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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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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猎的队伍并不长, 皇帝只带了宫妃外加一批随行宫,曲如烟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夹在中间颇为尴尬。

    她不会骑马,到了地方也只能坐在车里看别在山上策马拉弓。曲声声分明说了要和她一块, 如今却在前头跟皇帝调风弄月。

    “家春猎,你就在这儿发呆?”

    戏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曲如烟一愣, 认出这个侍卫的声音:“十七爷?”

    她压根儿没想过晏铮在宫里当得什么值,如今看他腰佩剑, 着一身玄色甲胄, 又随行来了春猎,蓦地想起方才曲声声口中那个“得罪自己的侍卫”。

    “莫非, 那是十七爷……?”问出口的瞬间她已经确信, 这一定是晏铮设的局,他得罪,不都是故意而为吗。

    “大姐姐是不是让你去杀白妃娘娘了?”她压低声音急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她不知道晏铮在宫里处境如何,可……这和他身份高不高也没关系,那可是圣的妃子,能是想杀就杀的?

    “你的大姐语出惊, 你倒先关心我会不会杀?”

    晏铮看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余光一瞥, 见群都聚集在前方,手往车壁上一靠,压低身子凑近曲如烟:“你难道不该告诉告诉我, 你的这个大姐姐是怎么回事?”

    他大抵只是不想叫听见了声音,可曲如烟整个被他笼罩在身下阴影里,有些不自在:“你要问我,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这是实话。

    曲如烟以前多么心高气傲啊, 除了曲挽香,谁也入不了她的眼。更别说曲声声这姨娘是个风尘女子的庶女。

    “只有在给祖母请安时,我才会见到她。其他时候,她都和她姨娘关在自己那一间小屋子里,就是出来走动,也不会到我这边来……”

    所以,曲如烟从未和曲声声有过只言片语。

    但曲挽香不是,她的印象中,曲挽香时不时就会造访曲声声的那间偏僻小院,可每每回来,神情

    都异常凝重。

    曲如烟不知发生了什么,质问曲挽香她也只道:“我是去和大姐说话,她一个总憋在那屋子里,多闷呀?”

    晏铮听完不置可否,放下她的车帷:“那你在车里待着别动。”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没过一会又响起,这次多了一道,正好停在她车前。

    “我不是让你去杀白原玉么?绑她的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过去动手就行,怎么还杵在这儿?”

    曲声声娇嗔质问的声音传来。

    她好像一点儿也不为害死一条命有所犹豫。这样的,晏铮打算怎么问她呢……?

    “娘娘别急啊,在杀她之前,臣总得做些准备以确保万无一失嘛。”

    他这么说就并不是要反悔,曲声声放下心,叉腰笑道:“那好吧,你把我叫来想做什么准备?”

    晏铮道:“臣是想问娘娘,为何要杀白妃?您和她有个恩怨?”

    曲声声摇头:“这我不能告诉你。”

    “那臣换个说法。”

    晏铮道。

    “就算白妃死了,您也不可能独占隆宠,她的位置自会有顶替的。”

    这话的意思十分明了,曲声声却歪着脑袋不解,“为什么呢?她只不过是死了而已,不至于宫妃之位也被夺走吧?”

    车外沉默了一瞬,曲如烟知道晏铮为什么突然安静,她这个在车里偷听的也觉得匪夷所思。

    晏铮想说的是,你杀也没用。

    可曲声声却回答白原玉的位置不会被替代……?

    而且她又说了一次“只是死了而已”。

    曲声声之前说曲挽香时,也是“死了而已”。

    她的答非所问总给曲如烟一断层的,中间隔了一道沟壑的感觉。

    “可她不在了,宫妃之位自然得换,这是规矩。”

    她还陷在曲声声那句毫无逻辑的话中,车外的晏铮已经重新开口。

    “她不在是不在了,但也只是暂时不在了而已呀?”曲声声似乎觉得这个侍卫奇怪极了,马鞭抵着下巴

    ,若有所思片刻,噗嗤一笑道:“难不成你不知道吗?”

