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大梦初醒
寝宫里突然响起一阵大哭声,把门外的侍卫和太监都吓坏了,他们认定皇帝已乘鹤西去了,都不敢入内,四下奔走着去找讷亲和高丰了。
等到讷亲跌跌撞撞的冲进大殿时,看到安勤正抱着皇帝痛哭不已,吓得腿都软了!心都凉了!
黄太医说了,今日若再不醒,就回天无力了,没有想到,真是应验了!
他脑门上冒出一层冷汗,浑身虚脱的走到床边,却惊奇的发现:皇帝的眼睛居然是睁开的!那么一张“庄严”的脸,正被安勤捧在手中,她还不停的把眼泪鼻涕往上蹭。
这是什么情况?
他傻愣在一边,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
待安勤痛快的哭了一阵,才发现身边站着的讷亲:“讷大人,皇上醒了!您快去请黄太医来!”
讷亲见床上的人又合上了眼,无力的抬起一只手朝外挥了挥,他立刻答道:“皇上,臣这就去!”他飞奔出殿,深怕皇帝那闭上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一刻也不敢耽误。
黄太医背着药箱带着助手,气喘吁吁的冲进了寝殿,跪在皇帝床边,轻轻叫了一声:“皇上!吉人天相呀!”激动的声调带着明显的哭腔。
皇帝缓缓再次睁开了眼,太医执起他的手腕,屏住呼吸开始认真诊脉。
他诊了许久后才说道:“皇上今夜能转醒,已是化险为夷,如今脉象已趋于平稳不再急促。但肺部受伤,往往都需长时间静养治疗,方能恢复如前,稍有不慎则会落下气喘的急症。如果风寒、饮食、情感、劳倦等引发积痰,以致痰气交阻,痰道气升,气因痰阻,相互搏结,阻塞气道,而致呼吸困难,气息喘促,则会再次危及性命!”
一连串的中医词汇,像机关枪一样的击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家都听得有些头晕目眩。
安勤充分发挥自己从前对中医的理解,在心里大概总结了黄太医的意思,应该就是: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了,但若后期恢复不好,还是会因呼吸困难而气绝身亡!
但,不论如何性命算是暂时保住了,只能以后再慢慢恢复了。
讷亲轻手轻脚的将皇帝扶起身来,在他的后背处斜斜的垫了一只金龙靠枕,并传膳房马上送一碗清爽的米粥来。
“皇上重伤初醒,这头几日只能进些流食,让肠胃逐渐恢复,切勿操之过急。明日臣再改换新方子,专攻那肺上的问题,定不能留下后患才是。”黄太医继续交待道,切不能立刻进补。
皇帝朝安勤瞟了一眼,她立刻会意的端了一杯茶,让他抿了一小口。
许久未说过话了,他的嗓音粗粝得很,如生了锈的铁似的:“朕遇刺的消息可有泄露?”
“皇上放心!除了南苑里极少数在这寝殿侍奉的宫人,其他人概不知情。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那边,臣等也未透露半句。这十日里,臣与福大人轮流往宫里去,处理了些紧急事务,其他重要的札子,都待皇上康复之后再予定夺。”讷亲简洁的汇报了近期的形势。
这时,一碗米粥已送进殿里来,安勤接到手中,用勺子轻轻搅散些热气,端到床侧问道:“皇上可想喝些热粥?您已经有十日未进餐了。”
“速传观音保。”
讷亲得令立即退了出去,空旷的寝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南苑行宫的寝殿与养心殿又日新的紧凑完全不同。
大殿正中间只放了一张四面都嵌满水银镜子的紫檀木大龙床,厚重的棕底金龙纹床幔,自支架上垂落下来,能把床上的人遮得严严实实的。在皇帝重伤期间,一侧的床幔被高高挂起,方便值守之人能看清他的任何动静。
此时殿里的烛火映在他的脸上,已并无方才初醒时的喜悦。
安勤跪在床头的脚踏处,用勺子舀起一勺米汤,凑到他的唇边,他原本红润的嘴唇如今已染成了毫无生机的浅灰色。
当她注视着他灰白色的嘴唇时,眼前模糊了,生出了一片水雾来。
是的!看到他生死垂危的模样,她仍旧很难过,甚至忍不住的阵阵心痛。
这次皇帝重伤,吃了大亏,而追根溯源都是自己的错,她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自己的愧疚,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这个大错。
安勤小心翼翼的喂着米粥,眼泪又无声的涌了出来。
才喂了几口,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过来,用指尖一点点的抚去了她脸上交错的泪珠:“还没哭完呢?”
若此时,皇帝狠狠的责骂她一番是更好,他这样温柔以待,反而更让安勤内疚,一心就觉得自己是辜负了他的好意与信任!
她放下碗勺,紧紧的握住了他逐渐回暖的手,无言以对。
观音保到了,他正好看见皇帝已醒、斜靠在床上,安勤跪在床边。
他看到皇帝憔悴的模样有些动容,走至床边,跪下磕头道:“奴才恭请皇帝圣安!”
安勤见观音保来了,就准备起身告退,不料他的手仍是坚定的握着她、按在被褥之上,她便又跪回了原位。
皇帝望着跪在床边的观音保,神情变得极冷峻,狠狠的从牙缝里只挤出了一个字:“查!”
安勤的手,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捏的生疼。
这一个字,不用解释,殿里的三个人都懂。
但从何查起?怎么查?
皇帝并未明说,他又闭上了眼睛,握住安勤的手却不曾松开。
观音保见皇帝不再说话,便回话道:“奴才领旨!即刻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