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再结盟
我一愣，“呵，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居然还会关心这等小事。”
“是吧？我就说他对我与旁人不同吧？”王肆香流露出一脸的娇羞。
我默默然看了她一眼。
她继续一脸绯红地说：“熙月，我说出来你可莫取笑我，自从那日在园子里遇见他，我心中便一直……”
“好了，我懂。走吧，看看吴姐姐去，去晚了可能就见不着她了。”我实在看不下去她那不争气的样子。
“嗯，你等等我。”她惊得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急忙追上我。
我并非不懂王肆香的心思，只是怕她的一片真心所托非人，最终会落空。
当我们赶到寝室时，还是晚了一步，吴桂芳的床铺已经空了，人已不知去向。连只字片语也没留下，这符合她一贯做事的风格。
“看来吴姐姐是不愿与我们道别了，熙月，我这心里此刻无比酸楚。”王肆香眼看着又要落泪。
“莫急，只要她人尚在慈庆宫，他日总会相见的。她有一双巧手，到哪儿都不会被轻贱，我们不必过于忧心。”我说完呼了一口气。这话既是宽慰王肆香，也是安慰我自己。
王肆香戚然，“嗯，但愿她能多保重，早日想通了能来见见我们，顾念着这份姐妹情。”
我抬手拍了拍她，“放宽心，你看我都能在膳房吃苦修行，只要没人欺负她，眼下做不做选侍无关紧要。若是他日你有幸封妃，便将她调来你身边伺候，好生照拂。”
“嗯，我听你的，日后不管是你、还是我承宠，都将她带在身边，继续做姐妹。”王肆香一脸真诚地说。
我只好顺着她的话说：“自然，来日方长。我去膳房了，你好生照顾自己。”
她怅然若失，“嗯，你早去早回，吴姐姐不在了，我一个人孤单得紧。”
“好。”我大臂一挥，回到膳房继续忙碌又充实的生活。
最近我正缠着马叔教我做“炙鸭”呢。所谓“炙鸭”，其实就相当于我们当代的烤鸭啦。我之所以想学，一来是出于口腹之欲，二来是技多不压身嘛，多学几道菜，将来若是逃出了紫禁城，还可以开个小餐馆或农家乐什么的谋生嘛。
此时，马叔正在捣鼓调料，我小跑过去继续软磨硬泡：“马叔，您就大发慈悲教教我嘛，人尽皆传马叔做的炙鸭可是皇宫一绝，您看您这么好的手艺若是失传了多可惜呀。”
“炙鸭工序繁杂，你一介女子学不来，切莫动那心思。”马叔不假思索地冷言道，并端起调料走开了。
我一听他这是性别歧视呀，当即就不干了，又跟了上去，在一旁揶揄道：“唉，众人皆传马叔铁面无私，传授技艺却分男女，分明就是浪得虚名嘛。男子学得炙鸭，女子为何学不得？自古以来女名厨并不鲜见，马叔莫非是怕我手艺超了您去，便找了这么个搪塞的理由？”
马叔闻言立即转身拉下他那瘦削的脸怒道：“胡闹，就是连小六和大憨都未得我炙鸭精髓，你一黄毛丫头厨艺本就不精，又岂敢口出狂言？何况你乃太子选侍非正经厨娘，又何必非得学这些粗活？”
我扶额，这老头怎么如此顽固不化呢，说白了还是歧视我是女子嘛。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他见识一下小女子本色好了。
我故作委屈状，撒娇似的说：“马叔，技多不压身嘛，传闻唐有一代女名厨膳祖，宋有五嫂善作鱼羹，我傅熙月为何不可成为大明一代女名厨？不就是学个炙鸭嘛，于您马叔不过是多做一件善事，于我却受益终生。您答应教我便好，若不答应，我便天天来拜师，直到您厌烦我为止。反正我这人脸皮厚，为着求学也不怕旁人笑话。”
“你……牙尖嘴利、胡搅蛮缠，嘴上功夫了得，却只怕连个屠鸭都不成。”
我一愣，“涂鸦？我会。开玩笑，这年头年轻人谁还不会涂个鸦呢？”
他不以为然，吹了吹调料里的杂质说：“一炷□□夫，屠好三只，提来见我。”
“啊？马叔，您说的是""屠鸭""，不是""涂鸦""吧？”我终于反应过来，却一时说不清楚。
