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祝周洋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能喝到班长请的奶茶。
他盯着手里捧着的方才亲眼见证了奶茶店老板从取杯到印封全过程的奶茶,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班长不会是买通了奶茶店的老板给我们在里面下毒了吧?”
“……”
从刚才开始,祝周洋就陷入了此番怀疑人生怀疑自我的魔怔状态,钟洵有些担心自己接话了反而会造成适得其反的状态,便索性缄默不语。
他咬了咬吸管,垂眸望了望贴在透明杯子上的标签。
奶绿,三分甜。
这是上次傅时衍的经纪人带到医院的奶茶口味,钟洵个人似乎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可以打扰一下吗?”
刚吸到了一口珍珠,眼角就搁起了一片阴影,钟洵抬起了头,骆清源微微地向他点头示意。
钟洵瞥了一眼身旁的祝周洋,见他还处在我是谁我在哪的恍惚状态,便轻轻地对着骆清源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两人把谈话地点选在了不远处的林荫小道上,从这个角度可以将前方在坂坡上欢乐吸着奶茶的众人悉数收入眼底。
骆清源不咸不淡地开口表过了态,“今天的事,谢谢你。”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钟洵晃了晃端着的奶茶,配料在杯底晃动作响,“人情的话,你不是已经还过了吗?”
骆清源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是对他的话不可置否,继而笃定地说道,“我会记下的。”
看他执意要如此,钟洵也不好再说什么,倘若把他们俩的情况调换一下,就算是对方明确地说了不用,自己大概也会和骆清源现在的态度一样吧。
带着几分热气的微风卷携着远处大型卡车进进出出奏响的鸣笛喇叭声拂了过来,钟洵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循着声源处望去,那些囤载着货物的卡车一层层地通过,似乎是向着行知楼的方向开过去了。
……行,行知楼。
钟洵此刻才突然想起来,他差点将其完全抛到脑后遗忘掉的事情。
——副班长,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不知道为何,明明那人此刻并不在自己的面前,可是他的声音却切切实实地响在了耳际。
“抱歉,我突然想起来一点急事。”
已经见底的奶茶优雅地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稳稳当当地被他投进了垃圾桶之中,钟洵抱歉地对着骆清源颔了颔首,瞥了一眼在坂坡道快乐吸奶茶的众人,轻声嘱咐道,“麻烦你到时候帮我跟他们说一声。”
骆清源了然地答允。
一路绕道来所谓行知楼所处的区域,在一楼全副武装巡视的保安在听全钟洵的来意之后,面露难色。
他指了指身后忙碌地抱着各种道具进进出出的搬家工人,“抱歉啊小同学,你也看到了,这栋楼被要在这里拍戏的剧组给承包了,不让一般学生进去了。”
……
钟洵当然不会认为是傅时衍不知道实际情况而弄错了千叮咛万嘱咐跟自己再三确认过的地址,但是却又想不太明白为什么傅时衍明知道施工封闭的事还却偏偏要让他在这个时间前来。
钟洵隐隐地压下心里蔓延上来的不安感,清了清嗓子,简明扼要地阐述道,“是傅时衍让我来这里的。”
“啥?”
“傅时衍?”
大概是见惯了学校里为他疯狂撞大墙的粉丝假借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接近拍戏的场所以来接近傅时衍,保安大叔逐渐变得有些不太耐烦,“小同学,我不反对你们追星,但是至少也得有个限度吧,你们毕竟还是学生,学业课业最为要紧,我家也有个跟你们年龄相仿的……”
“傅时衍真的没有跟您提过这件事吗?”
钟洵礼貌/性/听完他絮絮叨叨喋喋不休的人生念叨教育,继而认真地在后面还补充了一句,“我叫钟洵。”
“钟,钟洵?”
经他再三的提醒,保安大叔似乎是隐隐约约地想了什么,他猛然地拍了拍脑袋,如梦初醒地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前两天好像的确特意来值班室跟我们说过了一声。”
“不过,你真的是钟洵吗?”
