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Section.26 恶魔
地狱入口·死寂之地。
芙萝拉其实并不算很讨厌这里。
黑暗，孤寂，寒冷，宁静。
没有任何生物和光明的地方就是这样的存在，心思不静之人会难以忍受，比如那些恶矮人，但对于芙萝拉这种存在来说，这里是她一直渴求的安宁。
可是也仅仅是渴求罢了，她更强的欲望是来自于思念的执着。
她蹲下身，拾起一把纯黑的沙砾，细小的石质颗粒有着冰凉温润的触感，如同水流一般顺着她的指缝淌落。
要到达地狱，这里是必经之地，并且必须要有恶魔为她引路才行。
危险至极的风拂过她的耳畔，芙萝拉侧身躲过，却依旧有一丝金发被直接削落。
“反应真慢。”
漫不经心地收起墨色的锋利指甲，黑发的恶魔冷酷得如同地狱深处极寒的冰雪。
若是芙萝拉刚才再慢一点，被削掉的估计就不是几根头发，而是她的脖颈了。
……哦，她一个元素亲和力满格的全系大魔法师，敏捷天生低的可怜怪她咯:)
“……sariel(昔拉)(注1)，你怎么有空来死寂之地？”
该死的，怎么会遇上这个魔星？
蜕变成恶魔之前就是天堂最凶残的杀戮天使的家伙，作为当初天父惩罚其他天使的武器，连father都同情被他惩罚的罪者。
所以啊这家伙真心凶残的可怕，芙萝拉都对他有些发怵。
而且他堕落都不是因为懂得了爱，只是喷薄的暴/力欲望无法克制，竟然坚定而快速到不可思议地完成了蜕变。
总之这就是个看起来是高冷冰山其实是个暴力战斗狂的可怕家伙。
虽然芙萝拉和他打架输是不可能输的，但是问题是这家伙敏捷高的可怕、手段又太血腥变态了打起来麻烦膈应的慌:)。
“撒旦大人叫我来接你。”
恶魔纯黑的眼睛中没有眼白，甚至连一丝亮光也无，看起来惊悚又骇人。
……撒旦的鸟毛哦，地狱之主是疯了吗？让昔拉来接她？是想让她先死一死再下地狱？？？
唔，好像普通人想去地狱的确得先死一死，可芙萝拉是普通人吗？
算咯，别废话了，万一这家伙一不耐烦真的搞事情，引路变送她上路那就不好玩了。
芙萝拉克制住自己脑内剧场疯狂刷屏的弹幕，一脸淡定地朝地狱入口的方向走去。
然而之前站在她身旁的昔拉却并没有动。
……这位大爷究竟想咋样？
芙萝拉表情不变心里却犯着嘀咕，转身看向那位仿佛在眺望远方发呆的魔星。
“你……”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一片死气的死寂之地，哪里来的那么浓重的光明元素？
不会是……
一脸冷肃的昔拉眯起眼，与蝴蝶极其相似的奇异羽翼缓慢地伸展，巨大的黑色羽翼几乎遮天蔽日，散发着令人恐惧到颤抖的杀意。
“违反盟约者，死。”
平静而毫无起伏的语调，不知为何芙萝拉居然听出了很明显的兴奋难耐。
哇等等究竟是那个瓜娃子天使活的不耐烦了，居然敢打破地狱与天堂的盟约偷偷跑来地狱入口啊？？？
虽然天堂与地狱现在作为世界运行系统中的两个部门，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各司其职，有时还有业务往来，可这是建立在脆弱的盟约之上的。
盟约划定了双方所能涉及的地域，死寂之地自然是天使的禁区，同样的生灵之湖——天堂入口也是恶魔的禁区。
话说你一个天使跑来地狱入口就跟狗跑到猫的地盘死命挑衅似的，这不就是找死吗？
光明的元素愈发活跃，可这腐朽之地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产生，反而像是被侵蚀了一般开始有了细微的崩溃。
原来这就是死寂之地禁止天使进入的原因呀……
芙萝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顺便确认来的这位天使力量恐怕不弱，毕竟要在一个光明元素枯竭的地方根本无法凝聚足以撼动空间的光明力量，除非这位天使自带魔力之源。
昔拉战意高昂，他几乎是兴奋又渴望地舔了舔干燥的唇，纯黑无白的诡异眼睛中染上了一丝鲜艳的红。
与她相反的，芙萝拉很是不爽。
她真的很着急去地狱，因为她最终想要到达的地方必须经过地狱，况且她还得和撒旦好好谈一谈。
