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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洞房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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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房花烛深深处,

    慢转铜壶银漏,

    新妆未了。

    今日的新娘穿着红艳的绣花裳衣,外罩着一件大红色补褂,脖子还上挂着一串碧绿色的翡翠朝珠,她全身上下除了这串朝珠,也是红透了。

    她稍稍长过肩部的头发,被一丝不苟的全部梳到头顶扎成了旗髻,左侧边还插了一朵红色绒草花,脚踏一双蓝布绣红喜字的高底鞋。

    乾隆八年,四月二十六。

    太后在夏至祭祀之前,挑出了这个好日子,把安勤从春和园送到了讷亲府上,行完大礼,待第二日清早给正福晋奉茶请安之后,再原路送回春和园去。

    一块绣满了各种纹样的红盖头,仍方方正正的盖在安勤的头上,四边垂下来长长的红穗子把她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

    折腾了一天,她终于坐到了床沿,脱下了那双硌脚的高底鞋,头晕得随时都想倒下去。

    不行!

    其实自从太后赐婚以来,安勤都并未再见过讷亲。

    这件婚事的安排,无论如何对他都是极不公平的,未料到他却同意了!

    之前种种,他都爽快相助,甚至包括这一次当她遇到了最大困境之时。

    安勤打算寻个单独的机会,当面感谢他的收留与帮助,虽然两人不是真的夫妻,但他们以后也算是家人了。

    她费力的往后挪了挪,倚靠在床架子的边柱上,继续坐着等侯“恩人”的到来。

    讷亲安顿好宾客,早早就到了新房门外,手里提了个红漆食盒。

    他在门口徘徊了良久,终于还是轻轻扣了扣门:“勤儿?”

    虽说是正三品大员,但讷亲一向清正节俭,府邸很小,只有前后大大小小不到二十间房,新房也并不宽敞。

    他虽然声音很小,但安勤却听得真切,赶紧回答道:“讷大人,快请进来!”

    一跨入门内,他看见一位新娘端端正正的坐着,那满身的珠光宝气与这简单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红色的盖头还方方正正的搭在她的头上。

    讷亲紧张得手心冒出一层汗来,湿腻难受。

    他懂的,太后赐婚是迂回之策;他也懂得,皇上与她定有情意。

    但有个声音却鬼鬼祟祟、偷偷的说:不管之前如何如何,以后她就是你讷亲的妻了。

    他略显犹豫的拿起了桌上的玉如意,轻轻的挑开了那方红帕子,至少现在他拥有唯一的特权,不是吗?

    红帕之下,露出了那双他深藏在心底,指尖描摹过无数次的眼。

    她今日面上施了薄薄的脂粉,粉雕玉琢的面庞与红唇,都是他喜欢的模样!

    讷亲顷刻生出了一阵错觉:仿佛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是自己新娘,满怀期待的一直盼着他的到来,她喜欢、也满意这场婚事。

    “讷大人!”

    清亮的声音将讷亲瞬间又拉回了现实,眼光不着痕迹的从她的腹前一扫而过。是啊,他不过只是一名忠心耿耿的臣子,正在替皇上排忧解难罢了。

    一想到这些,那些错误的激动与欣喜都化为乌有,他有些丧气的在桌边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合卺酒,一饮而尽。

    他喝了,他就认了这桩婚。

    讷亲已脱下礼服,换了一件红底绣满喜字的衣袍,发尾上还缀了簇喜庆的大红色穗子,与平日全素的装扮截然不同,倒确实有一副新郎的派头。

    “姑娘今日辛苦了,这婚礼过程着实冗长了些,”他坐在她正前方,在烛光之下也能清楚的分辨出她眼下现出了一片浓浓的黑影。

    “讷大人,除了感谢,勤儿不知该说什么,实在是让您受憋屈了!如果日后有任何影响您家庭的情况,可以随时要我净身出户,勤儿绝无任何怨言,太后赐的宅邸和嫁妆,我也一分都不会要。”这次大婚,太后赐了春和园和十二车的嫁妆,前前后后的太监宫女二十名,侍卫八名,其中还包括了蜜枣。

    太后的安排必然也是皇帝的意思,除了皇帝出京城的日子,观音保一直留守在春和园,只有外出时才由明仁来接替护卫的职责。

    而讷亲的正福晋叶赫那拉氏,早已被这位侧室的来头吓傻了眼!

    她虽然听说安氏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但,这未必也太红了些吧?作为区区一个侧室夫人,竟然御赐了个大园子供她单独居住,还有那十二车的嫁妆,不免让人啧啧称奇。

    “以后在旁人眼里,我们二人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莫再以大人、姑娘相称,可直呼名讳无妨。今晚,我也不宜离去,且在地上睡一夜,明天早上再送你回园去吧!”他担心,若让旁人看出什么端倪,会让安勤日后难堪,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

    讷亲依依不舍的收回流连的眼神,起身往侧面贴着大红喜字的大木柜子里,取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被褥,铺在了靠门些的空处。

    还未等安勤开口,他又打开了雕刻着一双鸳鸯图样的漆盒:“你赶紧来吃些糕点,别饿坏了身子。”

    这盒里装的是红枣糕、核桃酥、松子糖、莲子百合羹。

    “我的确是饿得发慌了,谢谢讷大人了!”从早膳之后,到如今亥时,整整一天她就喝了几口水。

    安勤毫无拘束走到桌边坐下,捏起一块松子糖放入口中。嗯,先补充些热量吧!

    “唤我讷亲,或者唤我承毅,皆可,”他温言提醒道。

    “嗯嗯,记住了,承毅是你的字吗?怎么从未听人叫过?”安勤又端起了莲子羹汤,一边与他攀谈起来。

    不得不说,跟讷亲在一起时是她感觉最放松的,她无需担心会说错话、做错事。

    “只有在盛京的父母才唤我承毅的,”至于其他人,他走得都不近,唤讷亲足以。

    安勤一口气吃完了大半食物,又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小杯茶水:“那,承毅,今晚就委屈你了,你明明是主人还要睡在地上,你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回壶天小境去,绝不叨饶你了。”

    自此,你也是女主人了。

    讷亲走到地铺和衣躺下:“早些休息吧!”

    他一动不动的,侧身面朝门的方向躺着,眼睛盯着窗上映着的烛光却未闭上,灵敏的听到她悉悉索索的卸下了凤冠,脱下了霞帔。

    当她躺下的那一瞬间,发出了一声轻叹来。

    烛火一直无人吹灭。

    “承毅,你睡了吗?可以不吹灭蜡烛,任它燃尽可好?”在陌生的环境里,她担心自己难以入眠,近些日子,总容易半夜惊醒。

    “好。”

    讷亲眼中生来一阵酸楚。

    红烛终燃尽,离愁恐夜长。

    她恐怕正在思念着皇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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