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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丞相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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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岁宁回到丞相府第一件事,便是安排王素意等人离开瑶都。

    “阿春的死只是给我一个警告,我不能把你们置于险境。”沈岁宁今日穿了一身茶白色长裙,把人衬得更加清冷,“两间铺子我会找人善后,你们离开去洪泽,去圣京甚至扶华都可以,绝对不能留在瑶都。”

    王素意心沉沉的,浑身带着秋天的悲凉。

    她们置于瑶都,一切刚有起色,便被无情摔碎。阿春的死不仅对沈三小姐是一个警告,对她们而言何尝不是警告。

    她不傻,稍微一想就明白阿春是被人威胁了,对方利用她对沈岁宁下毒,却不想她最后宁死也没有下毒。

    他们这次威胁阿春,下次要威胁谁呢?阿春没有背叛沈岁宁,其他人呢?

    她们会成为沈岁宁的负担。

    沈岁宁收留她们,帮助她们是善心,王素意能保证不背叛她,却不能保证其他人也能如此。

    “我可以安排她们先走,我留在瑶都帮您。”

    沈岁宁沉默,少倾摇摇头,她望着王素意的眼睛,笑道:“还记得当初我怎么评价你的名字吗?”

    王素意颔首:“您说我名如其人,是行侠好义的女侠客。”

    沈岁宁闻言点头,从一旁桌上拿起个小盒子递给她,“里面是五百两银票,你别拒绝。我知道你们手里也有一些,可元竹和听兰的老本贴进了铺子里,这么多人需要安顿,手里不能没钱。”

    王素意没动。

    “你能帮我的便是把大家带到安全的地方,将她们安顿好。”

    王素意抬头,眸中渗满泪花,晶莹发亮,“我们还能回来么?”

    “嗯。”沈岁宁拉过她的手,把盒子交到她手上,“待瑶都风平浪静后,你们若想回来,宅子依旧给你们留着,铺子还可以开。”

    “半夏和末秋也要走吗?”

    “走,许珏尚在扶华,你们带上许柔,通通走。”沈岁宁拍了拍她的手,“我会派人保护你们,放心。”

    王素意退后两步跪身在地,伏低行礼,随即跪直,深深望着沈岁宁,“王素意,定不负小姐所托。”

    王素意离开后,周素进屋,“小姐,我已经安排亲卫排查府内上下各处。”

    “嗯。”沈岁宁倒了杯茶喝一口,“茶凉了。”

    周素立刻让人换了一壶新茶进来,给沈岁宁斟上,“苏唐公子说的话可信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沈岁宁将茶杯放到一边,“齐远小将军那边有消息了吗?”

    “有有有。”周素搓着手,眉开眼笑道:“小齐将军亲卫来报,今日便能入城。”

    沈岁宁沉吟片刻,吩咐道:“周叔,你派人请黄太医先来府上候着,伺候父亲的下人换成可信的,嘴巴一定要牢靠,别传到夫人耳中。另外,明晚设宴,我要请齐远吃饭。”

    周素“唉”了一声,刚准备离开又被沈岁宁叫住,“你亲自去双燕书院给我接几个人回来,再去城门口候着,迎接父亲回府。”

    “是。”周素退下,沈岁宁走到窗边,支起了窗。

    窗外老梧桐树枝叶繁茂,梧桐叶已泛黄,在湛蓝天空下轻轻摇曳。

    季府他们房门前也有一株梧桐树,几个月前,季景澜随手摘了一片绿叶让云星送给她。她当初对他情意初萌,在梧桐叶上写了一句话,那片叶子至今还夹在清辉阁的册子里。

    沈岁宁眸中带笑,等那人回来,便将带着她的心意的梧桐叶,送还给他。

    午时三刻,沈岁宁用过午膳,下人将许柔三人引了进来。

    “周叔呢?”沈岁宁问。

    “周管家没有进府,只是让奴婢将三位小姐带进来。”下人恭敬道。

    沈岁宁“嗯”了一声,“让厨房做几样小菜,端上来。”

    “是。”

    说完,沈岁宁方转身看向许柔几人,半夏与末秋因阿春之死消瘦了几分,在书院养起来的肉肉眼可见掉了。

    沈岁宁上下打量一番,“清瘦了。”

    半夏与末秋不敢说话,一边的许柔笑意盈盈,款款道:“三小姐请我们吃饭吗?可韩先生还未回来。”

    沈岁宁唇角微微上扬,眸中温柔似水,拍了拍许柔的脑袋,“今天不请先生,先请你们,吃过饭我让人送你们去王素意那里。”

    许柔扬眸,带着疑惑道:“为什么?”

