妙然。
夏妙然思绪回转,她警惕地看着秋月,除了夏婉然,她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
【是夏婉然让你这么做的吗?】
秋月故作神秘地摇摇手,随后撩起鬓边发丝,感叹道:“姑娘生得一张好的皮相,你应该感激刘姨娘,若不然你连攀高枝儿的机会都没有。”
夏妙然眼神瞬间冷凝,她往后挪了挪,直到贴着墙壁,她才回了神。
攀高枝儿?皮相?
秋月起身给她倒水,说道:“喝吧,没下药,奴婢听候姑娘的吩咐将你带来别院,等会子方公子来了,奴婢也便退下,所以你不用这么害怕奴婢。”
夏妙然俏脸紧绷着,拿起茶杯子就泼了她一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原来跟方芝涟有关系!莫非,他是想要
秋月被水打湿,湿了裙面,她气急败坏地说道:“姑娘,你别给脸不要脸!”
夏妙然眼眸锐利,即便心中又惊又怕,但她还是用力的把茶杯往地上摔,清脆的声响让秋月捂住了耳朵。
【我要见夏婉然!】
“姑娘在夏府呢,你见不到!二姑娘,你就给奴婢好好的在这里待着吧,别逼奴婢对你下手。”秋月彻底没有了好脾气,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后摔门离去。
夏妙然高高悬着的心暂时落回了肚子里,她焦急地啃着手指,眼眶情不自禁变得湿润水蒙蒙的,自己到底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不能慌,不能慌,自己要镇定下来。
夏妙然抹掉眼角的泪水,开始寻找能出去的地方,她从软榻上离开,踮着脚试着去推开窗子。
没有被封上?!
夏妙然眼眸一亮,喜上眉梢。
就是这窗子有些高了,自己除非是站在桌子上,要不然很难爬上去。
正当夏妙然有下一步的动作时,门外的脚步声让夏妙然再次变成惊弓之鸟。
她拔下发髻上的一根银簪,藏在了袖口里,然后关上窗户,回到之前的软榻上。
“姑娘,过来换衣裳。”
夏妙然见到秋月手里端着木盘子,上面搁放了一件衣裳,等秋月将衣裳展开后,夏妙然羞愤地拿起软榻上的靠枕就朝着秋月砸了过去。
那根本就不能算件衣裳,穿上了也只能泄出大片春光。
【滚出去!你若是再来羞辱我,信不信我当场撞墙而死!】
夏妙然眼尾发红,眼底的情绪崩溃的泛着红丝,她怎能想到自己会有这般遭遇,可恨她没有早早直接弄死秋月。
果然,对自己的敌人存有良善之心,是最最致命的错误。
秋月张了张嘴,看着她防备的模样,想了想,说道:“也行,既然姑娘不愿意接受奴婢的好意,那就罢了吧。”
“姑娘好生歇着吧,奴婢就在门外候着呢。”
她再次将门关上,把夏妙然关在了里面。
夏妙然看见了她的影子,贝齿一个用力,在唇瓣上留下了伤痕。
秋月现在就在外面,自己如果推动桌子的话,她一定能听见的,到时被她发现,定会让她对自己提高警惕。
该死,难道自己真的就要被困在这里,任人宰割么?
不行,自己必须要自救。
夏妙然静下心来,她双手抱起双腿缩在一边,夏妙然看了看桌上的茶水,又看了看外面忽然就暗下来的天色,她心生一计。
素净的小脸上满是坚定,她深吸一口气,打算拼一次,成功了,就能逃出去,失败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夏妙然杏眸里盛满了泪水,就算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哭,但眼泪还是不听话地就掉了下来,她咬紧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绝对不能死,她还想跟着闻人翎一同去府城,想要离开江州,想要活下去。
夏妙然动了动因为久坐不动有些酸麻的手臂,离开软榻,走到门前,拍了拍。
秋月停下嗑瓜子的手,问道:“有事?”
