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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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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起的时候,三小姐不知怎的突然闹了病,哭着喊着要江武哥哥带她去找爹爹,众人来不及多想,便急匆匆地带着她寻医师去了。

    海棠苑人本就少,这一趟去的几乎是将院子里的人全带走了。只留下个没了牙的阿婆吭哧吭哧地用竹枝做成的笤帚扫落叶。

    此时此刻,谁也没看见在屋后的一个阴暗角落里,一个穿的圆滚滚的小豆丁哼哧哼哧地爬上了三小姐做的小木梯,双手一撑,便趁着太阳还没探头之时便就翻到对面去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昨天夜里与三姑娘闹了矛盾的白小郎君。

    白季梓拍了拍衣服,有些懊恼。

    他不傻的,虽然李姒初昨天夜里哭过一场之后便再没说什么了,一早起来后还装病将人引走给他回去的时间,但他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个邻家的小姑娘是真的生气了。

    他懊恼地挠了挠脑袋,贴着墙根坐下,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嘛。

    他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让李姒初帮忙抄个书啊,怎么,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他抓头发的手越发用力,指甲在脑袋上抓的沙沙作响。这抓着抓着,他又想起李姒初说的话了。

    是啊,他明明可以放下书就走的,为何要和她在此叨叨半天,以至于引来了猫猫,还被困在院内走不得,现在两人还闹矛盾了。虽然李姒初是答应帮他抄书了,但,但这也不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啊。

    “白季梓,你真的有毛病。”

    低矮的墙根下,一个穿的如毛绒球一样厚的小郎君正将自己埋在雪堆里,一次又一次地发出我是憨批的声音。

    而在仅只有一墙之隔的李宅,李姒初这边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自认为的毕生的死敌。

    死敌穿着一身红衣劲装,与裹得像个球儿一样的李姒初不同,她穿着显然干净利爽得多。豆蔻年华的少女最是青涩,她不施粉黛,只松松地扎了个马尾,随意在额间点了一点朱砂红,一双眼睛有圆又亮,眨眼时仿佛有星光。

    她带着风雪归来,面色不善,大刀阔斧地推开一众哭哭滴滴的仆从后径直李姒初面前,捏着她的脸左右瞧了瞧,这才笑了:

    “我当是什么事,你瞧瞧,你这不是好的很嘛。”

    “撒开。”她没声好气地打开二姊带着薄茧的手,一抬眸就见到她快要滴落到书页上的汗珠,赶紧掏出手帕一把糊在她脸上,“擦!赶紧的,别弄脏了我的书!”

    “你的书?你什么时候开始念书了,还抄书。”

    李二小姐满不客气地从她桌上拈起一本书,随意翻看了两眼,淡淡评价:“字还不错,你写的?”

    “难不成是你写的。”她没声好气地白了李芳瑾一眼,将抄好的大半本千字文夺回来,塞在了笔架后面,“二姊若是不忙就去找个茅厕刷一刷,别整天闲着没事干吃些臭东西,这一张嘴就是一股屎味,呕死了。”

    李家二小姐与三小姐一向不对盘,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当然这并不只是因为李姒初因为不喜王氏厌屋及乌的缘故,比起这个,她对李芳瑾的厌恶,更像是在同自己较劲。

    与嫡出的她不同,李二姑娘乃是偏房所出,吃穿用度上都远远比不上李姒初。李家老爷也因为对亡妻愧疚的缘故,从不踏入牡丹苑一步。而底下的那些下人虽说也短不了她们吃喝,但也从不给几分好脸色。

    在这般情况下,李二姑娘却并不像所有人想的那般,整日哭哭滴滴顾影自怜,而是凭借着出色的成绩考入了书院。且年年都是第一。

    不论是诗书礼仪乐还是骑射,都远压第二一头。除却在书院里,她在经商一块亦特别有天赋。曾经有铺子因经营不善连年亏损,这李二小姐不过是来铺子转了几天,提点了几句,这生意便渐渐红火起来了。

    她的优秀之处常常会令人忘记她生身母亲的不耻与她庶出的身份,甚至有掌柜的在酒桌上戏言,这李三姑娘身子骨差学识又浅,除了相貌与出身之外这处处都不如这李二娘子,往后还不如将李家交给二姑娘了罢。

