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远距离
陆从枫把他拉到体育馆外面，胸中那团火却迟迟降不下来。
刚刚那个男的可真恶心，越想越恶心。
为什么江大会有思想如此龌龊的人？
“学长？你怎么了？你是不舒服吗？脸色好像很难看。”叶子星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没什么，”陆从枫也不想多解释，“你回宿舍洗，以后别来这种公共澡堂。”
“怎么忽然让我回去洗，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见陆从枫眉头紧锁，叶子星又担心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以告诉我吗？”
陆从枫眉头拧得更深了，语气也加重了些：“让你回去洗就回去洗，别问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叶子星张张嘴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能他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可能他现在站在陆从枫面前碍眼就不合适。
他委屈地甩开陆从枫的手，低下头小声嘀咕：“回去洗就回去洗嘛……凶什么凶，我又没做什么……”
陆从枫说完也挺后悔，他刚刚纯粹是想到那个男的说的话觉得反胃，在不知不觉中才对叶子星加重了语气，不是故意想对他凶。
叶子星刚转身要走，陆从枫再次拉住他的手腕，“对不起。”
叶子星停在原地，后脑勺对着他，“学长才没错呢，都是我讨人厌，什么都做不好脑子又笨，总是给学长添麻烦，学长凶我是应该的。”
陆从枫：“……”
“叶子星，”陆从枫走到他身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
叶子星把脸别到一边去，压根不看他，眼眶明显红了一圈。
陆从枫心脏一麻，“……哭了？”
叶子星强忍着鼻尖的酸胀感，说了句：“我才没。”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那你又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叶子星用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你要有什么烦心事就跟我说啊，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也想帮帮你的，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只要你告诉我，难道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朋友吗？”
淋湿的小鹿。
泪眼汪汪的小鹿。
哭着说想要帮他的小鹿。
怎么就这么惹人怜惜呢。
陆从枫抬手轻轻擦掉他眼角欲坠的泪珠，“真的没有什么，只是想起来在那里碰到过一些晦气的人，不希望你也遇见。”
叶子星慢慢扬起了头，“真的？”
“真的。”
原来是因为他。
那他发火也是因为那些晦气的人，而不是因为他。
叶子星听完心情好了大半，“那好吧，是我心胸狭隘了。”
“还委屈吗？”
叶子星瘪瘪嘴，“要是学长能抱抱我就不委屈了。”
同时他心里在打鼓。
陆从枫会同意他这个请求吗？
“过来。”
叶子星乖乖向他走近一步，下一秒便被他轻轻抱住。
回宿舍洗完澡后，叶子星拿着手机和速写本爬上了床。
今天趁陆从枫不注意，他偷偷拍了不少腹肌照，现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在翻开新的一页素描纸之前，他首先发了一条微博动态：【找到合适的参照物了，大家都来康康~[/图片]】
配图则是一张陆从枫刚出泳池的正面腹肌照，但是截掉了脖子以上的部分。
青花鱼鱼鱼：这是什么好东西！！！！
我爱高数：太太是在哪里找到这么完美的腹肌的？？？？！！
爱你不是两三天：嘿嘿……腹肌……嘿嘿……人鱼线……嘿嘿……
再见也别见：我靠！这是网图还是什么？？
2333：楼上别瞎说，太太从来不画网图好吗？？别给太太招黑。
叶子星挑了一条评论回复：【是我的一个学长，这是我偷拍的，我设置了仅粉见，你们别外传，我不太想让他知道啦。】
青花鱼鱼鱼：哈哈哈哈哈太太好可爱
我爱高数：是太太同校学长吗？不会是体院的吧？这肌肉……吸溜。
【不是，是我直系，他的脸也很帅】
爱你不是两三天：脸也很帅？omg，太太要不直接把他拿下吧
