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道观
“我不是叫你自己离开吗?”凌珩停了下来,一边说,一边查看宗挽衾的情况。
她的声音依旧淡然,听不出什么情绪。
宗挽衾此时已昏迷不醒,好在气息尚在,应该不是无解之毒。
等了一会儿,晏泽生还没出声。
凌珩把宗挽衾放在一旁的石上靠着,瞥了他一眼:“说话。”
“我不放心你。”
晏泽生抬眼看她,声音有些哑,那深邃的眼眸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凌珩微微一怔,突然不知该回什么,她突然伸手摸向晏泽生的衣襟。
晏泽生的呼吸忽然被拂乱,好似被烫了一下一般躲开,他的声音有些颤:“凌女侠……”
凌珩不等他说完,扯起衣领便往下扒。
“得罪。”她补了一句。
凌珩快速扫了一眼,却微微怔住。
如玉的肌肤一下暴露出来,在藏蓝色道袍下衬得更加如雪高洁,肌理分明,瘦劲却有力,流畅的线条勾勒出的腰身引人遐想。
但那光洁的身上却遍布着深浅不一的伤痕,有些伤得极深,显出几分狰狞,让这完美的雕塑般的身体变得仿佛一碰即碎。
“别看,很丑。”
晏泽生攥着自己的衣服,别过脸去。
凌珩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看向他的后背,背上印着一个黑紫色的掌印——苏小小的掌上果然有毒。
凌珩拉起他的衣服,看见他转过来时,面色绯红,耳根连着脖子都红成一片。
凌珩抗起地上的宗挽衾,转身向前走去。
“不丑。”晏泽生好像听见她说。
凌珩转身后,他不紧不慢的把衣服拉好,脸上的红晕褪去,羞怯的眼神瞬间恢复平静,带着几分探究和若有所思。
“苏小小掌上有毒,你和挽衾都必须尽快找到解药,否则过了时间便会毒发身亡。”
“凌女侠,此处离怀吾观不远,观中有位大夫,或许他有办法解毒。”
三人快速往怀吾观赶去。
算算日子,离凌珩和司空问约定的十日之约,只剩下七日了,她必须赶紧查出凶手。
到了寻华山脚,映入眼帘的是满山的枫树,深秋已至,层林尽染,风动一刹,宛如天边红霞翻滚。
一路拾阶而上,山腰处终于出现那座屹立百年而不倒的道观,高墙黛瓦,尽显肃穆沉静之感。
“泽生。”沈阑听见声响,从观内走出,看见晏泽生时紧皱的眉头一下舒展,声音里也带着温和的笑意。
“武林大会后我派人去找你,后来又听说你出现在万花谷,可一直都没有找到,如今你终于回来了。”他伸手拂向晏泽生的肩膀。
晏泽生不着痕迹的躲开,拱手道:“让师兄担心了。”
沈阑没有在意他的闪躲,只无奈一笑。
“沈道长,在下有一事相求。”凌珩一直略微警惕的看着沈阑,毕竟她现在是悬赏金高达五百两的江湖头号通缉人物。
沈阑看出她的警惕,微微笑道:“凌姑娘但说无妨,既然泽生相信你,我也相信姑娘能早日查出真凶,还自己一个清白。”
凌珩将两人中毒之事告诉沈阑,沈阑立马让三人进入道观,去请那位大夫。
观内种着一颗参天大树,好似要刺破天际一般,盘根错节,叶片渐黄,树下落叶一片,有小童子穿着道袍,低着头在清扫落叶。
忽然那树后穿来一声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什么人?”凌珩耳尖一动,暗中摸上了刀。
树后走出一个道姑,即使穿着道服,不施粉黛,也难掩她的清秀佳貌,盖不住她清幽柔弱的气质。
“小女严琴,见过白乾道长,见过姑娘。”那道姑垂头行礼,两缕青丝在胸前飘荡,惹人生怜。
“白乾?”凌珩对这个称呼感到陌生。
“这是我的道号。”晏泽生在一旁解释。
没听你提起过。凌珩心道。
“这位是从宫中来的严姑娘,对红尘俗世已了无牵挂,于是到怀吾观潜心修行。”
随后,沈阑就让他们到偏房去,大夫已在房中等候。
到了偏房门口,凌珩看着紧闭的门底冒出来的滚滚浓烟:“……”
你确定请的是个大夫,不是个厨子?