    这话不过是酒桌上的戏言,李荻虽偏宠李姒初,但因为李芳瑾落落大方且学识优渥,他也从不看低自己的二女儿,听罢如此话语也只是笑几声便过去了。

    但这话传到李姒初耳朵里可就变了味。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说我学识浅!我明明也在努力读书的好吗!”听到以上传言后的李姒初直接一个炸起。

    “不是的,三小姐,这几句话的重点是”传话并且试图离间她们的小翠艰难解释。

    “重点不就是他们嫌弃我背不出书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上次背《出师表》的时候漏了两句,烂苍蝇肯定偷偷说出去了!可恶的混账,等我会背了我就天天堵着她背书!”

    不是,重点不是他们要把家业传给二小姐吗,你是怎么有办法偏得这般离谱的啊,还有谁在乎你会不会背书啊,不要随便乱给姐姐取外号啊喂。

    于是在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之下,李姒初顺利地将她这位样样都高她一头的二姊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每次碰面不上去嘿嘿哈哈一下就浑身不舒坦,但让人毫无意外的是,三小姐的每次挑衅都是输的那一方。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李姒初现在拿着一个病弱闺秀的剧本,她既不能突然蹦起来抢书,又不能指着二姊破口大骂,她只能在一众丫鬟婆子“活见鬼”的眼神里默默坐了回去,双手放在膝上,摆出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坐姿仪态。

    “你们都出去一下。”李芳瑾低头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别装了,茶杯是空的。”

    李姒初一愣,她后知后觉得瞧了茶杯一眼,只觉得脸臊得发发慌,只重重将茶杯砸在桌上,别过脸去。

    “你又想干嘛。”

    此刻屋里只有姐妹二人,她说话放开了许多,不再是人前那般装着的娇柔病弱的模样,微笑也不装了,礼仪也不要了,只将两条腿一缩,憋了一个最舒服地模样靠在椅子上,握着空茶杯瞧她。

    少女笑而不语,只是弯腰将散乱在桌上的书册收拾争气,顺便替妹妹将茶杯续满。

    “不干嘛,我就想问问你。”她笑眯眯地坐下,双手轻轻托起下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聪明的。”

    “什,什么。”虽然还不清楚姐姐知道了什么,但她的手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出了一把汗,“你想说什么啊。”

    “还在装呢。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同你那个护院一样傻吗,随便糊弄一下就过去了。”

    她摇晃着茶杯步步逼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喂,李姒初,不要以为人人都同你一样,脑瓜仁只有核桃那么大啊。”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她的毛霎时间全数炸起,急红了眼,伸出手就要往阿姐脸上凑,可谁知挥舞的过程中手背敲到了桌角,还好死不死的还是她昨日与白季梓打闹留下的红肿处,方才还在舞着爪子挠人的小白猫瞬间就蔫下去了,耷拉着耳朵瞪她。

    “他昨夜打的?”

    “谁?”李姒初一愣,后知后觉知道了她在说什么,“你你你说谁,我怎么听不懂。”

    “啧,不就是白家的小儿子么。那堆东西是他给你的吧。老实交代他是不是给你什么好处了,平日里让你挪挪窝都不肯动弹的,我就不信你会无条件答应帮人做事。”

    对,对啊,她平日里不是一毛不拔铁公鸡没好处不愿搭把手的吗,怎的忽然转性了,居然,居然她扭头瞥了乱糟糟的被褥一眼,面上更为复杂。

    她一定是疯了。

    这边的二姊见她面上五彩斑斓一般的好看,挑挑眉,接着道:“你以为昨夜为何翠姐姐会突然过去。”

    “为,为什么。”这回她确实是懵了,昨夜翠姐姐确实是突然因为什么事走掉了,这才叫她逃过一劫,难不成与二姊有关?

    李芳瑾见她呆滞的模样尤为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撸了一把。

    她长李姒初六岁,比她高上一个头还要多一些,对她而言伸手摸摸脑袋也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情。

    “来这儿坐下。”她牵着小妹的手往内室走,顺手从桌上拿了包扎用的纱布。

    她示意李姒初伸出手,温柔的将药一点一点擦在她手背上,最后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再轻轻一吹,她一愣,想要将手抽回来,却被纱布缠住了。

    少女托着香腮,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怕什么,二姊又不会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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