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孔子的拼图1
银色飞船从集市上方飞速掠过，驶向观众休息区。
祝衡的目光从那艘飞船移到半空的蓝色圆洞上，继而又落在集市，随意地扫了两眼，然后，在某处定住不动。
他视野前方，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事物。
越过集市，在靠近边缘的地方，那是一个飘在半空的彩色发光物体，像一团任人揉捏的面团，毫无规律地变换着形状。
奇怪的是，集市上的人对此毫无反应。
都没人发现？
那不明物体明目张胆横在人们头顶，好像根本不怕被人找到。
祝衡心中一动，看一眼周围。
陶然在和眼镜男谈天说地，书生在剑摊前选武器，小农女排队买吃食，工匠混入人群不知所踪。
祝衡收回目光，面上不动声色，调转脚步，径自往前走，一路穿过人群，最终停在集市最外层边缘——那不明物体面前。
再前进一步，就是万顷碧海。
他不自主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东西。
手指从中穿过，却捞了个空。
有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他面前，那是防止摊主与顾客发生踏空意外的防护。
看来不能出去。
祝衡慢慢缩回手，盯着那不明物体，他心里有强烈的直觉，这东西是冲他来的。
他觉得它在看他。
这时候，那不明物体忽然动了一下，在它身后的半空，出现了一条梭形裂缝，像舞台幕布被人拉开一角，外面是灿烂骄阳，里中深不见底。
祝衡皱起眉，心头微微一跳。
不明物体慢慢向前。
那堵无形的墙挡得住祝衡，却挡不住那不明物体，它轻而易举就穿透了墙，绕到祝衡身后。
祝衡侧目。
……它要做什么？
突然，毫无征兆的，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后背袭来，像有人踢了他一脚，祝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从高台落下，掉进那条裂缝。
如果这时有人站在裂缝侧面，就会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从侧面看裂缝，如同一条直线，好像将一张平面纸侧立眼前，看到的就只是薄薄的纸边，而祝衡则失了重心倒向纸面，那纸面将他吞吃入腹，一个大活人，就此消失空中不见踪影。
祝衡身体在往下坠，视野中高台越变越小，耳边的吵闹喧嚣渐渐消弭没了声。
风有了形状，轻轻托着他身体，让他像根羽毛，缓慢飘向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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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祝衡屁股终于着地。
深呼吸几口长气，他慢慢睁开眼，面前是一片漆黑。
他瞎了？
手横在眼前，模模糊糊看到一些轮廓，又触上眼皮，确认眼睛还在自己脸上。
祝衡缓了缓神，从地上站起来。
稍稍适应了眼前的黑暗，目光逐渐凝出实态，隐约看到前方出现了几道人形轮廓。
看来这地方不止他一个，还有别的人。
黑暗中响起一道沉着的女声，声音朝着祝衡落地的方向：“这是第五个吗？”
“对。”另一个年轻的女声在黑暗数了数，回道，“还差1个观众，这集就可以开始了。”
祝衡摸着太阳穴晃了晃脑袋，尽快让自己缓解从高空摔下来、差点摔出脑震荡的晕眩感。
“等等等！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一个公鸭嗓骂骂咧咧道，“不都是凑够六个人才送进来吗，这回怎么把人都打散了，问系统系统也不出声。”
“着什么急啊，又不是赶着去投胎。”那道年轻的女声回应他，声音拖得老长，透着一股子嫌弃。
公鸭嗓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会不会说话？”
那年轻女声冷哼，似乎一点不害怕，局面一时间充满了火药味。
“行了行了，吵什么吵。”有个稍显年迈的粗气男声止住了他们的交锋，他咳嗽两声道，“那边的小兄弟，饿不饿？洒家这儿有几根干肉条。”
祝衡愣了下，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
“不了，谢谢。”他回。
“也行。”粗气男声不强求，转头去看其余众人，“那给你们吃吧，一人一根。”
那公鸭嗓叫起来：“老爹——你现在分完了，一会儿不够吃怎么办？”
老爹却没理会他：“不够再说。”
公鸭嗓还要再反驳，一道熟悉的系统提示恰在此时跳出来报幕。
【欢迎收看《宇宙通史》第2集孔子的拼图】
每个人追剧进度并不一致，系统报集数时，都是专门定制，各人听见的集数各不相同，祝衡听到的就是“二”。
众人皆是一愣，人都没到齐，怎么就开始了？
