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血与火
九百米平常步行需要十一分钟左右，若是战马冲刺只需要一分钟左右，这个距离后世狙——击枪可以爆头，这个年代却是令人怦然心动的距离。
“都稳住，垒墙的不要蹲着，活动活动手脚，弓箭手都放松！”
王宁实在没有办法，手底下只有五个见过血的，就在几个小时前，虽然没有吐得稀里哗啦，却也是惊魂未定。
十八条汉子倒是见了不少，瘦弱的都被那些贼人吃了，他们属于留下来猴子，可是杀人都没有干过。
“都别怕，这里是山口，坡很陡，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他们上不来，而且我们的援兵也快到了。”
希望，王宁必须给他们希望，在三千米外，王风可能刚到。
这就意味着他们至少需要坚持一刻钟到两刻钟，心中也是暗暗庆幸，自己选择了打着待援。
不然自己这一行人刚下了矮坡，可能就被发现了，相隔不过千米，战马一个提速就杀到。
“都听少爷的，之前看到了吧！不过一个回合而已，少爷就杀了八个贼人，这些贼人不在话下。”
王龙似乎还在羞愧，之前因为害怕竟然失手了。
“不错都不要害怕，我们占尽优势，一定可以赢。”
“五百步！”
“四百步！”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大，贼人的情况也清晰起来。
马贼二十七人，步贼近百，穿着很杂乱，有军服有皮毛衣还有棉甲，甚至往年还看到好几人身穿铁甲。
速度很快，马贼悠闲步贼小跑，大概一小时能有二十里上下。
“少爷果真睿智，若是刚才选着回村，恐怕我们很快就会被追上。”
王豹又一次发现王宁的不一般，似乎早就算准了脚程。
“不错，我算是发现了，少爷上次被四叔砸了一下之后就不一样了，打仗勇敢，计谋也是这个。”
王虎竖起大拇指，相比不久前的慌张，此时的他已经非常轻松了。
上一战他可是杀了人的，心态也变得不一样了。
“这话可不能让少爷听到，那一锤子差点要了他的命，虽然嘴上不少，但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
“信你个鬼，我看少爷现在挺好的，刚才还揉着怀里的香包，笑得老开心了。”
“这个倒是真的，少爷开窍了，懂得那事了，不过可不敢和琴儿姐说的。嘿嘿！”
两人的傻乐，也让周围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
“三百步”
王豹一边说话但工作没忘，那双眼睛极为锐利，对距离也非常敏感。
马贼群中，一个身穿铁甲的刀疤脸此时眯着眼睛，神情掩饰不住的愤怒。
“头，为何对那伙人紧追不舍，人货而已，到处都是。”
刀疤脸后面，一个同样身着铁甲的瘦猴儿开口，神情有些疲惫。
“你知道什么，那里面有知府的女儿，你知道值多少钱吗？六万两银子，晚上少折腾，一到白天就半死不活。”
刀疤脸狠狠的瞪了瘦猴一眼，紧皱着眉头。
这年代地主家也未必有余粮，作为人贩子，更是朝不保夕。
乱世抓人口容易，可问题是不好卖，如今除了蛮子给的价钱高些，还真没有人愿意入手。
疤脸摇了摇头，甩掉与蛮子做生意的念头，前些年他的老大就被蛮子黑吃黑了，到现在坟头草都人高了。
“都加把劲，抓回知府的女儿，我们就可以好好挥霍一番，还能招兵买马了。”
疤脸憧憬着未来，脸上洋溢着笑容，面目可憎。
“头，据说现在好的战马都要八十两了，六万倒是可以弄一百战马，到时灭了獠虎，我们也不用四处奔波了。”
“你说的不错，这吕梁啊大大小小寨子是多了一些。”
疤脸笑了，那道伤疤随着不断的颤抖，犹如一条蜈蚣。
