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是不是怕我认不出你
阿骁多年不曾踏足人间，没曾想再次来会是为了过元宵节。
阿骁闭关这些年不太清楚人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元宵佳节胡灵灵要来人间采买，小白有事走不开，阿骁便陪胡灵灵来。
采买完毕，阿骁给自己和胡灵灵各买了根冰淇淋，两人坐在公园喷泉前吃，小狐狸吃完，意犹未尽地舔舔红润润的嘴巴，阿骁于是又给她买了一小块蛋糕。
吃完小狐狸便捂着肚子去洗手间，阿骁独自留在喷泉前。
“这位先生。我看你样貌不凡，很适合我们公司新剧的主角人选，不知道你愿不愿来我们剧组呢？”
阿骁抬头，那人站在离他三米之处，白色的衬衫扎进黑色的裤腰里，显得那细细腰肢盈盈一握，熟悉的脸，含泪的眸，眼尾绯红，视线与他的交缠在一起。
“你瘦了。”阿骁说。
那人瞬间把脸扭朝一边，好一会儿，转过来，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那么，先生有意向吗？”
“我是魔。”阿骁看着那人的眼睛，“会连累你的剧。播不出去。”
傻瓜。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关注这些事吗？难道他不知道那两部剧很早之前就重新投入播放了吗？
阿骁目光一瞥，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站起来，说：“我会来找你的。”
方简舟看着阿骁远去，一直忍着的情绪终于绷不住，蹲下，将自己团团抱紧。
是阿骁。真的是阿骁。
整整二十年，他终于又见到阿骁了！
元宵佳节，原本该是团圆，可方简舟的爸爸为了和妈妈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刚过完年就收拾行李走了，连去哪儿都没告诉方简舟。
方简舟的父亲和前世的父亲完全不同，是一个沉稳又温柔、工作能力很强很顾家的男人，和方简舟的妈妈很恩爱，难得的休息日都会带着妻儿出去玩，去公园，去游乐场，去水族馆，去画展，去爬山，去钓鱼······方简舟成年，妹妹也上了高中，夫妻俩就开始想过二人世界，一有时间就往外跑。
这还是二十年来第一次过节不带方简舟。
是以，方简舟突然觉得家里有些空。
阿姨们要回家过节，早早帮方简舟准备好饭菜离开了，司机，保安，全都走了。
方简舟没有胃口，独自坐在客厅看电视。
天色渐暗，方简舟看得有一搭没一搭，突然有人敲门。
没有按门铃，而是敲门，方简舟好奇会是谁。
“来了。”方简舟起身，慢吞吞去开门。
方简舟想都没有想到，自己一开门就能看见日思夜想的人。
“你······”
“今天过节。”来人提着食盒，“我做了汤圆。”
方简舟眼眶瞬间发红，下意识往旁边一让，给阿骁进屋。
方简舟不想直接告诉阿骁自己的身份，虽然他的早就做好了准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强作镇定，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阿骁把食盒放在茶几上，转过身来，看着方简舟，“你身上有我的东西。”
“今天过节，你不陪着家人，来和我这个陌生人吃汤圆？”
阿骁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方简舟，看得方简舟心虚，脸一扭，侧过去，不敢看他。
阿骁一步一步朝方简舟走来。
方简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随着阿骁的靠近越来越强烈。
阿骁伸出手，方简舟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他躲，阿骁就追上来。
大掌轻轻捧住方简舟的脸，眼里满是心疼，“为什么把脸弄成这样。疼吗？哭了吗？”小哭包这么爱哭，他动了脸，肯定疼哭了。
方简舟的眼泪一瞬间掉下来，却还是嘴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转世之后容貌会改变，你整容了。”阿骁很肯定。
方简舟只一个劲儿的落泪，咬唇不说话。
他确实整容了。按照前世的模样，尽可能还原。
年纪小一点的时候他就想整容，又担心五官随着年纪的增长长开会影响整容效果，成年后才去整的容，到现在，也才刚恢复好而已。
“你是不是怕我认不出你。”
方简舟再也无法维持假装自己不认识阿骁，埋进阿骁怀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打破他好不容易维持起来的坚强，轻轻松松把他弄哭。
“不哭。”阿骁轻轻地哄，“不要哭。你哭，我难受。”
阿骁一把将方简舟抱起来，坐到沙发上，岔开方简舟的双腿，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阿骁很有耐心。每一次都安安静静的抱着简舟等他哭完。