所以现在出现在地狱入口找事儿、耽误她时间的天使，她不介意跟昔拉一块好好教育教育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然而出现在她和昔拉面前的天使却令芙萝拉大吃一惊。
“米达伦？1
“……flora。”
比芙萝拉梦境当中还要更加真实的、雌雄莫辨的圣洁天使，散发着淡淡光晕的绝世面容是上帝最为骄傲的杰作之一。
……怎么回事？天父居然允许天使之王这种位阶的天使真身降临人间，不怕世界崩溃吗？
哦不对，这里也不算是人间的地盘了，地狱门口是一直有高阶恶魔到处跑的，更何况没看见连昔拉都在这儿它也没塌吗？
呸还是不对啊，你一个天使之王光明正大地跑来地狱入口难不成是想砸场子吗，我的天哪！
想到天使之王和昔拉要是真的打起来后的后果和可能要浪费的时间，芙萝拉果断的选择了及时止损准、备劝架。
昔拉根本不会管那么多，米达伦喊出芙萝拉名字的那一刻，他便无影无形地冲了过去。
速度太快，只能看见两个一黑一白的光团迅速撞击又分开，力量间毫无技巧的碰撞让芙萝拉心神一紧。
不过瞬息，昔拉尖利的指爪之上滴滴答答地流淌着金色的天使之血，而他的面部则留下了大片严重灼烧的痕迹，并且残留的圣气迅速腐蚀着他的肌理。
米达伦跟芙萝拉一样是法系无敌，但昔拉这种却刚好是他们的克星。
正当昔拉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满足又癫狂地扬爪一笑准备继续攻击时，他的手腕被黑色浓雾聚集而成的绳索拉祝
“先别忙着打，我着急得很，等我问问这家伙究竟来这里干嘛……”
芙萝拉心中没什么底，她不确定这个战斗狂魔会不会听她的劝。
然而令她惊讶的是，昔拉只是皱着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将困住他的黑暗元素组成的绳索直接捏碎，便满面冷淡地退在一旁开始疗伤祛除圣气。
……妈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叭，昔拉这个疯子今天居然这么听话……
没有架打超级不爽的昔拉:……不，是撒旦大人说他要是在接芙萝拉的时候惹事就关禁闭，更没有架可打而已:)。
随后芙萝拉才转头望向那个捂着手臂、因为一片圣光看不清表情的天使。
他金色的血液滴落在黑色的泥土中，腐蚀出一片零零碎碎的小洞。
呜呜呜好浪费哦这可都是珍贵的魔药材料碍…
芙萝拉努力克制住身为魔药爱好者疯狂想去把那些天使血液接住的冲动，对米达伦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天使美丽而神圣的脸上，表情微微一顿。
“……你就准备，这样去见根源之母吗？”
难得没有乱七八糟的圣歌咏颂，芙萝拉勉强在听这位天使说话时舒服了那么一点点。
得了，还是之前那个问题，天使们搞不明白她之前牵红线是在干嘛，也不懂她牵红线为啥就能解决连他们都无法解决的事。
谁叫天使……不懂爱为何物呢……
芙萝拉微微叹了口气。
“……你们应该都知道，当初崩毁之锁会产生并且缠上根源之母的原因吧……”
得了，她受累给他们解释一下好了，免得她接下来的行动再被他们打扰，那就很烦人。
“千年前光明教廷有史以来力量最强的大主教走上了歧路，他视光明魔法为世间唯一，视自然魔法为旁门左道，更视黑暗魔法为绝对的敌人，认为其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最可怕的是，这样的人跟芙萝拉一样，拥有着强大的能力与毫不动摇的信仰，甚至是无人能阻的证道决心与数量庞大的信徒。
“所以他和无数他的信徒创造并发动了那个看起来神圣无比、其实邪恶到了极点的禁咒——光明神的驱逐祭典。”
是不是抹去这世间所有的邪恶，就能获得极致的美好？
是不是光明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世界就会变成完美的乐园？
fate/zero告诉我们，有可能净化世界的结果是世界被黑泥所吞噬。