保安大叔宛如x线一般极具穿透力的视线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把钟洵的全身扫了个遍。
“我跟他是同班的同学。”
钟洵从校服的上衣口袋里掏出原主的学生证递了过去,“如果您还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现在就个电话给他向您证明。”
保安确认了钟洵证件的有效性,领着他绕到未被拉起来的另一条小径上,用钥匙给他打开了锁,“小同学不好意思啊,我们也只只是怕无关群众混入进来,不得不谨慎一点检查而已。”
“我知道了。”
钟洵表示了解地点了点头。
大厅上零零散散地铺着各种各样装修工具,行进于其间的多半是穿着工装服的装修工人,一身校服的钟洵倒显得有些和这里格格不入。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零零散散放置着的小道具,绕过一层又一层的路障,终于抵达到了音乐教室。
看起来它反倒是像是这栋楼里最先布置装饰好的房间一样,没上锁的门把上似是刻意地做过了些许陈旧斑驳的锈斑。
钟洵伸手搭上门锁,稍稍地用了些力,旋开了那扇门。
空旷而又安静的音乐教室,细腻得几乎都能在从透明的玻璃窗外投/射/进来的明亮光晕之下捕捉到空气中细小尘埃的影子,教室的正中央处放着一架看起来极为老旧的钢琴。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凑巧地和记忆里的场景高度重合了起来。
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被触动,钟洵情不自禁地挪动了脚步,他的手指轻轻地落在那架钢琴的盖子上,触及到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冰凉触感。
实在是让人怀念。
琴盖缓缓地开启,黑白色的琴键因为上了年头的缘故有些微微泛着黄色,透着一股质朴的味道。
熟悉的清脆琴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从指尖流动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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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你给我推荐的接替演员,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徐弋望着眼前一中校门门口矗立着的标志/性/的等身大石碑,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他万万没想到傅时衍主动向他推荐的熟人,居然是自己学校的同学。
“你知道你这是在干嘛吗?这也……也太胡闹了。”
虽然四舍五入下来他几乎就是看着傅时衍长大的,但徐弋还是有些摸不太清他的脾/性/。
“这个角色本来就是少年时期的学生,演技青涩一点反而符合角色本身的人设。”
傅时衍从善如流地阐述着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应对回答,听上去倒是滴水不漏。
“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徐弋觉得有些头疼。
徐弋在简姝刚出道的时候就一眼相中了她作为自己处女作电影的女主角,没想到电影一炮而红,简姝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一线女演员,自己也因为这部作品从籍籍无名的小导演变成了圈里人人都尊称一声的徐导,两个人在之后也合作过不少的作品,几乎把圈内能拿到的奖项全都依次拿了个大满贯。在简姝退出娱乐圈息影之后,傅时衍也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那不逊色于简姝的灵气和演技徐弋也都看在眼里,所以在自己筹备着要参加来年文艺电影评选的传记电影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傅时衍来参演少年时期的主角。
“姑且先不论演技,人家又不走艺考这条道路,到时候要是真的进组了学习成绩跟不上怎么办?你帮人家负责吗?”
“没关系,他是年级第二,学习方面是不会有问题的。”
傅时衍振振有辞地回答道,“比起关心他,徐导你不如关心关心我的文化课成绩。”
“……”
“你自己非要放着好好的艺考道路不走去挤高考,怪谁?”
一提起这个话题,徐弋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怕是比起谢嘉宁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反正来都来了嘛,看看也没有什么损失,倘若最后真的不行,就当作是提前过来考察一下拍摄地点。”
明明是他自己为了转移上个话题而带出的话题,傅时衍却又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面深究,轻描淡写地将其一笔带过。
他的话听上去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不如顺道再就去看看,更何况傅时衍出道了这么多年,徐弋还从未听过他如此夸赞推荐过和他同年龄的人。
“……我真是服了你了。”
徐弋无比头疼地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要是真的不行,我是不会同意的。”
“知道了。”
傅时衍无比乖巧地点了点头,“我还不了解徐导你的选人要求吗?”
两人说话的间隙,已然顺畅无阻地来到了行知楼的楼下,傅时衍状似无心地询问了尽职尽责站岗的保安,“有人来过这里吗?”
保安正在腰间的钥匙串上数着相应的钥匙,听见他的话,立刻点了点头作出回应,“有有有,我记得,是叫钟洵吧?”
“没错的,麻烦你了。”
傅时衍眉间漾起一层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喜色,“他好像已经到了。”
刚刚才踏上台阶,还未走近音乐教室,一阵悦耳的钢琴声传了过来,徐弋虽然是编导专业出身,但他辅修过古典音乐的学位,在音乐方面颇有一番造诣,听得出演奏者较高的水准。
“琴弹得不错。”
“这难道就是你的那个同学吗?”
徐弋刻意地压低了声音,本以为这是他们俩早已商量筹划好的安排,却没想到一旁的傅时衍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也是今天第一次才知道。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正在弹奏钢琴曲的人,音乐教室的门并没有完全严丝合缝地关上,吱呀地敞开了一条细缝。
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少年安静地端坐在那架特意挑选过的老旧钢琴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两色的琴键上灵巧地跃动着,他好看的侧脸被蜜色光晕染上一层极致温柔的颜色,出尘而又澄澈。
即便是有着傅时衍打着包票的推荐,但徐弋心中也是没有报大多期望的,他原本打算只是看一眼就走,之后再去联系简姝,让她给自己推荐几个后辈演员,然而他没想到在实际见到真人之后自己居然真香了,期望值远远超出了本来的预定想象。
抛下那些所谓的客观因素,仅仅只是凭借着这位少年独有的这份气质,就足以让徐弋忽略所有的其他直接为他敲定下这个角色。
绝对是个好苗子。
“就是你了1
一曲终落,徐弋看起来甚至要比一旁的傅时衍还要激动。
大概是弹得太投入的缘故,钟洵根本都没有注意到悄悄靠过来的两个人,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徐弋兴/奋的声音在整间不大的教室里回响了起来,他才意识到有人进来了。
“你,你来了?”
钟洵没想到自己情不自禁的临时起意会被傅时衍给看见,他推开身下的钢琴椅站起了身,有些不太自然地伸手理了理校服的领口,沉静地等着他开口,“这位是?”
“我是徐弋,你就是阿衍推荐那个同学吗?”
徐弋直接略过了傅时衍,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道,本以为对面的少年在听见自己的话之后会兴奋到在原地蹦起来,然而在瞥见对面少年显得有些茫然的表情之后,徐弋心里缓缓地升起一个问号。
钟洵这边的情况也没有比徐弋好到哪里去,他皱了皱眉,从自己的记忆存储库里搜寻到徐弋这个名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徐弋应该算是在原书中傅时衍一路披荆斩棘的升级之路上类似于人生导师之类的角色。
作为拍摄片场的音乐教室。
导演徐弋。
方才的那句“就是你了”
将上述三个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串联拼凑在一起,钟洵突然瞬间就明白了傅时衍真正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