    “死后,是会暂时变成蝴蝶的哦。”

    “所以就算我杀了白原玉,她的宫妃之位也不会被顶替。”

    笑吟吟的话音落地,曲如烟却呆在车里,此时此刻她可算明白什么叫语出惊。

    什么叫“死后会变成蝴蝶”……?

    “反正这事就拜托你了。”她听着曲声声对晏铮说话,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她满脸的纯真笑意,“只要杀了她,我就免了你的所有罪。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呀。”

    曲声声走后,晏铮抬手将车帷撩起,日光透亮,曲如烟仍抱膝愣在车中。

    “所以她之前才会说‘挽香只不过是死了而已’……?”

    曲声声的意思,岂不是在说“曲挽香很快就会从蝴蝶变回来,所以自己没必要顶着那么冷的天去祭拜”?

    是这样吗?

    “这也太……”她不知该如何评价。

    “你的这位大姐姐似乎觉得的死只是暂时消失。”晏铮的声音含着几分讥诮。

    “她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出门,更没念过书。因为……”曲如烟忽然抬头,又焉儿气似的垂下肩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上曲家的族学。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有些不谙事。”

    一个,能不谙事到没有生死观念吗?

    若是从曲声声从小的处境看,也并非毫无可能。

    曲如烟道:“但是如果这样想,她要你去杀白原玉,也并不是想让她死……”

    “你说什么呢?”晏铮打断她的声音,嗤笑着一转刀柄:“死后会变成蝴蝶不过是她的妄想,你去跟妄想纠缠不清有什么用?”

    “那……你的意思是……”

    “曲声声为什么想让她消失。”晏铮看向骑马立在不远处的白原玉,“那才是……这盘局的关键。”

    -

    白原玉在宫里并不受宠,比起皇后和曲声声,家不出挑,相貌亦不出挑的她,在这场合只能受气。

    曲声声跟皇帝进了

    幄帐调情,皇后有年幼的太子要照料,自己什么也没有,骑马吹着冷风,还要被宫暗暗耻笑。

    “凭什么我就这么倒霉?”白原玉把一腔埋怨撒在自己的宫婢身上。

    “娘娘,咱们可以去陛下那边瞧瞧嘛。”宫婢无故被她捶打了肩膀,忍着痛讨好。

    “瞧什么瞧,去了让曲声声挤兑我不成?”她白眼一翻,怒火冲天,可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娘娘。”

    远处忽有内侍打扮的在林里冲她招手。

    这次春猎除了皇帝身边的内侍大总管长平,应当就没有旁的内侍前来了。

    难不成……

    “你们别跟过来。”她面色一喜,以为是皇帝总算想起了自己,扯动马缰朝那奔去。

    “是不是陛下找我?”

    她下了马,迫不及待开口。

    可回答她的却是闷头一棍。

    再醒来,她后脑勺一阵剧痛,接着才浑浑噩噩有了意识。

    “这是……哪儿?”

    她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里。

    动不了,怎么也动不了,自己的手脚双双被捆,倒吊似地被拴在树枝上,白原玉尚且还没能明白过来状况,往身下一看,天旋地转的悬崖让她彻底惨叫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谁?有没有?”

    她刚才昏过去时还好,如今慌神一动,吊住她的树干似也在微微颤抖。要是断掉,自己定然摔个粉身碎骨。

    “来,来啊!”她更加大声地哭喊。

    “娘娘。”

    有!

    白原玉睁大双眼,来不及去找那在哪儿,不管不顾地喊道:“救我,快救我!”

    “唰”的一声,回应她的,是她右手的绳子被割断的声音。

    “你干什么……”她的上半身突地往下降了一截,白原玉脸都吓青了,“你干什么,我是让你救我!”

    “看来娘娘还没明白状况呀,”那的冷笑声回荡在她耳边,“有雇了我来取你性命。”

    白原玉这时才发现说话的,是一个男,着黑衣,遮了脸,但看身形,是足

    以能在她身下接住她的。

    “你……你要杀我?谁,是谁雇的你?”

