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别睡太久了,宝贝
走廊尽头的窗外,鹅毛般的大雪落了漫天的白。医院内,抢救室的灯已经亮了许久,高大的alpha站在门边,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宽大的掌心静静躺着一枚素环的银戒,戒环上粘了些许泥土,仔细看,两端还有尖锐的凸起。
眼泪流到江司霖的腮边,又沿着分明的下颌滑到他的下巴,最终滴落到戒指上。不多时,alpha的掌心已经积了盈盈一隅泪水。
四处都是运送伤员的护士,一片嘈杂的忙碌里,江司霖就那样静默地站着,眉眼低垂,双手发颤。他拿起那枚戒指,缓缓戴在了自己左手的小指上。看着黑色的素环纹身与银戒相碰,江司霖再也支撑不住,捂住双眼嚎啕大哭了起来。
等待手术的这段时间,自责与后悔早已将他的心脏凌迟了千遍万遍。江司霖恨自己的迟钝,明明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却偏偏低估了时有期对他的感情。
曾经冷淡的他允许江司霖过界的试探,后来怕疼的他为了江司霖以身涉险。几个月来诸多的忍耐与追求,江司霖竟还未发现,omega爱得有多深沉。
泪水溢出指缝,如瀑般从他暴着青筋的手臂滑落,alpha身上的半袖军服沾染了时有期心头的血,殷出一片深红的颜色。
如果他能分一点腺体能量在手臂,能用力抱紧时有期,现在进去的就应该是他,而不会是那个怕疼的omega。
“明明说过,给我一个家……”
江司霖满脸泪痕,背靠着墙边,缓缓瘫坐在地上。摸索着指根的银戒,alpha不住地哽咽,胳膊一次次擦过脸颊,胸腔带着宽大的肩膀颤抖着,哭得像个孩子。
他双手合十放在额前,刚刚擦干的眼底又接连不断溢出泪来。江司霖下唇微颤,念出近乎哀求的祷告。
“求求你,平安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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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斯星桦甸市舟安医院办公室
聂秉文坐在皮椅上,皱眉看着眼前的视频。旁边的副官低着头,神色有些慌乱。
关上视频,聂秉文长叹一口气,从旁边的盒子里抽出一支雪茄,点燃后吸了两口。
“因为江司霖去了,所以你没能抓住时有期?”
“是。”副官声音有些颤抖:“少爷的实力您是知道的……如果我从他眼皮子底下抓人,说不定……”
“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副官心虚地点点头。
聂秉文轻笑一声,弯起的嘴角是嘲讽的尖锐。还没等副官反应过来,那根雪茄就带着风声飞了过来,燃着的烟头正撞在他的嘴唇。
高温灼痛了嘴唇的嫩肉,然而副官却一声也不敢吭,咬牙忍受着痛苦。
“是废物,就不要找借口嘛。”
聂秉文低头看了看脚上皮鞋的鞋尖,上面好像落了点灰尘。
“如果我没记错,阿霖的戒指我是让你去送的。”
“是,是。望杉拿到后,是您让我给时有期送去的。”
“然后,人抓回来了,戒指没了?”
“不,不,聂总,不是。”副官惊慌地摇头:“我把他带到地下的时候他还戴着戒指,结果等把人拷起来,那戒指就丢了。当时大家都以为是掉在角……”
话还没说完,那副官肚子上就挨了一记猛踹,踉跄着摔到了墙根。
“我说了,是废物,就不要找借口。”
聂秉文捡起地上那支还未灭的雪茄,控制住那副官的下颚,再一次摁在了他嘴唇上。
正当聂秉文欣赏着这人挣扎嘶吼的样子,尤金进来了。听到门响的声音,聂秉文扔下了烟头,掸了掸手。
尤金走过来,取下衣兜里的手帕,捧着聂秉文的手小心擦了擦。
omega正专心擦着他的手,聂秉文眼里却闪过一瞬寒光。刹那间,聂秉文抬手攥住了他的脖颈,尤金苍白的皮肤隐隐暗显青紫的颜色,纤细的脖颈上暴起了树根一样的青筋。
“是你么?”
聂秉文语气平淡,手上却并未留情。窒息的感觉让尤金的神智已经几近涣散,但他还是努力扮着温柔的笑,乖巧中又带着讨好。
“尤金……绝对忠诚。”
这句话并未打动聂秉文,alpha皱着浓眉,就要把他脖子掐断:“你当了他那么多年司机,对他没感情?”
尤金呼吸困难,但还是艰难吐出了几个字:“二十九年零三个月……您也还没……爱上我……”
聂秉文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脸,放开了手。
面色已然发紫,但尤金只待了两秒,便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频率。聂秉文冲坐在地上的那个瑟瑟发抖的副官微扬下巴,对尤金说。
“没什么用了,处理掉。”
“是。”
等尤金把那人处理好后再度回来,看到聂秉文正坐在茶桌边,反复观看着那段变异龙视频。见尤金进了门,他眼都没抬,只是问了一句。
“疼么?”
尤金闻言,青绿的眼中却难掩感动,嘴角扬出了一个温柔的弧度,四个瞳孔里都闪着细微的光,柔声道:“不疼,先生。”
聂秉文点了点头:“也对,忘了去年给你换脸的时候,还顺便做了消除痛觉的手术。”
尤金到他面前跪下,手法娴熟地泡茶:“先生的恩赐,我一直都是感激的。”
等到新茶泡好,他递到聂秉文手边,而后又自然地伸出纤细的手腕,给alpha捶腿:“需要我去把时有期抓回来吗?”