    沈岁宁领着她们三人在桌前坐下,下人上茶,上了几碟点心,沈岁宁让她们吃。

    半夏和末秋轻轻点头,一人拿了一块桂花糕,慢慢吃。

    “点心别吃太多,一会儿吃饭。”沈岁宁看了她们一眼,又拿起一块递给许柔,“你也吃。”

    点心吃完,下人开始上菜,沈岁宁陪着她们吃完饭,才说:“瑶都近来不太太平,我让你们王姐姐带着你们离开大瑶,等稳定了再回来。”

    三个小姑娘闻言,沉默半晌。

    自阿春一事后,半夏和末秋一夜间沉稳了许多。她们虽是小姑娘,但在书院学习几月,早已开智,不是以前什么都不懂的野丫头。她们在书院听见过别人私下谈论,丞相府大公子生死不明,丞相大人昏迷不醒,还在回来的路上。

    大瑶快变天了,三小姐必定心急,可她们帮不上忙,只能服从安排。

    许柔更不必说,早就是有主见的大姑娘了,心想沈岁宁做此决定,并定是思前想后的结果,只是她哥哥……

    “好,我们听你话,和王姐姐走。”许柔微笑,“但是你要答应我,接我们回来。还有,别把我们当小姑娘了。”

    沈岁宁被安慰到,眉眼弯成新月,心满意足道:“都长大了,我就给你们找婆家了。”

    三个小姑娘红了脸,被沈岁宁一打趣,气氛轻松了许多。

    沈岁宁从旁边拿了一个盒子,打开放在她们面前。

    三人往里一瞧,盒子里放了三条纯金项链,项链底下挂着一块金锁,金锁上雕花雕祥云雕喜鹊,链子也是纯金打造,精致又大气。

    三人不解望向沈岁宁。

    沈岁宁取出三条三条项链,每人送了一条,“你们小,钱银容易掉,金链贴身佩戴,权当纪念。”她默然片刻,又说:“如果遇到困难,就拿去当铺当掉。”

    三个小姑娘握着金锁,眸中湿润,等离开后,坐在马车上暗自垂泪,纷纷感念沈岁宁的好。

    沈岁宁将她们送走,身上顿时轻松少许,不知不觉躺在榻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纷繁杂乱,一会儿是她们小时候,她和哥哥姐姐在院子里打趣,父亲母亲坐在花下笑着看他们。一会儿又变成大哥帮她挡了一刀,淋淋鲜血渗透衣衫,红彤彤一片。

    沈岁宁觉得很乱,她手一拨动,画面一转,便看见母亲躺在榻上,周围白茫茫一片,母亲也很白,她安详地安静地躺着。

    沈岁宁心陡然一慌,她惊觉自己陷入了梦魇,她不断提醒自己,醒过来。

    可是梦魇没有放过她,耳畔轰隆,她分不清是谁的声音,那这声音如影随形,像鬼魅般缠着她不放。

    “都怪你!”

    “都怪你!”

    “都怪你!”

    不是的,不怪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怪我?我做错了什么?

    沈岁宁不断挣扎,她想甩开那些噩梦,她想跑,她想喊,喊人救命。

    谁来救救她?

    谁来救救她?

    六哥,季景澜,六哥,快来救救我!

    “小姐,小姐……”

    “啊——”沈岁宁骤然坐起,胸口快速起伏,她喘着粗气,眸中皆是惊慌恐惧。

    “小姐,您是梦魇了吗?”丫鬟小心翼翼给她擦汗。

    沈岁宁的额间满是汗珠,耳畔的发被汗水浸湿,几缕碎发贴在面上,神情颇为狼狈。

    待呼吸平稳几分,沈岁宁开口问:“什么时辰了?”

    说完发现声音里带了几丝喑哑。

    “未时五刻了。”丫鬟说。

    沈岁宁接过帕子,自行擦着额头冷汗,“黄太医来了么?”