笑蜈蚣的名头可不小，在吕梁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
“头说的不错，也许可以弄个县丞做做也不是不可以的。”
“说的好，若是真有那天，少不了你的好处。”
“嘿嘿！那就谢过头儿了。”
心里有些着急，下面的战马也感受了急切之意，不免走的快了些。
前面的步贼都不得不加快速度，不少贼人已经拿不住兵器，衣服扯开，坦胸露乳。
一口气跑了十几里，原本就虚弱的贼人此刻感觉空气都是滚烫的。
“头儿，是否让骑兵侦探一番，跑步的兄弟快要不行了。”
疤脸微微皱眉，吕梁这地方可不兴同情下属，至于受不受得了自然不会考虑。
“不用，继续赶路，根基我的经验，他们应该就在前面。”
“头儿果真厉害，看一眼地面就知道情况！”无声无息的马屁拍了上去。
笑蜈蚣很受用，河边那处战场他看过，几乎都是一箭入喉，好几人都没有挣扎的迹象。
作为老贼自然知道，那是偷袭才有的表现。
使用偷袭大抵就两种情况，要么不想增加伤亡，要么自身的人数少。
看过马蹄印之后，笑蜈蚣就有了判断，这是一伙人数不超过二十的队伍。
对于这样的敌人，笑蜈蚣可不会错过，他要用这支队伍告诉所有人，反抗他就要付出代价。
“两百步！”
王豹的脸色开始有些凝重，一旁的王虎依旧笑得没脸没皮。
王宁眯着眼，嘴角微微上扬。
三百米距离，他已经看清了对方的虚实。
步贼脚步虚浮，队伍乱哄哄，更有连武器都随意插在地上，这些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当然贼兵最强的是马贼，而马贼几乎没有消耗，一旦发力可是很危险的。
“一会第一波攻击全力攻击步贼，一定要打到对方胆寒。”
王龙紧皱眉头，很是不解。
“少爷，不是应该攻击马贼吗？那才是最强战力。”
王宁冷笑一声，看着身后不远处，此时已经有了八个草球。
“有时候失败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而是有一个猪队友。”
王龙显然理解不了，还想说什么却被王虎捏了一把。
“少爷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不过少爷，您的箭术了得，射杀步贼可不就浪费了，不如您射杀马贼如何？”
王宁看了王虎一眼，有些欣赏这家伙，会来事也会做事。
“也罢，就这样安排，一会王雨使用火铳，目标就是铁甲马贼。”
铁甲对弓箭威胁很大，除非能射中喉咙或者面颊，火铳却不一样，六十步就算打不穿铁甲也能让其受重创。
趴在地上的王宁不断的捏自己的手和脚，唯有如此才能避免因为麻痹而误事。
周晓蝶又送来两个草球，这些草球个头不大，威力暂时还不知道。
“带着孩子们后退百步，草球先堆积在一起，或许一会还要靠它活命。”
王宁尽量让自己笑得好看一些，说着从怀里取出那只备受诟病的香囊。
“若是我战死，你就将此物交给王家村吧！也算是我留下的最后的礼物”
周晓蝶愣愣发呆，这一刻她感受到一个不一样的王宁。
之前虽然她被王宁所救，可内心依旧有些偏见，尤其是那浮夸的举动，更是坐实了登徒子的形象。
“你不会死的对吗？”
“人生自古谁无死？我也不想死在这里，可今天的形势不太妙。”
挥了挥手终止这场战场前的谈话，王宁握紧了拳头。
来到这个世界他从没有过野心，一切都不过是想要活着而已，可世事无常，乱世活命死在不易。
发展王家村击杀流寇，都是乱世给自己一分保障的做法。
直到此时，王宁才明白了些什么。
河上游荒废的村庄，这些衣不蔽体的人货，这一切都在撞击着王宁的心脏。
活下去就必须强大，拿出搏命的勇气，唯有如此才能有机会活下去。