然后轻轻帮他擦眼泪。
哭完了，方简舟还嘴硬，偏着头不理阿骁。
“吃汤圆吗？”阿骁问。
方简舟不敢看阿骁，低着头，也不敢说话，怕一出口就又会哭，软巴巴地点了点头。
阿骁于是把方简舟放在一边，盛了一碗汤圆给他。
方简舟接过汤圆，看了看阿骁，吃了一颗，又看向阿骁，“你不吃吗？”
“我看你吃。”阿骁伸手，指腹轻柔地抹去方简舟眼尾的泪珠。
阿骁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或者说终于再次和阿骁坐在一起，方简舟吃什么都觉得是无上美味。
等方简舟吃完，阿骁才说：“你要拍戏吗？”
方简舟摇头，小声说：“不拍。”
“你为什么问我？”
方简舟低下头。
他只是，当时看到阿骁，想和他说说话，脑子甚至没有思考，话就已经说出口了。
“我种了很多草莓，想熬成酱。”
“好。”
方简舟从厨房拿了小菜篮，领着阿骁往后院走。
院子里有人定时修整，花花草草管理得一丝不苟，大片的郁金香，墙上缠着迎春花，时下，一朵朵小花儿含苞待放，娇艳可爱。
在花园的边角里围着一个小菜棚，里面种的全是草莓。
这个季节草莓还很多，精心打理之下，每个草莓都饱满红艳。
“为什么种这么多草莓？”
方简舟一顿，说，“想吃。”
那日第一次去阿骁家，见到胡灵灵送过来的草莓酱，他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和阿骁一起摘花弄果，一起熬酸酸甜甜的草莓酱。可惜他至死都没能和阿骁在一起，转世后就弄了个棚，种满草莓，可惜，这么多年一直没见阿骁，草莓都给妈妈做了蛋糕。
妈妈做的草莓蛋糕特别好吃，方简舟就想着，如果能和阿骁一起吃就好了。
以前阿骁没能吃上妈妈做的包子，这一次，他想让阿骁吃妈妈做的蛋糕。
“我妈妈做的草莓蛋糕特别好吃，等她回来了，我请她做蛋糕，你和我一起吃好不好？”
阿骁目光随着方简舟，“我是魔。”会吓到她。
方简舟伸出去摘草莓的手愣在空中，片刻，俯下身，接着摘草莓。
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一直到摘了足够的草莓才回厨房。
阿骁把草莓洗了，切成丁，一直到草莓酱熬成，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夜深了。阿骁抱着食盒，说：“我走了。”
方简舟一下子慌了神，见阿骁已经走到门口，急中生智，“我一个人不敢睡！”
“平时、平时有妈妈，有爸爸，还有阿姨，有保安，今天我一个人，我不敢一个人睡。你留下陪我。”
说这种话已经够羞耻了，阿骁却迟迟不回答，方简舟的心再次沉下去，说话的气都险些提不上来。“我、你，你不愿······”
“好。”阿骁很认真地回答。
“真的？”
“嗯。真的。”
阿骁折回来，把食盒往茶几上随手一放，抱起简舟上楼。
“你的房间是哪儿？”
方简舟把头搁在阿骁肩窝上，闻言闷闷道：“最左边的房间。”
阿骁一只手抱着方简舟，一只手开门，进了门，手在他腰上摸了摸，说：“瘦了。”
阿骁把方简舟往床上放，“你不用拍戏，不用刻意减肥。”
方简舟把脸往一边躲，然后下床，“我去洗漱。”
瘦是当然的，为了尽量还原前世的模样，他从小就刻意节食，不敢长胖哪怕是一点点，包括名字和脸在内，他都很努力的还原，虽然总有无法改变的，声音和前世有所差别，身高也比原来矮了两厘米，但他害怕阿骁认不出他，所以每天都在很努力的做增高训练和学习变声。
方简舟迅速地洗了个澡，等他出来，阿骁坐在飘窗上，看着外面。
长发轻轻束着，垂在身后，灰白色的长衫，侧着脸往外看，长长的睫毛向上卷翘，鼻梁挺立，唇色淡粉，神色淡然。
和初见之时没有两样。
方简舟再次很清楚的认识到岁月很难在阿骁身上留下痕迹，这一世，如果他没有成为魔修，而是作为凡人，等他老去，死去，下一世，下下一世，或许阿骁会在他青春年少之时来找他，会陪着他，保护他，他也依然无法避免一次次死去。
他会在阿骁面前一次次老去。一次次死去。
而阿骁拥有漫长的生命。
和凡人相爱的妖魔，爱人死后，留给妖魔的，只是漫长的思念和孤寂。
如果阿骁喜欢他，那阿骁就会落得那样的结局。
他也会变成魔族的。
只要阿骁喜欢他，灵琦就会帮他堕入魔道。他们约好了的。
“洗好了？”
方简舟点点头，“你去洗吧。”
阿骁洗澡的速度仍然没有那么快，出来时，简舟已经严严实实裹在被窝里。床的另一头放在刚拿出来的被子。
阿骁走过去，关了灯，躺下。
黑暗里，阿骁一动不动，方简舟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这种一点儿生息都没有的虚无感瞬间席卷了方简舟，一瞬间他似乎觉得这里就自己一个人，阿骁已经离开，这种错觉让他恐慌，手忙脚乱地往阿骁被窝里钻。
阿骁很配合地搂着他的腰背，往自己身上一拢。“睡吧。不怕。”
方简舟自然不怕一个人睡，他只怕阿骁不在，那蹩脚到不能再荒唐的借口也就只有阿骁才会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