夏妙然继续拍着。
秋月气得没了笑脸,嘴里嘟囔着:“哑巴还真是麻烦。”
秋月推开门,说道:“有话快说。”
夏妙然指了指桌上的蜡烛,面无表情,更像是一种失去希望后的死寂。
【点烛,我要梳妆打扮。】
她现在的模样确实有些狼狈,发丝凌乱,杏眸红肿惹人怜爱,她眉眼间的清愁哀伤,就连秋月这个女子瞧了,都想伸手为她抚平。
她笑起来是甜美清纯,没有笑容的她,则是我见犹怜。
但因为如此,夏妙然这幅娇容,更给人带来一种想要蹂/躏/她的冲/动欲/望。
秋月忍不住抿嘴,真真是应了大姑娘那句话,她可真是个狐媚子,不妖娆妩媚,偏偏就是让人心疼,难怪方公子惦记着她。
她在把夏妙然掠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此事会是大罪。那是因为在秋月的心里,夏妙然所嫁的闻人翎不过就是个秀才,而方芝涟可是京城人士,且是高官之后,闻人翎一个小小的胳膊,怎能拧得过大腿?更何况还有夏婉然这个县令之女帮衬着,那就更是无法无天了。
所以,方芝涟即便知道闻人翎和章嘉熙相识,但他还是大胆的动了手。
方芝涟可不认为,一个普通的秀才,会让章嘉熙为他兴师动众。
这就是色心令他胆大妄为,方芝涟全然忘记了章嘉熙之前对闻人翎的护短。
秋月没有反驳,反而乐呵呵地说道:“奴婢就知道姑娘肯定会想通的,跟着方公子做个妾室,怎么说也比跟着姑爷要强,你说是不是?”
秋月点燃了蜡烛,屋子一下子亮堂了。
夏妙然推着她让她滚出去,秋月也不恼,好声好气的说道:“需不需要奴婢给姑娘帮忙?”
大门合上,这是夏妙然对她的回答。
夏妙然小心翼翼地捧着蜡烛,拖着软榻上的薄被,放置在角落,然后把所有看起来最易燃的东西堆在一起,随后拉过屏风抵住门,也不管会不会发出动静,先挡住再说。又觉得这样太轻巧,就扯来书架抵在门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妙然提出梳妆打扮的原因,这些动静并没有让秋月出声询问,以为她只是在发泄火气,毕竟秋月也知道这事是夏妙然受委屈。
夏妙然拿起那羞人的衣裳,轻薄的很,最容易点燃,先用蜡烛把它引起火苗,之后扔进易燃的那堆东西里。
火势一下子迅速蔓延开来,但夏妙然不打算现在就逃,她要等火燃到最大,这样外面的人都会跑过来灭火,就再也无人注意自己逃出的身影。
之所以放在角落,那是因为距离窗口最远,就算烧起来,夏妙然也有逃出去的准备时间。
秋季,天干气躁,根本不费功夫就让火势愈发的浓烈。
夏妙然迅速把桌子推到窗口,用出了吃奶的力气,她用湿帕子捂着口鼻,站在上面,往窗口外观望。
直到,浓烟滚滚,大门被人用力推开,她清楚的听见秋月的叫喊声,也听见了屋子外丫鬟喊“快来灭火”的声音。
夏妙然笑了起来,极为明媚。
想把我送到别人的床上?那我就烧了你的院子!
窗口很高,但夏妙然现在完全不怕,她跳了出来,摔得她闷哼一声。
好在众人都在关心着救火,无人留意到这一扇小小的窗口。
夏妙然脸上灰扑扑的,她再次大胆地往那群救火的人群里走,在见到一个丫鬟提着的木桶已经空了,她伸手帮她提起,丫鬟也没有多想,说道:“快快,不行啊,木桶不够了,你去隔壁借木桶,快去!”
夏妙然点点头,嘴角噙着笑,小跑着往院门外赶。
她一鼓作气,头也不回,也不知道哪才是回家的方向,反正凭着一口气,往前跑。
等她跑的远远实在累的直喘气时,她才舍得停下来,倚着墙遥望着那冒着红光的别院。
夏妙然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让你们捉我!我这次非得让你们人财两空不可!