晏泽生对上凌珩深深怀疑的目光,不禁笑了,他推开门,边说:“这大夫脾气有点古怪,凌女侠不要介意。”
凌珩瞬间了然,脾气怪好啊,脾气越怪,医术越高,想当年那江湖上哪一个数一数二的神医不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
“臭小子,无事连房门都不让我进,有事就巴巴的来找我,你这黑心黑肺的白眼狼!”
刚进门就被浓烟熏了一脸,那骂人的声音倒是嘹亮洪大。
晏泽生置若罔闻,进去把四周的窗户打开,浓烟才渐渐散去。
凌珩这才看清了那大夫的模样。
宽袍大袖,衣不染尘,白发鹤颜,更像个儒雅的教书老先生,与凌珩印象里邋里邋遢,胡子八叉的神医……颇有些不同。
“大夫,在下恳请您先帮这两人看看身上的毒。”凌珩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那大夫看了她一眼,莫名的笑了一声。
他抓起晏泽生的手腕快速一摸,两指将他的衣服扒拉下来看了一眼后背的掌印,一边走向药架,一边嘴里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臭小子,我都跟太玄老头说了让你别下山,他偏不听,如今倒好了,你要是再发疯我可不管了啊,没药给你吃了!”
凌珩听得莫名其妙,心中一惊:“大夫,他的毒解不了了吗?”
那大夫将药材往桌上一放,指了指他的胸口,笑得意味深长:“这里的毒,无人可解。”
他将药包好,连同一瓶药膏丢给晏泽生,随后到盆内净手:“内服和外敷,每日两次。那疯疯癫癫的小矮子,穿着一身红跳来跳去,还真当自己是食人花了见谁都要毒两下。”
“您知道这是苏小小下的毒?”凌珩觉得这大夫不
仅脾气古怪,嘴还毒。
“一看便知。”那大夫不以为意,掸了掸衣袖。
凌珩将宗挽衾放在榻上,说:“大夫,能否为我妹妹……”
他摸了摸胡子,没有理会凌珩,摆弄起他的那些药财来。
凌珩突然话题一转,笑意渐显:“晚辈曾经听闻江湖上有一种金丝蝉玉锦缎,薄如蝉翼,近乎透明,制成手套戴上,宛如无物,正好晚辈去年寻得一匹,不知您是否有意?”
凌珩看出来这个古怪的老头似乎有洁癖,一个大夫免不了接触各种各样的身体和草药,而他竟然有洁癖,想必在他行医之时给他带来了诸多困扰。
那人眼睛一亮,走到她身边转了一圈,上下仔细打量,最后对晏泽生笑道:“这女娃比臭小子你聪明多了,骨骼相貌都是极好,不枉你……”
“陈伏九前辈,赶紧为那位小姑娘解毒吧。”晏泽生打断了他的话,依旧笑的温良无害。
凌珩奇怪的看向他,他感受到凌珩的目光,侧过头对她眨了眨眼。
陈伏九唇边的胡子抖了抖,挥手把他们赶了出去:“走走走,闲杂人等,一律滚蛋。”
关门前他对凌珩神秘的说:“丫头,你要小心这山上的兔子,看似乖巧,实际上——会吃人。”
话落,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凌珩听得一头雾水:“兔子?”
她总感觉这两人在跟她打什么谜语。
晏泽生:“那位前辈年纪大了,有时脑子不灵光,喜欢胡言乱语。”
凌珩余光瞥见他手中的药,说:“你先服药解毒吧,这一路上多谢你的相助,待挽衾解毒后,我们自此分别,日后有缘自会相逢。”
凌珩盯着那株古树上调零的落叶,打着旋落在
地上,声音平静而淡然。
“好。”
半晌,熟悉的温柔而低沉的声音传来,待凌珩再转头时,身边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