青花鱼鱼鱼：同意
我爱高数：同意+1
再见也别见：同意+10086
【我对他确实有意思，不过还在努力中。】
青花鱼鱼鱼：！！！坐等一个官宣
叶子星在现实中没有知心朋友，但他和微博的活粉几乎无话不谈，这种私人情感的话题也从来不和他们避讳。
【要不你们帮我支支招？感觉他还挺不好追的】
2333：我来我来！太太，你不是要画他的腹肌参赛吗？我觉得只用腹肌照不太传神，要不你直接邀请他做你的人体模特，然后跟他约个时间让他脱光了给你画，然后……
我爱高数：然后直接酱酱酿酿！！！！哇咔咔咔！！！
再见也不见：别把人吓跑了吧，你们可别耽误了青染老师的桃花啊！
叶子星仔细想了想，不由弯起唇，回：【我觉得可以采纳】
然后酱酱酿酿肯定不可能……但他自有其他方法。
周末，叶子星买了趟回家的票，一大清早就背着包上了高铁。
今天就是爷爷的八十大寿了，他是按照和小姨约定时间订的票，到站就能直接去参加寿宴。
他为爷爷准备的礼物是一幅画。
是他三岁时爷爷抱着他的一幅画，他是照着钱包夹层里一直保存的那张照片画的。
照片里的爷爷和他笑得一样灿烂。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爷爷能生出叶睿康那么令人作呕的儿子，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人也配做他已故母亲的丈夫，也配做他的父亲，他嫌恶心。
如果不是为了爷爷，他是死也不会回去的。
“喂星星，到了吗？我看时间差不多了。”
叶子星回周敏英：“喂小姨，我刚从高铁下来，你到了吗？你在哪里等我，能不能告诉我个具体位置？我好去找你。”
周敏英：“你是不是穿着一件军绿色外套，戴着一定黑色的鸭舌帽？”
叶子星：“对，我……”
周敏英：“那我已经看到你人了，你回一下头。”
身后的声音是如此熟悉又亲切。
“星星！”
看见对方的一刻，两人同时抱住彼此。
周敏英早就被确诊了不孕不育，这辈子都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加上叶子星又没了母亲，对待叶子星就像亲儿子一样。
“小姨，好久不见了，我好想你。”
“小姨也是，”周敏英松开他，上下打量着他，心里涌起一阵心疼，“你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怎么又变这么瘦，看你这胳膊，都没肉了。”
“哪有那么夸张，我食量不小的，只是吃不胖而已啦。”
“最好没有骗小姨啊。”
“我骗你干嘛。”
“生活费还够吗？叶睿康有没有按时给你打生活费？”
“打了是打了，但我用的都是我自己卡上的钱。”
“你自己卡上的？你自己有钱？”
“我是画手，约稿挣了不少钱，仅仅用作生活费绰绰有余，而且我也不是什么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你忘啦？”
“嚯，我都忘了我们星星还是个小有名气的画手呢，瞧我这记性。”周敏英拍拍他的背，“你也别太累了，毕竟美术又不是主业，占用你太多时间也不好，下次如果缺钱可以直接找你小姨我，反正现在你就是我儿子。”
“我们现在去哪？”
“还能去哪，直接去酒宴吧，你爷爷还等着你呢。”
“爷爷的病……还好吗？”
周敏英嘴唇颤了颤，没有回答。
“走吧。”
爷爷八十岁寿宴办得很大很隆重，来参加的嘉宾很多。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大部分嘉宾都在互相敬酒聊天。
周敏英直接把叶子星带到了爷爷那里。
老人家头发掉得所剩无几，只剩一颗光秃秃的脑袋，化疗让他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和折磨，精神状态很差。
“爷爷……”
叶子星扑过去用力将老人家抱住，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您还好吗……”
“我们家星星回来了呀……回来就好，爷爷想你了。”
爷爷变瘦了。
爷爷脸色变憔悴了。
憔悴得快让叶子星认不出来了。
他抱着爷爷哭了好久，终于松开了爷爷，从书包里掏出那副早就完成好的画，交到老人家手上。
“这是我画的我们俩，是在公园里的那张照片，您记得吗？”
老人家接过画，双手不住地颤抖，在看清画中的两人之后，泪水又顺着皱纹流下来。
“我们星星长大了呀……我们星星长得真好看呐，真好看……”
接下来的一分钟里，老人家嘴里断断续续重复着三个字：“真好看”。
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听见他最爱的孙子说这句话了。
“爷爷，生日快乐。”