而这个魔法世界的结果是——人界中黑暗魔法渐渐消逝，自然魔法慢慢枯竭，而一家独大的光明，变成了破坏世界根源的罪魁祸首。
魔法在人间的平衡早已被破坏，唯二没有受到影响的只有天堂和地狱，但是……
“那个禁咒造就了崩毁之锁，而千年来它一直是根源之母身上的寄生虫，腐蚀着这个世界的母亲并吸取她的血液迅速生长。”
若根源之母死去，那即将崩溃的就是整个位面，天堂地狱也无法幸免。
“你们天使是不是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净化崩毁之锁带来的污秽，所以才束手无策？”
米达伦闻言，并没有接话，似是默认了。
“那是因为崩毁之锁本就是光明系禁咒的造物，怎么可能用光明魔法净化掉呢……”
黑暗魔法更是不行，自然魔法也不敌那个可怕的东西。
所以芙萝拉最后才想出了唯一可行的解决办法——这世上若有什么能超脱天父与撒旦的力量，那便是情的力量。
春夏秋冬，四季寒暑，生命轮转，世界不灭，情是超脱了上帝掌控之外的力量。
那三对情侣，每一对身上都有着世界命运的支点，是世界命运的转折之处。
用东方玄幻的说法，说白了，他们就是这个世界身怀气运的天命之子，简称主角。
她改良并准备使用的魔咒与力量，便是情人之泪，尤其是，天命之子身怀世界气运支柱的情人之泪。
“所以啊，真爱拯救世界了解一下？”
芙萝拉笑嘻嘻地对米达伦说道。
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靠谱的计划，却废掉了芙萝拉不知多少心血，也让她背负了无数改变命运的因果。
米达伦缥缈神圣的脸上头一回出现了迷茫与不知所措的表情。
人类的……爱吗？
他突然想起被他所忽略掉的、某个陷入堕落的低阶天使曾对他表达过的炽热情感以及她眼中疯狂执着又绝望的感情。
那是爱吗？爱能够拯救世界，可他们这些天使却不能？
米达伦身上的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暗淡，露出那一张极致美丽的面容，甚至，他纯白的羽翼色彩也渐渐黯淡。
芙萝拉心里一惊，忍不住慌乱道:“我靠米达伦你冷静一点，虽然我是这么决定的但是我也不一定会成功啊？1
屁，她一定能成功的。
只是为了阻止米达伦这家伙因为心态崩掉莫名其妙开始蜕变的前兆，她不得不自黑了。
有没有搞错啊天使之王这么脆弱的吗？
要是天父知道他最宠爱的天使之王被自己打击忽悠蜕变成了恶魔，还交易个屁啊直接弄死自己了呜呜呜……
芙萝拉哭唧唧地想到。
何况他这种只是动摇并没有坚定意愿的蜕变，可能也并不会成功，最后要是堕落成之前那些垃圾的样子就更惨了……
米达伦的变化最终定格在失去所有的圣洁光芒后便停止了。
芙萝拉微微松了一口气。
天使的圣光来自于他们一尘不染毫无杂质的本源，而米达伦失去了圣光，只能说他懂得了一些不该懂得的东西，却最终没有蜕变。
也许以后……天堂的天使们会有大不同也说不定……
芙萝拉看着依旧有些迷茫的天使之王默默地想到。
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昔拉，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心情有些愉悦。
他伸手打开通向地狱的审罪之门，由黑色的骨头构成的大门漂浮在半空，看起来惊悚无比。
“走吧。”
他直接搂住芙萝拉的腰，动作显得有些急迫和粗鲁，张开了背后巨大的黑翼。
芙萝拉顺从地被他带着飞向空中的大门，只是进入前她伸头对还在发呆的米达伦大吼道:“你们天堂的天使里好像有奸细，我之前遇到了好几个蜕变失败的堕落者，你最好回去好好查一查——”
句末的尾音在大门关闭后被戛然截断，银发银眸的美丽天使静静望着恶魔与女巫消失的方向，伫立许久。
少顷，寂静之地回复了之前的宁静，黑暗而毫无生机的孤冷之处。
遗落在地的金色血液渐渐蒸发殆尽，仿佛从没有天使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