人没了,院子也没了,爽不爽!
夏妙然捧着脸一个劲儿的傻笑,但很快她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是哪儿
啊啊啊啊啊!救命!我不认识回家的路啦!
闻人翎,救我!
但夏妙然此时根本不知道,得知她失踪消息的闻人翎,已经快要丧失理智。
闻人翎原本是在书院里待着的,但有同窗对他捎口信儿,说是书院外有个丫鬟找他。闻人翎并没有多想,等见到双眼通红的榴红时,闻人翎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为何只有你?没有妙妙?
闻人翎在质问着榴红,他神色莫辨,语气低沉,榴红惊恐地颤抖起来,眸色忐忑,向他说出了夏妙然失踪的事情。
闻人翎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浮起的杀意,他阴冷的情绪迅速爬上了他的面容之上,不见儒雅。
“给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榴红被他的话吓得脑子一片空白,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个清清楚楚。
榴红刚说完就捂住了嘴巴,因为她好像说漏嘴了!
闻人翎向来黑沉沉的眸子更是深邃漆黑,应该不是榴红所说的那样是夏婉然让秋月把妙妙掠走的,如果只是夏婉然想要见妙妙,没必要避开榴红。
闻人翎想起那晚见到的方芝涟,他眼皮子跳了跳,心里头有个不详的念头。
他紧抿起薄唇,将马车上夹板着套马的绳子给取下,他利落翻身,跃马扬鞭。
“瑾瑜,你去哪?”
追上来的章嘉熙连忙问道,他看着榴红又看了看闻人翎。
闻人翎勒紧缰绳,对章嘉熙伸手,说道:“上马。”
章嘉熙想也不想就搭手而上,坐在了闻人翎的身后。若是平时,跟一个男子挤在一匹马上,章嘉熙肯定是拒绝的,但现在看闻人翎的神情严肃,章嘉熙没有煞风景。
街上来往行人过多,闻人翎一边避开,一边说道:“嘉熙,我从昨日起一眼就看出你和方家人相识,我也不瞒你,妙妙不见了,可能跟他有关。”
闻人翎试探着问他,他也是在冒险,因为闻人翎并不能确定章嘉熙在昨日见到方芝涟后,就派人调查了他的动向。
但这次,他赌赢了。
章嘉熙二话不说,指着一个路口说道:“方芝涟虽是夏夫人的亲戚,但并没有住在夏府,目前住在客栈。”
闻人翎沉眸,加快挥鞭,道:“谢了,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章嘉熙皱起眉头,他显然也想到了昨日方芝涟的眼神,他在京中的纨绔子弟里见多了那样的眼神,所以他才会直接对方芝涟动手。但让章嘉熙万万想不到,方芝涟胆子会这般大,竟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闹事。
他冷着脸,看来离开京城多年,已经让一些人忘了自己的手段。
章嘉熙不免有些后悔,他沉声道:“瑾瑜,这件事我会让方芝涟给你个交代的。”
闻人翎微微侧脸,感受到刮在面上的凉风,这让闻人翎冷若冰霜,眉眼不带丝毫温度。
“嘉熙,若我要他的命呢。”
章嘉熙眯了眯眼睛,精光乍泄,闻人翎的话令他感到一阵寒意,这根本就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沉默寡言的闻人翎,反而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锋芒再也无法掩盖。
“好。”方芝涟要是真的动了闻人翎的妻子,他必死无疑。
二人极快地来到了客栈,章嘉熙直接扔了四锭银子,问店小二方芝涟住在哪间房。
闻人翎在听到天字一号房时,迅速赶上了楼,找到那间房直接踹开。
刚巧,方芝涟正在换衣,还不等方芝涟说话,闻人翎快步流星,长臂直接就掐住了方芝涟的喉咙,另只手娴熟地卸了他的胳膊,根本没有给方芝涟任何的反应。
他压制住了身怀武力的方芝涟,这是一件让章嘉熙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闻人翎声音凉凉,碎发撩过他冰冷的眉眼,他阴冷地对着方芝涟笑着,道:“说,你把妙妙带到哪里去了。”
在见到方芝涟的时候,闻人翎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
还好,自己赶上了。
方芝涟被他的手法给疼的冷汗直流,他练武时也不是没有脱臼过,但这次的双臂脱臼,让方芝涟感觉到刺骨的痛意。