    她没功夫生气,因为眼前这恐怕是这荒郊野岭里,自己最后的求生希望。

    “你别杀我好不好?”她空着的一只手伸过去抓紧男的手臂,“雇你的给了你什么好处?是不是钱?我给你两倍,你别杀我……”

    “都不是。”

    男却道。

    他没搡开她的手,只是扬起刀,作势要割断她腿上的绳子,“但娘娘若是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也许可以放你一命。”

    白原玉本已陷入绝望,杀她的,说实话她能想到一个,也只能想到一个。可有头绪又如何,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好不容易才撞上大运,走到如今这个地位,难道一切都要功亏一篑了?

    “真、真的……?”男的话却瞬间让她燃起一线希望,她红着眼,激动的泪水往下淌,“什么问题,你说,我知道的一定如实告诉你,绝不骗你!”

    “你觉得,要杀你的这个,她为什么要杀你?”

    “为……”

    白原玉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整个宫里会想要她死的,她能想到的,也只有曲声声。

    但这并非争宠时产生的恩怨,若是因为这个,比起自己,曲声声更应该去要皇后的命。

    她和曲声声之间,存在着一个更大的……

    “我……我不能说……”她含泪摇头。

    晏铮的刀唰一下割断了她左腿的绳子,白原玉瞬间在半空中失了平衡,那根瞧上去年岁尚幼的小树干也岌岌可危地摇动起来。

    “别……别!”白原玉揪住他外袍的手用力得指节发红:“我说,我说!”

    她嚎啕大叫道:“我……我那天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看见……看见……曲声声她从离宫里出来!我那时不知道那座宫室里关着废太子,还和她打了声招呼,她……她肯定做了亏心事,所以如今才想杀我灭口……”

    “哦?”晏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两年前,两年前还未入冬时的……秋天。”

    -

    曲如烟忐忑不安地等到了日头西斜,直到听见宫大喊“找到白妃娘娘了”,她才松了口气。

    果然……他没有打算杀。

    白原玉被找到时一身泥土,原来是她骑马时不慎摔倒在了山林里,宫见她久不回来,去寻才寻到。皇帝和宫都上前查看她的伤势,只有曲声声独自立在群后。

    曲如烟见她神色不见怒容,竟笑吟吟的。

    “那个侍卫失败了啊。”她嘟嘴叹了口气,“没办法,那只好……”

    曲如烟背脊一凉,生怕她说出要让晏铮也变成蝴蝶这话。

    她如今知道这个长姐和常不大相同,常会对杀有所犹豫,因为他们知道死不能复生。可……曲声声不一样,她的“死”是可以挽回的。

    “大姐姐,你……你别罚那个侍卫好不好?”

    她也不知晏铮有没有给自己铺好后路,毕竟他什么都没告诉她,连让她进宫和曲声声套近乎的指示都是郭申说的,而且只有寥寥几句,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为什么不能罚他呢?他失败了呀?”曲声声反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罚?

    曲如烟心里的眉头快要拧成一串麻花,晏铮那么聪明,他或许早就想好要如何应对曲声声,可……凡事有万一,万一他没有呢?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帮上他的忙,最好……让他逃过一劫?

    “他……他是晏家的嫡长子。”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那又怎么样呢?”曲声声歪歪脑袋笑说:“虽然不知道晏家有多厉害,但我可是连陛下都敢骂呢,陛下一点儿也不会怪我,你不知道吗?”

    也是……曲声声有多么受宠,他们曲家比任何都清楚,在宫里,谁又能用身份压她一头呢?

    不知所措之际,曲如烟忽然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个顶好的理由。

    可……说出来又让她有些犹

    豫。

    她心道:曲如烟,没事的,这都是为了帮晏铮啊,你害什么臊呢?

    “大姐姐,你听我说。”她拦住扭头要走的曲声声,一双粉唇抿了又抿,犹豫再三,方才声若蚊蝇地道:“他、他是我的未婚夫婿,你要是罚他,我岂不是要守寡了?你舍得让你的妹妹守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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