因为流寇饥饿大旱饥荒蛮子鞑子都是夺走生命的根源，这些不消失就永远没有掌控自己命运的可能。
又到了一个生死关口，就算不愿意但还是要出手。
“一百五十步”
王豹已经拉出了羽箭，他老爹可是箭术高手，从小耳闻目染箭术也不差。
之前见过王宁的神射，竟然有了一丝感悟，手里的弓竟然有了生命一般。
救下的汉子们也都紧了紧身体，一个个都看向王宁。
很快贼人就到了山脚下，斜坡两百米，实际距离只有一百六十米而已，也就是百步距离。
贼兵来到山下，忽然速度就慢了下来，不少步贼更是瘫倒在地上。
已经越过了两座山的贼兵，此时已经累到了极致。
“起来！都起来，只要抓住那女子，每人奖励10两银子。”
笑蜈蚣大声训斥，还拿出皮鞭抽打。
地面的痕迹非常新鲜，笑蜈蚣估算救走人货的家伙就在不远处。
啪！
一鞭接着一鞭，步贼还是没能挨住，开始爬坡。
弓箭手将弓当做拐杖，长枪兵以长枪支撑身体，刀盾兵将盾牌背在身后，长刀不停的插在地上。
“一百步！”
至少过去了五分钟，步贼在马贼的驱赶下，终于前进了五十步。
王宁吸了口气，眼睛之中杀气流转。
“都准备了。”
下面此时已经传来一阵阵惨叫声，笑蜈蚣终究还是动手了，马贼中有五人打马上前，开始鞭笞步贼。
鞭笞下，步贼的速度加快了，不过显然代价更大。
这些步贼的最后一丝气力也耗尽了，要不是亲眼所见，王宁都以为贼兵在故意送人头。
“八十步！”
“六十步！”
王宁看了一眼两边，所有人都默默点头。
忽然起身，八支羽箭呼啸。
笑蜈蚣脸色大变，那种羽箭破空的声音他太熟悉了。
“有敌人，快举盾。”
然而一切迟了，他的声音未落，就有四名马贼落马，至少13个步贼倒下。
与此同时，其余人也都至少射出两箭，战果不错。
王豹的的确确突破了，竟然也掌握了连射技巧，一口气射出了三箭，先后射中两人。
嘭！
王雨的火铳响了，一马贼应声倒地。
“再射！”
贼兵的反应速度出乎意料的慢，或许是太累迟钝了，又或许原本就良莠不齐。
马贼首领已经有了准备，不过一切都无用。
“抛射！”
王宁下了新的命令，平射准头要求高，可是如此狭隘的地方，抛射更为致命。
噗嗤！
羽箭呼啸，还是两波。
王宁依旧射出四箭，目标依旧是马贼。
王雨靠在土墙上，沉着的填装火药和铅弹。
这一套流程，王家村就没有不熟悉的，甚至连秀儿都知道怎么做。
王雨不爱说话，宛如一个冷静的杀手。
“平射再来一波！”
王宁心下大喜，刚才四箭干掉了三人，加上之前的马贼，已经干掉八人了。
弓箭手连续开弓压力也很大，基本上六箭之后就要休息一番，至少要停十秒。
噗嗤！
羽箭破开空气，又有九名步贼倒下，前前后后步贼已经倒下33人了。
“退到两侧，麻包上。”
此时王宁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高强度爆发后遗症就是手臂受不了。
噗嗤！
忽然一支羽箭从后面飞出，稳稳的射中一长枪兵。
王宁大恨，就要将这个不听指挥的家伙臭骂一顿。
转头发现竟然是周晓蝶和她的丫环，顿时一肚子脏话不知道如何和出口。
噗嗤！
那丫环也是猛人，个子不高，竟然可以开八斗弓。
羽箭稳稳掉落，又一倒霉鬼中箭，不过没有射中要害。
呼！
王宁吸了口气，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那俩不能招惹。
吃了近一个月肉，王宁身体也强壮了一些，恢复很快。
他甚至怀疑自己可以开一石三强弓了，此时手里的一石弓压力不大。
弓弦震动，还是一如既往的四连射，之前的平射射中马贼两人，步贼一人。
这一次算是偷袭，射杀三人都是马贼，到现在马贼已经被射杀了十三人了。
嘣！