“逾时不候。”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啊，可是我不曾杀过小动物呀，而且一柱香的时间也太急了吧，马叔，马叔！”
马叔不听我解释扭头走了，我想拦都拦不住。这可怎么办呢？我之前没想过做烤鸭还要自己宰杀鸭子这么麻烦。马叔这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吧，我当然不能认怂。以往见大憨屠鸭挺快的，想来也不是很难，只是这时间太有限，我得抓紧想办法。
我连忙跑去找大憨帮忙。大憨听明我的用意，答应偷偷帮忙抓鸭子和放血，而剩下的得我自己动手，不然被马叔知道我作弊便前功尽弃了，我们都了解他的脾气。
我老老实实点上一炷香开始计时，可我哪有杀过鸭子，大憨算是帮我大忙了，不然就算弄得鸡飞狗跳，我也未必抓得住这几只肥硕又能扑腾的大活禽。尤其是给鸭子放血，我肯定下不去手，还可能将膳房弄成“惨案”现场。
大憨驾轻就熟，很快便将鸭子放了血，叮嘱了我给鸭子拔毛和开膛破肚的要点后便去忙他自己的了。我千恩万谢，看着盆里奄奄一息的鸭子和燃了一截的香，我顾不得许多，开始往盆里浇开水--刚好大憨这里有备用的开水，真是天助我也。
我没想到被放了血且被绑了双脚和翅膀的鸭子还那么能扑腾，开水一浇下去，就像“哪吒闹海”一样，扑腾得水花四溅，吓得我大叫，扔了瓢就跑。可一想到香喷喷的烤鸭和马叔那歧视的表情，我只好硬着头皮折返继续浇开水，并试着按大憨说的用长木棍翻动它们。
总算可以开始拔毛了，可刚动手我就后悔了，又密又短的鸭毛下面还藏着很多细毛，如果用镊子一根一根拔的话时间根本不够。所以我直接忽略，拔完粗毛直接按照大憨说的在鸭子腹部开了个口子，闭着眼睛将内脏全部掏掉。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又一次突破了自我。
当我沾着一身鸭毛，手提着三只花皮的光鸭气喘吁吁地跑到马叔面前时，他有些错愕，但沉默了片刻，他还是拿出两只光溜的鸭子兑现承诺，亲自教我做炙鸭。我虽非天赋异禀，炙鸭工序也远比我想象中繁琐，比做鲜花饼难得多，但凭我的聪明才智和吃货心得也学得七八分，总算没有令马叔失望。虽然他还是冷着一张脸，但我能感到他内心的欣慰。
我竟然学会做古法烤鸭了，简直难以置信，真是不虚此行。而正当再次我夹起一块又香又脆的炙鸭塞进嘴里，沉浸在满满的成就感中，幻想着将来能逃出生天卖炙鸭时，安旭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膳房。
“安大人，你怎么来了？来，尝尝，这可是本女神厨亲手所制、千金不换的一品炙鸭。”我有些生分，走按捺不住得意地吹嘘道。
安旭倒是不见外，他粲然一笑，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徒手尝了一口炙鸭，“女神厨果然好手艺，看来是深得马叔真传。”
“安大人好眼力，不过马叔从不收女弟子，故而此事不宜宣扬。”我小声对他说。
他四顾无人，小声开口：“明白。正好小人这也有秘事禀告：殿下请您日落时秘密前往后花园一叙，我先走了。”
我追问：“所为何事？”
“您去了便可知。”
“好，我知道了。”
太子爷找我有事？他终于想起我这颗毫无价值的棋子了？难不成是有任务？我不禁心中打鼓。自从上次吃了哑巴亏后我有意无意躲着他和疏远他身边的人，可这一次他却无端找上门来了。
晚膳结束后天也快黑了，我踟蹰再三，还是悄悄往后花园走去。
我进了园子没走多久便见安旭在往凉亭的小径旁冲我招手，我见四下无人便闪身跟了过去。
凉亭建在花木茂盛区域，平时幽静，非熟悉园子的人不大能找到此处，还算隐蔽。
“殿下，傅选侍带到。”安旭拱手对凉亭里背对着我们的男人说。
“奴婢傅熙月见过太子殿下。”我漠然道。