和爷爷待在一起没多久，他放下东西走了出去，却在大厅拐角处被一人堵住了去路。
那人声音依旧慵懒。
慵懒而讨人嫌。
“好久不见啊，弟弟。”
叶子星掀起眼帘，扯了扯嘴角，“对不起，不太想见到你。”
陈昭眉头微微拧起，但还是保持着贱贱的笑，“见到我不喊哥就算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不配。”
这回陈昭彻底不笑了，“你说什么？”
“我、说、”叶子星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你，不配。”
一个从小就欺负他的人不配做他的哥。
一个从小就意/淫他、想侵犯他的人渣不配做他的哥。
妈妈去世不久后，妈妈还尸骨未寒的时候，姓叶的就大肆迎娶了另一个离异的女人回家，还莫名其妙让他多了个不姓叶的“哥哥”。从那之后，那三个人才称作一家人，叶家再无他的一席之地。
很不巧，陈昭和他上的是同一所高中，是比他高两级的学长。
为了避免和这个人产生不必要的交集，叶子星在家里从来不和他说一句话，在学校撞见都会绕道行走。
只是他没想到，这种做法竟然起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某天晚上睡觉时，他的卧室竟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在他耳边说着下流至极的话，甚至还想用手碰他的|。
他用力攥着被单，难以置信地看着被他推倒在地的陈昭，“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知道啊，”陈昭脸上没有半点悔改的神色，“你不是同性恋吗，我告诉你吧，我也是，每次你在我面前晃我都忍不住，听懂了吗？”
“你……”叶子星胃里翻滚着阵阵恶心，“离我远点……好恶心……”
“我就不明白了，都是同性恋谁比谁高贵啊？一起一发舒服一下又不会怎么样，那么抗拒干什么？”
“我再说一遍……给我滚……别逼我告诉爸！”
“你要提他可就没什么意思了，咱俩这样偷情，听起来多刺激啊。你考虑考虑啊？”
“滚！”
……
恶心。
恶心。
无论何时想起来那天晚上，叶子星都会恶心想吐。
对眼前这个人，他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还以为你今天会给我个面子呢。行，既然你不叫我哥就不叫吧，我也不勉强你，反正你也从来没叫过，我也不指望能听你叫了。”
“可以让让吗？”
“叶子，你好像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别这么叫我，恶不恶心。”
叶子星没再看他第二眼，快步向大厅走去。
等到寿宴的基本流程走完，叶子星坐在了爷爷身边，身旁围了一圈从未谋面的亲朋好友。
因为陈昭也同样在这一桌，叶子星被弄得胃口全无，在桌子底下打开手机，在微信和bow之间选择了后者。
[叶子星：d桑在干嘛？]
[demessi：在看新闻]
[叶子星：哦……]
[demessi：怎么了？]
[demessi：你现在在哪]
[叶子星：我回家了，爷爷八十大寿]
[叶子星：所以这几天都没抽出空来找你]
[叶子星：有想我吗？]
[demessi：嗯。]
[叶子星：你别光嗯啊]
[demessi：别贪心]
[叶子星：我就是想贪心一点，不行吗？]
[demessi：你心情不好？]
叶子星觉得陆从枫有时候真的挺敏感的，就这么简短的文字来回就能感受到他心情不好。
[叶子星：老师可以让我心情变得好点吗？]
[demessi：怎么样才能让你心情变好？]
[叶子星：你想个办法呗]
demessi老师忽然沉默了。
[叶子星：想不到吗？]
[demessi：你告诉我]
[叶子星：好]
然后，他发过去一句：[我想见你。]
不管装到什么时候，总要迎来这么一天的，陆从枫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答应他去赴约，要么把“小叶子”删掉。
叶子星说过，demessi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证明不善于社交的叶子星早就对这个虚拟的人物产生了依赖性，他怎么狠不下心来删掉他。
那么，就剩下第一种选择，见面。
见是一定要见的，但大概不是以直接见面的方式。
[叶子星：怎么了？]
[叶子星：老师在犹豫什么呢？]
[叶子星：不是说想和我约的吗？]
[叶子星：当初是老师自己同意的。]
[叶子星：难道现在想反悔了？]
[叶子星：你不可以反悔]
[叶子星：你不可以反悔知道吗？]
[叶子星：你要是反悔……我就顺着网线跑去抓你。]
就这么短短的几秒，陆从枫看见未读消息的红点显示数字8。