麻包重重砸在地面，八人同时出手，速度很快，第一轮八个麻袋堆好，不过三米的山口，直接就上了两层。
第二个麻袋也到了，同样八个，一堵近一米二的墙体出现。
“长牌上前，弓箭手再上。”
就在王宁组织堆墙的时候，下面的贼兵也在疯狂整队。
不过情况并不顺利，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步贼根本无心对战，刚开始就出现倒退的情况。
第二波弓箭射落，贼兵差点奔溃。
笑蜈蚣狠辣抽搐马刀斩了三人才稳住溃败，不过情况依旧不乐观，加上自己杀的，伤亡已经达到35人了。
“盾牌在前，快快快”
马贼纷纷下马，佯攻骑马就是活靶子，不说能不能冲上去，就上面的弓箭手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乱糟糟的贼兵很多都找不到武器，有的丢了道有的丢了盾，一时间根本没办法组织有效的防御。
“草球准备！”
乘火打劫，贼兵贼胆已破，只要再加一把火，他们就赢了。
三个草球被拉了过来，还真别说，那群女人的手艺非常不错，时间不长但是做的很结实。
“点火！”
火折子只有一个，不过王宁也有准备，点了火把过来。
“推下去。”
草球燃起大火，虽然没有火油，可去年太旱了，杂草见火就着。
“盾兵挡住！”
笑蜈蚣心里慌得一逼，前面的敌人非常诡异，如此短暂的时间竟然准备的如此充分。
咚！
草球重量不足，盾牌轻易就能挡住，不过也有倒霉的，长牌斜放，草球直接跳起，砸进了贼兵内部。
“啊……救我！”
“快救我！”
弹起的火球砸中三人，顿时点燃他们的衣物，一时间惨叫声惨无人寰。
其余贼兵这么可能救人，纷纷跳开，深怕自己被点燃。
“弓箭手来一波！”
王宁见状大喜，贼兵大乱，防御再次洞开了。
噗嗤！
十三支弓箭破空，当然这里面有王宁三支，王豹三支。
噗嗤噗嗤！
这一波虽然很突然，但效果很是一般，射中贼兵八人，六人身死，两人受伤。
“草球！”
掌握战场节奏的王宁丝毫没有给对方机会，弓箭落下就让草球砸下去。
周晓蝶和她的丫环不敢上前，不过躲在后面射箭却是可以的。
噗嗤噗嗤！又是两箭，不过效果一般，只伤了一人。
“稳住，往前冲杀！他们人不多。”
笑蜈蚣感到深深的恐惧，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王宁同样如此，贼人伤亡近半，一旦反击绝对会将他们撕得粉碎。
这是生死考验不需要任何的同情和良知，只有血与火的淬炼。
草球再次被推出，贼兵也总算是反应过来。
“弓箭手给我杀！”
伴随着笑蜈蚣的嘶吼，队形总算是形成，弓箭手竟然足足有三十人。
不过想来也是对的，做贼最喜欢保全自己，拍死自然想着将敌人在远处消灭。
王宁心下大骇，连忙大吼指挥。
“举盾，快举盾。”
三十三支弓箭飞射上天空，抛射本来不适合这里，可偏偏王宁在山口堆了一堆麻袋，平射根本没有效果的。
当当当！
长牌和圆盾被举起，抵挡了大量的箭矢。
噗嗤！
依旧有一个倒霉的弓箭手中箭，背部被落下的重箭砸中，一条二十级厘米的伤疤出现。
“来两个女人，将他拖下去。”
王宁脸色难看，虽然只伤了一人，但依旧让自己的优势在减弱了。
“当当当！”
又是一波齐射，攻守形势瞬间转换。
笑蜈蚣的脸色发青，草球被抵挡在长牌外，但威胁没有解除，长牌已经起火了。
“往两边躲避。”
没有办法，若是长牌起火，奔溃是肯定的，他深知这些人的脾性。
“弓箭手射”
王宁躲在麻包后面，第一时间捕捉到战机，果断出手。
乘着贼兵手忙脚乱之际，发起一波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