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69章 厚此薄彼（1）

    康濯从北京学习归来后，宁帆在县委常委扩大会上就全县企业现状与发展思路进行了专题汇报，提出要进一步加强招商引资和工业开发区建设，立足当前，着眼未来，提高企业档次、规模与产品的科技含量，占领制高点，变粗放型发展为集约型发展。同时，切实防止以牺牲环境为代价，避免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

    张亚龙列席了县委常委会。他非常赞同宁帆关于加强招商引资和工业开发区建设的建议，认为不仅要从土地优惠、道路交通、劳动力价格等方面增强对投资者的吸引力，还要在服务理念、办事效率、社会治安、融资政策等软环境建设上进行治理完善。针对环境保护问题，张亚龙提出县环保局必须把好申办企业的环评论证关口。对空气、水源造成严重污染的企业不得进入工业园区，现有不达标的也要限期整顿合格，否则责令其关闭、停业或转产。

    会议决定，提高清源县工业经济开发区级别，从非常设的正科级机构升格为副县级常设机构，由张亚龙兼任开发区主任。进一步强化和充实县工业经济开发区的机构编制与人员配备，在工作经费上给予充分保障。

    散会后，张亚龙跟着马鸣进到办公室，说：“马部长，我很感谢县委、县政府的信任。不过，以后是不是叫朱苇山来做开发区副主任啊？”

    马鸣道：“是啊，你有意见？”

    张亚龙略作踌躇，说：“朱苇山年龄偏大了些，欠缺开拓进取的锐气。您晓得的，我跟朱苇山也尿不到一壶。我建议组织上考虑调整一下人选。”

    马鸣问：“你心中的人选是吴小芹吧？”

    “是，是啊。”张亚龙嘿嘿笑了，“马部长硬是明察秋毫哇！这事我可都是从工作角度考虑，没带个人恩怨的哦！”

    马鸣道：“晓得，晓得，你就不用解释啦！哈哈！”

    张亚龙说：“吴小芹很干练、有能力，做事说干就干，从不拉稀摆带，也没啥弯弯肠子。我确实比较欣赏她。有她来做副手，我顺心得多，工作也更能出成效。到底行不行，我想听您一句话。”

    马鸣道：“我可要提醒你，外界对吴小芹也有一些不好的反映，说她心术不正、好告状、好邀功、性格张扬，还喜欢搬弄是非……”

    “都……都是污蔑，一派胡言!”张亚龙愤然站了起来，“是哪个说的？是不是朱苇山反映的？我看他才是心术不正，就爱在背后打小报告。哼，说自己的副手这不对那不好的，算啥玩意儿？自身就没球得水平！”

    “你误解朱局长了，我可不是从他那儿听到的反映。”马鸣示意张亚龙坐下，“现在我们不能搞‘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那套了啊，人家怎么议论和反映都应当允许的嘛！我对吴小芹的印象挺好的，你的建议我个人也是同意的。不过，事关干部的提拔任用，又是那么重要的一个工作岗位，我一个人说了不算。我会从组织部门的角度给康书记他们提出我的意见的。你回头找找董县长，跟她汇报一下你抓好工业开发区建设的初步计划，顺便再谈谈你刚才的想法。她是女县长，对提拔使用小芹这样年轻有为的女干部应该是投赞成票的。康书记到时也要征询董县长的意见，毕竟工业开发区建设是县政府的一项重点工作。”

    张亚龙正值被重用之际，他的建议最后被县委、县政府悉数采纳。小芹调任县工业经济开发区副主任，级别由副科级升为正科级。

    朱苇山不再兼任开发区的职务，专职做他的招商局局长。由此，县招商局的职能及分量也削减了大半，单位变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在一次全县经济工作会议上，张亚龙先是点评和表扬了计经委、统计局、体改办等几个部门的良好表现，接着语气一转：“有为才有位，有位靠有为。如果没有作为，再重要的部门也会变得无足轻重。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看哪，责任不在单位的工作人员身上，板子应该打在一把手的屁股上！”

    张亚龙所指者谁，大家都心照不宣。朱苇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呆若木鸡。众人投向他的眼光中，既含有同情、怜悯，也有不少嘲笑、鄙夷的意味。

    历经张亚龙大会小会上几次三番的炮轰，朱苇山越发的灰头土脸，意志消沉。随着招商局的边缘化，其办公经费预算较往年压缩了不少。向县财政局要求资金补贴的报告递上去后，都是泥牛入海无消息。

    招商局经费困窘，开展工作受到制约，更难有所作为，进而陷入了无为——无位——无为的恶性循环中。现在开展招商引资，从外出考察到搭台唱戏，哪个环节少得了花钱？就像汽车缺不得油、机器断不得电一样，没钱就寸步难行。

    朱苇山龟缩在办公室消极以对，需要花钱的事情却接二连三地找上门来。有些可以不予理睬：比如来信来函来电邀请他出国考察或参加省内外五花八门的培训班、研讨会、学习讲座的，还有报纸、电视、杂志、丛书、协会等借宣传、出书、授奖前来揽广告、拉赞助的。若是单位有钱经费充裕，自可积极报名，出去公款旅游一趟，或者把自己的照片、豆腐干文章登载到这种发行量、影响面极小的专版、专栏、专刊、专辑上自我陶醉一番。招商局没钱，所以朱苇山对这类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一概不予理睬，无形中还觉得彰显出了不屑于沽名钓誉的凛然正气。

    然而，有些在“规定动作”中必须出水的事情是推脱不得的。县级各部门联系乡镇，少不得各种捐助事项。比如救灾、扶贫、助学、修桥、筑路这些事，动不动就要各单位捐助三千五千的。张亚龙做局长时，招商局在以捐款数额排名的县级部门名单上总是排在前几位。花了公家的钱，长了自家的脸，从局长到全局每一个人都引以为豪。外单位的人也时常艳羡招商局财大气粗，说你们局长硬是会找钱、硬是有能耐呀！

    对基层而言，给了足够的钱，受助的乡镇、村社及受灾农户、贫困学生等都会感激万分，甚至敲锣打鼓地送来锦旗。反之，若是像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即便工作队员喊破了嗓子跑断了腿，那也不一定就能讨好，还极有可能被斥之为“说空话”、“净球帮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