“闻人翎,你在跟我发什么疯!你放开我,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章嘉熙见状,掏出一把匕首,正欲动手,但闻人翎却说道:“匕首给我。”
章嘉熙递了过去,然后踹上他的腿窝,让方芝涟硬生生地跪在了地上。随后就见闻人翎眼也不眨的直接手持匕首捅在方芝涟的腹部,道:“说。”
在看见他略显慌乱却故作冷静的眼神,闻人翎懒得多跟他言语,干脆动手解决。
当方芝涟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刺后,他心口一凉,他知道自己若是在嘴硬下去,就算三皇子不了结了自己,闻人翎也不会放过他。
这一刻所有的侥幸心思飞灰烟灭,他忍着痛意,哀嚎道:“我是有想过将她藏起来,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真的,我没有骗你。”
方芝涟因为不知道秋月何时才能得手,所以并没有留在夏婉然的别院,况且方芝涟也不愿意低她一头,自然不会留在别院,反正有他的人在给秋月帮忙,只要秋月得手,他的人自会来通知。
章嘉熙听着他的话,咬牙切齿,拔出刀又刺进去,道:“我那日给你的警告,看来都说给狗听了。”
方芝涟被痛的直翻白眼,无法硬撑下去,将他跟夏婉然的计划全盘托出。
“别院?”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闻人翎冷笑不已,瞧着瘫在地上宛若一滩烂泥的方芝涟,抬脚就踩上了他的子/孙/根,一双眼眸如沉在寒潭之中的冰玉,道:“废了你,也省得也去祸害旁人。”
“来人,把他给我好好看着。”
章嘉熙拍了拍手,黑衣人便出现在他的身边。
他这是不打算在闻人翎面前在隐藏身份了。
闻人翎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章嘉熙干笑着摸着后脑勺,说道:“等会再给你解释。”
去别院的路上还是二人共乘一匹马,但是越靠近别院,闻人翎眼底的担忧就愈发的浓。
“怎么烧起来了?”
闻人翎跳马而下,闯进了别院,看着乱成一片的院子,他呼吸快要停滞,闻人翎随手抓住个丫鬟,问道:“里面可有人?”
这短短的一句话,看似简单,实则闻人翎的心跳都在不安地跳动着。
丫鬟哭丧着脸,火没有救回来,院子里被烧的不成样子,主子若是知道了,自己以后可怎么办啊。
她哽咽着摇头:“没有人,哪有什么人啊!跑了!放了一把火,人就跑了!”
丫鬟是知道秋月今日带回来个女子,只是没想到却是一个厉害的主儿。
闻人翎怔了怔,捂住额头,畅快地笑出了声,他的妙妙,真是个宝贝。
章嘉熙也被惊到了,瞧着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子,竟然能办出这种举动,还真是想让人拍手称快。
章嘉熙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现在放心了吧?”
闻人翎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瓣,道:“但现在人在哪?”
章嘉熙笑容一僵,对啊,人在哪!
闻人翎站在院门口,青衫随风飘动,他眉头微蹙,唇角往下撇,下颌角绷得紧紧。
这别院离钱角巷很远,像妙妙那种很少出门的女子,这处就更是让人陌生,虽然知道她现在已经平安无事,可她到底人在哪?
这世间有种人,分辨不出东南西北,现下又是夜幕低垂,夏妙然就更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只能顺着灯火通明的地方走,肚子又是咕咕叫着,身上又没有带钱,夏妙然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
她闻着小摊上的馄饨香味,咽了咽口水,在发现自己没出息的举动后,她仰了仰头,忍住因为饿意而流出的泪水。
呜呜,想吃馄饨,救命啊。
闻人翎,你个大坏蛋,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你娶进门的妻子不见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订阅,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