系统介绍道：
【这是春秋时期的一个平凡早晨，人们本该迎来又一个崭新的太阳，可不知什么原因，那天以后，太阳再没有出现过。黑暗中，一座孔子塑像拔地而起，长久注视着这片漆黑的中国大地，孔子塑像不停在说：“我的拼图不见了，谁能帮我找找它？”亲爱的观众朋友，你能帮孔子找到他的拼图，拼出他的理想天下吗？】
不待众人反应，系统又补充一句说：
【另外，由于这一集世界过于特殊，现在临时为各位观众开发“发光弹幕”功能，方便你们确认队友位置】
等到系统说完，众人头顶便冒出一个发光的文字框，显示着每个人的身份。
突如其来的光亮，哪怕一点不刺目，也逼得众人下意识闭上了眼。
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一丝光线都能叫他们难受，但心里却又喜不自禁，自打他们到这儿以来，这还是看到的第一个有光的东西。
稍微适应了发光弹幕，借着这微弱光芒，众人总算看清了自己这次队友的模样。
祝衡对面，是一个面庞青涩的年轻人，戴了一副腿有点歪的眼镜，身上西装过于正式，以至略有些拘谨，他头顶的文字框写着“初入职场的愣头青社畜”。
刚才的公鸭嗓就来自于他。
公鸭嗓脸黑了一下。
你才愣头青，你全家都愣。
在公鸭嗓旁边，站着一个应该就是老爹的大汉。
老爹络腮胡包满半张脸，肤色通红泛点紫，瞧着五十岁出头，全身都是腱子肉，十指油光水亮像包了浆，虎口处结满一层厚茧。
他的文字框写着“宋朝关西屠夫”。
看清他头顶朝代的那一刻，众人都有些怔愣，下意识去确认公鸭嗓的朝代。
公鸭嗓看一眼众人，梗着脖子，不耐地解释：“我们两个上一集在一组，我管他叫一声老爹。”
难怪呢，众人恍然。
还以为是真父子。
那这个公鸭嗓就有些不厚道了，管天管地，管跟你毫无血缘关系的队友发不发肉条。
众人看向公鸭嗓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
公鸭嗓懒得解释，翻了个白眼去看刚刚和他拌过嘴的年轻女人。
那是个一袭火红华服、张扬艳丽的女子，看模样只有二十岁出头，黑葡萄似的杏眼，花瓣样的樱桃红唇，下巴扬得高高的，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她头顶文字，是“东晋门阀江左琅邪王氏世家女”。
众人看了她的身份介绍，顿时如捡到宝一样，满心欢喜。
跟历史上的王羲之是一家！
既然是如此显赫的出身，文采学识应该不错吧……
第四个则是祝衡最开始听到的，那个声音极其冷静的女人。
很瘦，一身深黄直裾，脑后一根红色束发带扎起乌发，脸上有种病态的苍白，目光淡漠沉静，身上书卷气扑面而来。
众人愣了愣，暗自咂摸，这看起来高低是个人物。
再一看对方头顶文字框，果然，上面写着“东汉史官”。
史官？
还是东汉的史官？
众人呼吸微微一窒，牛逼大发。
跟史官组队，这种好事能让他们摊上，莫不是系统开始做人了？
这么看，他们这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那最后一个的祝衡得牛逼成什么样啊？
想到这里，众人欣喜若狂，扭头去看。
只见这个皮肤冷白、表情结冰的男人，头顶的文字框抽了风一样，在好几个身份中反复横跳，比如“深山老农”，或者“桥洞杀手”，再比如“热辣和尚”，又或是“都市丽人”……
每跳一个，祝衡脸色就更黑一分。
众人眼睛也跟着文字框抽风，什么玩意儿？
文字框疯狂横跳了好一会儿，又被祝衡脸色吓得一抖，最终迫于淫威，选定了四个气吞山河的大字——
一、匹、孤、狼。
众人：“……？”
老爹忍不住嘀咕：“这啥意思，怎的洒家从未听过？”
世家女王昆书一拳砸进手心，认真猜测道：“‘一匹’应是未来的某个朝代，‘孤狼’可能是个什么职业吧。”
老爹也觉得有理，“噢”了一声。
应是如此。
只有一旁的社畜公鸭嗓，听得额角青筋直跳。
他下意识去看祝衡，却发现这匹孤狼似乎对众人的反应毫不关心，此刻他正低垂眼眸，微微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祝衡在看身后。
视线拐了个弯，落在后面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住不动。
那里赫然立着一个黑色生物。
那是……有个人？
有意思。
这时，系统又说话了：
【本次共检测到六位观众，分别来自汉朝、东晋、宋朝、现代、现代、未知。】
听到系统最后一句，众人脸上唰地变色。
哪里来的第六人？
还朝代未知？
公鸭嗓视线仍停留在祝衡身上，看着看着，他眉头忽地一皱，把滑下来的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微眯着眼，让自己目光重新聚焦。
那匹孤狼的发光弹幕，怎么比他们几个的更亮？而且，边缘还有点模糊、有点花、还会动……
等等。
公鸭嗓怔愣了好一会儿。
那好像是，两个发光弹幕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