    丫鬟倒了杯茶递给她,“黄太医未时三刻到的,现在偏厅休息。”

    “周管家回来了吗?”沈岁宁放下帕子,接过茶喝了口润润嗓子。

    “周管家差人来报,丞相约半个小时便能回府。”丫鬟扶她起身,“奴婢先伺候小姐洗漱更衣吧。”

    沈岁宁蹙眉,自己此时定然不堪,她洗漱完毕,换了身衣裙,整理得体后时间过去大半,她直奔丞相府门口。

    初秋艳阳高照,沈岁宁听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心口砰砰直跳。

    来了。

    齐远一马当先,沈岁宁掠过他,目光落在后面的马车上。

    里面的人,是沈天华,大瑶的丞相,她的父亲。

    齐远勒绳,端坐马上,朝沈岁宁抱拳。

    沈岁宁也抱拳回他。

    “丞相已安全送回府,我要进宫向皇上复命。沈三,丞相交给你了。”齐远说。

    沈岁宁目光真挚望向他,“多谢。”

    齐远停留片刻,又问:“润安有消息吗?”

    沈岁宁摇头,“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我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那么容易死。”

    齐远“嗯”了一声,掉转马头,疾奔而去。

    秋阳洒在他的背上,孤独又寂寥。

    齐远,更担心大哥吧。

    沈岁宁心想。

    他们十几年感情,年少一架结情,两人并肩走到今日,一个是运筹帷幄的少丞相,一个是智勇双全的少将军,同历生死,是此生知己。

    沈天华儒雅的面容上带了几丝灰白,面上清减了一圈,颧骨微微凸出,眼窝深陷,眼下一片青黑,唇上干得已经裂开了缝,起了皮。

    沈岁宁从未见过沈天华这般死气沉沉的样子。

    在她记忆中,沈天华永远温文尔雅,儒雅的面庞带着笑,连带看人也是温和的。

    沈岁宁紧紧抿唇,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逼回去。

    不能哭。

    黄太医长叹,摇摇头,“郡主,丞相是头部受到撞击,颅内淤血导致昏睡不醒,目前看来,只能用汤药养着。”

    沈岁宁蹙眉,心口揪得一团,“黄太医,你的意思是?”

    “丞相没有性命之忧,但何时能醒来,老臣也无能为力。”黄太医怜悯地看了一眼沈岁宁,关心道:“大长公主跟皇后去别庄小住,真是难为你了。”

    沈岁宁摇头,看了眼沈天华,放下床帏,“为人子女,自当尽孝。烦请黄太医开个方子,岁宁也好准备。”

    黄太医拿了纸笔,边写边说:“丞相颅内淤血未净,我开些活血祛瘀药,辅以温通经脉的辛温解表药。另外,每日辅助按摩四肢,缓解肌肉萎缩。”

    沈岁宁点头,接过药方。

    “麻烦郡主找个年轻男子过来,我教他按摩指法。”

    沈岁宁依言照做,等一切妥当,夜幕已经降临。

    “黄太医不如在府上用膳。”沈岁宁留黄太医。

    黄太医揉了揉肩膀,摆手道:“老臣夫人等着我回去一道吃饭哩,郡主不用客气。明日我再来教一遍,他便能上手了。”

    沈岁宁道谢,不再挽留,吩咐周素送黄太医回府。

    “小姐,累了一天,先去休息罢,这里有我看着。”周素关心道。

    沈岁宁摇头,沉声道:“黄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我哪敢休息。”

    “那也要先用饭啊!”周素担心。

    沈岁宁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还是依着周素吃了几口。

    实在没有胃口。

    “小姐呀!”周素给她盛了鸡汤,“丞相府现在就你一个人撑着,你要是累倒了,夫人怎么办?”

    沈岁宁没办法,只能忍着难受把一碗汤喝完。

    “父亲的药熬好了么?”她把碗放下,轻声问。

    “已经熬上了,还熬了一碗参汤。”

    “父亲所有入口的汤药,全都要银针试过。”沈岁宁目光闪过一丝寒凉,绝不能让苏谌阴谋得逞。

    还有太后。

    沈岁宁只等季景澜回来,她要苏谌叛国的物证。

    至于太后娘娘,既然她不念过往亲情,三番五次想她死,她也没必要为了萧渊祁,退步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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