看来小叶子有点急了，陆从枫马上给他喂了一颗定心丸：[我没说反悔。]
[demessi：你想什么时候]
[demessi：按你的意思来]
叶子星不知道他会以何种方式亮相，他真的很好奇，很激动，也很兴奋。
[叶子星：那就下周六晚上]
[叶子星：在见你之前，我会送你个见面礼]
[叶子星：到时候你就带着它来见我]
[叶子星：可以吗？]
[demessi：好。]
想了想，demessi又说：[我也送你个见面礼。]
[小叶子：可是我你已经送过一双鞋了。]
[demessi：没关系。]
[demessi：不冲突。]
他随便挑了一间教学楼的空教室，告诉小叶子把见面礼放在那里。
从那天开始，小叶子一直都在期待demessi送他的第二份见面礼，上课在想，下课在想，吃饭在想，睡觉也在想。
最好他们俩能想到一起去……
那样才刺激。
周四的下午，叶子星在宿舍门口看见了一个纸箱，和上次装名牌鞋的鞋盒上写着同一句话：【小叶子收】
看来他等到了。
现在宿舍还没人，他快速打开门，从桌上拿了把美工刀去浴室拆开他的礼物——
……篮，篮球？
啊？
“哎陆哥，你拿来什么好东西啊，是快递吗？”
“嗯，是快递。”陆从枫无情地赶走正在浴室刷牙的秦跃，“你先出去刷。”
秦跃：“？？？？拆个快递还要偷摸着拆？哎不是我还没刷完呢，你别赶我啊……靠，欺人太甚陆从枫，我要控诉你。”
陆从枫拿到的东西是一个特别小巧的白色小盒子，盒子里面装的是……
一条长长的粉色数据线，一端连着usb接口，中间有一个遥控端，另一端连着两个摸起来很舒服的磨砂……
这是什么东西？
因为包装盒和说明书上都是泰文，他根本不知道写的是什么，这下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陆哥陆哥快点儿行不行啊，你怎么拆个东西还慢慢吞吞的，我的嘴里快撑不下了，赶紧让我吐掉求求你了。”
秦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推开门吐掉牙膏沫，总算落得一身轻。
“不是，我说你搁这儿研究啥呢研究半天，你……”他看清陆从枫手里的东西后，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卧了个大槽！！！这！！！陆哥，你买的？？？”
陆从枫：“你知道这是什么？”
有必要反应这么激烈么？
“这不废话吗，你居然不认得这玩意儿？”
“我必须得认得吗？”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你先等会儿啊，你先跟我说清楚，这不是你买的吧？”
“不是。”
“那……那你，那谁寄给你的？？你女朋友？？？”
“我哪来的女朋友？为什么这么说？”
“那我想不通还能是谁送你的！！”
“这不重要。”
“这真的很重要好吗大哥？？？”
“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成，”秦跃郑重介绍道：“你手里这玩意儿，学名叫跳/蛋，现在懂了？”
陆从枫沉默，抬头问：“那是什么？”
秦跃直接吐老血：“我真服了，居然连挑担都不知道是什么，我真的服了。这样吧，你到淘宝搜一下你就知道了，我也没这个老脸解释了。”
陆从枫马上上淘宝拍了张图识别了一下，点进了销量最高的一家看宝贝描述。
然后他的脸逐渐开始发绿。
……叶子星为什么要送他这种东西当见面礼？！
在身体僵住的下一秒，他赶紧点开了bow。
[小叶子：老师收到我的礼物了吗[星星眼jpg]]
[陆从枫：[/图片]]
[陆从枫：是这个？没寄错？]
[小叶子：对呀~]
[陆从枫：……]
[小叶子：不过我不太明白老师送我篮球是什么意思。]
[小叶子：我以为你要送我的也是类似的东西呢。]
[陆从枫：……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吗？]
[小叶子：当然啦。]
[小叶子：你说我技术不好，你错了。]
[小叶子：你会知道我技术好不好的。]
所以说，叶子星没有送错，而且他也知道这个东西怎么用。
但是他，想怎么用？这明明是女人用的东西吧？送给他又是什么意思？
[小叶子：demessi？还在吗？怎么不理我了？]
[陆从枫：你会用？]
[小叶子：我们见面的时候，我用给你看。]
这……
怎么越来越离谱了？
好，那就见面吧。
再不见面，他永远都不知道叶子星是什么意思了。
[小叶子：我们在哪家酒店约？]
[陆从枫：我们在哪个球场约？]
同时看见对方的消息，两人的对话框安静如鸡。
[小叶子：篮球场？你平时玩这么野的？]
[小叶子：不过我喜欢_]
[陆从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