聂秉文关了光屏,摇摇头:“我们手里已经没有强大的变异体了,没有战争作为掩护,在戎卡行动只会暴露自己。”
尤金微微抬头,看着蒲团上静坐的alpha:“我可以做到不留痕迹。”
“但他们不可能不起疑。”聂秉文喝了一口茶,眼神阴恻:“尚风已经失踪了,再少一个时有期,你猜戎卡那帮蠢货会不会跳脚?”
“戎卡的医疗比我们先进得多,让他们把时有期先救活也好。至于后面,时有期醒了一定会来格斯找我寻仇,我只需要等着就好。”
尤金温顺地低垂着头,一下一下小心捶打着alpha的大腿:“那江少将呢?”
“他?”聂秉文挑眉:“我这儿子是个没良心的。要是他以后不碍我事,兴许我还能跟他演演父子情深那一套。如果真帮着时有期跟我对着干,那他跟江云起会是一个下场。”
“不过,看在舟舟的面子上,我会给他点死后哀荣,让他不至于像那老头子一样死得稀烂。”
尤金声音依旧温柔:“先生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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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卡星军方医学部
怀远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看着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的江司霖,有点担心。
当时他刚到战场边缘没多久,一辆坦克就全速开了过来,颜崎利索地开舱把他搂进车里,皱着眉问:“怎么穿这么点儿就来了,不跟你说了戎卡是冬天。”
怀远看到颜崎的脸,莫名有点哽咽,但还是强忍着装作没事的样子:“你走之后我们也立刻去了航站,没来得及。”
两人一起操纵着坦克战斗,直到那变异龙倒下,紧绷的精神才彻底放松了下来。想到一会儿会有专人来打扫战场,颜崎决定先抱着她的小alpha睡一会儿。她脱了外套把他们两个盖住,紧紧搂着怀远。打扫战场的士兵看到两人正休息,也没急着叫醒,直到战场全部清理干净才敲了翘舱门,二人就这样在战场上睡了一夜。
等到颜崎带着怀远回了军部,见时有期和祝离都不在,问了旁人才知道上将被刺破了胸膛,性命垂危,于是火急火燎赶到了医院。
怀远见江司霖还穿着半袖,把祝离脱给自己的衣服搭在了他肩上。江司霖道了句谢,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霖哥,要不你先睡一会儿,等结束了我叫你。”
江司霖摇了摇头:“阿时还在里面,我要陪着他。”
怀远转头看向颜崎,颜崎也摇了摇头,食指放在双唇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心下沉闷,怀远轻轻叹了口气。再一抬头,发现抢救室的灯熄了。
“霖哥!霖哥!手术结束了!”
闻言,江司霖猛地抬头起身,踉跄着跑到了门前。抢救室的大门缓缓打开,祝离伴着主刀医生走了出来。
alpha满脸焦急,声音克制不住地发颤:“医生,手术成功吗?他现在怎么样?”
主刀医生看了一眼祝离,祝离道:“导师,这是时上将的alpha。”
医生点了点头:“那龙甲几乎是贴着心脏边沿穿过来的,所幸上将命大,目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担惊受怕的心终于落地,江司霖浑身的力气就像被一缕缕抽走。他不断地点头,哽咽得就要说不出话:“好……好……那就好……”
祝离的导师看着面前形容枯槁的alpha,又道:“但是上将的精神力受到了冲击,目前大脑进入了休眠状态。我们预测这种状态大概要持续半个月,最长不超过一个月,上将就会醒来,您也不必太过担心。”
江司霖的眼泪还在不断滑落,但他已经顾不得管什么仪态,只是问:“我能为他做什么吗?怎么样能让他昏迷的时候好受一点?”
导师和祝离对视了一眼,似乎在犹豫该怎么开口,片刻后道:“时上将腺体上的标记,您知道吗?”
“知道。”江司霖连忙点头:“那是我六年前咬下的,我本来以为他洗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冒了出来。”
祝离眉毛拧成了一团,没好气道:“本来就没洗,只是盖住了。”
“盖住了?”
江司霖凝眉,想多问几句到底怎么回事,结果导师医生又说话了:“标记重新浮现之后的两个月内,omega对alpha安抚信息素的需求会增强,原有的发情期也会被打乱,在这段时间到来。昏迷时发情不利于修养精神力,所以需要您寸步不离地守在时上将身边,释放安抚信息素,尽量让发情期晚点来。”
“我一定守着他,您放心。”
导师医生点了点头,又交代了祝离几句注意事项就走了。过一会儿,时有期被推了出来,江司霖推着他到了单人病房。
病床上的omega紧闭着双眼,口鼻还戴着呼吸器。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颤,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看起来就像易碎的玻璃。
江司霖释放出浓郁的安抚信息素,轻轻握住了被子下omega的纤手。他把小指上的银戒取了下来,小心戴在了时有期的右手无名指上,低头亲了亲。
“别睡太久了,宝贝。”
江司霖神色哀伤,眉眼间却是无法复刻的温柔。
“等你醒了,我们就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