“嗯。”男人淡然道。暮色下他的背影既熟悉又陌生。
安旭自觉退了出去，到路口放哨站岗去了。
他的主子这才缓缓转过身来，他惊诧地上下瞟了我几眼。我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心急忘记换衣服了，身上穿的仍是厨娘的衣服，又旧又脏。
我本以为他接下来会假意寒暄一两句的，不想他直接开口：“本太子的收到探子来报，怀疑膳房藏有翊坤宫的人，你留意一下，有情况火速来报。”
我去，我跟他很熟吗？我为什么要帮他？昔日的君子约定怕是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吧。
“本太子允诺你之事绝不食言，你听命行事便好。”他见我不语便补充道。
我听了这话才顿时来了精神，“当真？若我助殿下一臂之力，殿下当真会保我平安出宫？”
“本太子何曾失言？”
“何日为期？”
“待本太子成功登基之时便是放你离宫之日。”
我心里一合计，历史上他朱常洛可是顺利登基的做了天子呢，而郑贵妃母子最终也没窃夺到皇位。胜负既定，站在他这一边胜算也大，倒不如就赌一把，将前途命运押在他身上了。于是我立马拍板：“成交，一言为定。我信殿下，之前的种种一笔勾销，今日你我二人算是正式结盟了。顺便提醒您一句，请谨记今日盟约，日后若是失言，则有可能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呢。”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眼，大概被我的霸气侧漏给镇住了，片刻之后才听见他回话：“好，依你所言。”
“我自会查出藏在膳房的细作，殿下留意别处便是。”我胸有成竹地说。
“尽快查出，以免夜长梦多。”他将信将疑。
“半月，半月之内我必定查个水落石出。”
他一皱眉，“最多给你五日。”
我睁大了眼睛，“才五日？殿下是在说笑呢吧？我可不是探子出身，我乃……”
我还未反驳完，他眼神立刻变得复杂，一副不容置喙的表情。
我感到不妙，只好话锋一转，“呃，不过太子妃临盆在即，殿下担心也属正常。好吧，五日就五日，谁让我是无所不能的傅熙月呢。请殿下静候佳音，奴婢告退。”
“慢着。”他突然叫住我。
嗯？还有什么事？我顿时被吓了一激灵，小心应付道：“是，殿下还有何吩咐？”
“你下回再来面见本太子，先更衣。”他迟疑几秒说道。
我下意识地瞅了瞅身上的衣裳，“殿下，奴婢这一身乃人间烟火气……”
“丑。”他倒是直截了当，不留情面。
“……”我被噎住了，这位主子对棋子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吧。果然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古今无异。
“是，奴婢遵命。告辞！”我敷衍地说。本来也是无心之失，但我已无心再反驳，还是早点离开为妙，以免就算不被人发现，也会被他的毒舌给活活气死。
我匆匆地离开了，一转身却抑制不住心情大好。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为了将来的生机和自由，眼下我只能铤而走险成为他阵营中的一枚“排雷工兵”。且不论过程会如何，至少我知道结局必定是好的，只要我能活到帮他成功登基，也就能实现我的出宫梦了。说白了这就是一场交易，我俩各取所需，也算是我搭上他的东风了罢。
还有什么比可以预知的成功更令人兴奋的吗？我满心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为此我开始琢磨切实有效的膳房“排雷”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