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宁不相思
自十二月回了宫,修养了几天,皇帝才算是缓了口气,他每两日都会去寿康宫坐坐、去长春宫走走,与母亲和云静谈些过往趣事,轻松的娱人娱己。
德禄说起,郎世宁在圆明园九州清晏的壁画即将完成。皇帝便交待,春节前后就不再安排画院其他画画的事务了,让画师们好好休息,领了赏钱回去过个热闹年。
他才想起,在五月北上热河之前,是安排郎世宁去敬胜斋画画的,也不知道那壁画是何样貌?就摆驾往西花园去。
冬季的园子里一片萧条,前些天北京下了场大雪,白色的雪沉甸甸的压在枝条之上,一团团、一朵朵、如同树上盛开了巨大的白色之花,而与春争艳的红梅还没来得及开放。
整个园子也是极安静的,红梨花、牡丹、红杏都消失殆尽,唯有松柏的翠绿与积雪的白色,一片寡淡之色。连鸟儿也飞走了,平日里清脆的鸟鸣也随之消失了,只剩下皇帝一人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但推开敬胜斋的那扇门时,就如打开了一方新的天地,一瞬间姹紫嫣红的就入了春!
暖风拂面、芳香扑鼻、空中无数串锦绣的紫藤花在风中摇曳生姿。
每一根枝条、每一片绿叶、每一片花瓣都显得极为鲜活灵动,虽然整个画面只展现了一种花,却绝无单调重复之感。
而且,这幅画意外的被安排在天花顶上。真实而生动的把紫藤花廊子的模样完美的复制了出来。
从此,在这敬胜斋中将永远都是春天,所有的紫藤花也将永远都不会再枯萎凋谢了。
在宫殿深处、紫色花朵的尽头,皇帝隐约看见一个粉红色身影快速的一晃就不见了。
他眼皮一跳,急着快步进了殿,朝那个粉红色的影子追了过去!无奈门外一阵冷风,夹杂着雪花吹了进来,吹散了那满屋春景。
原来,那不过只是一副画、一个房间、也没有一个人。
他又抬起头来,细细的品味起天顶上的这副画来,郎世宁的画真是惟妙惟肖,不愧是他最喜爱的画家!
这巧妙的布局与设计,居然同那延春阁旁的花廊子一模一样,正是他想要的场景。
当他走到明间的正中央时,恍惚能看到每一个花簇都在蓝天下轻轻摆动,一如那日午后。他轻轻闭上了眼,甚至能闻到浓郁而甜美的花香。
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忽然就钻了出来:“那个蓝绿色的亭子真是好看!这个玫瑰露真是人间极品,皇上您也尝尝吧?”
这声音太清晰!
他骤然睁开眼,仍是不见人。现在他为自己这生来的好记性苦恼起来,怎得这些闲言碎语还没忘记?
一回到养心殿,皇帝就提前翻了绿头牌,今晚命纯妃侍寝。
苏晓晓是汉人,自亲王府邸便跟在他身边,她有着与满族女人完全不同的风韵之美,温婉如水,皓腕凝霜,所以一直备受怜爱。
皇帝思忖着,既然她们同是汉族女人,那就不应该有什么不同!今晚他想让自己看个清楚、体个明白。
横陈之人,如小白兔一般的温顺乖巧,皮肤白晃晃的发着光,哪里像她,总晒得如黑炭?
耳边细碎的娇喘,哪里像她,总是装傻充愣的傻笑?
嘴下温润的红唇,哪里像她,滚烫又莽撞?直接咬破了他的唇,烫坏了他的心!
不同,为何不同?
相同,又哪里相同?!
皇帝闷在自己的世界里翻腾不已,却未料到迷惑过后,思念如洪水一般涌出,淹没了他的心,而那洪水为何来得如此凶猛?分分钟要从他眼里夺眶而出。
是有多久未见过了?
为什么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
他越是想看,却是再也看不清楚了,莫非是真的已经全忘了?!
他浑身一惊,激情结束,只剩无尽的苦涩。
苏晓晓回到后殿的西围房休息,要等到明日再回去。
皇帝已有一年余未曾唤她,今日突然召她侍寝,原本以为隆恩盛宠已烟消云散的她,欣喜若狂!
她自入亲王府至今已有近十年,皇帝一直是节制有礼之人,而今晚的热烈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也会有如此狂野不羁之时。想到这里,她不禁面色又一阵潮红,暗暗祈祷:此番云雨必会得子!
皇帝乏力的躺在床上,召纯妃侍寝并没有熄灭他的念想,反而倒让他彻底想明白了!
等忙完了新春庆典,一定要找个机会,与她当面对质、问个清楚。若他执意要晋她位份、赐她入后宫,她应该也是愿意的,何况这后宫的汉人妃嫔也不止她一人,又有何不可?
一直到正月初八重华诗宴结束,皇帝才算暂时完成新春庆典的事宜。
他想起,今晚白云观的祭星庙会是最最热闹的,倘若两人一同出宫逛逛,想必她定会很高兴的。
下午德禄跑了一趟慈宁宫,给安勤送了一包衣物,只说是酉时初刻会来接她。
安勤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套崭新的、镶着粉色花边的黄色夹棉裙衫,配了一条同色长裙,在裙边处还缝了几颗金铃,清脆的、叮铃作响。
这套衣裙分外有趣,有了这裙边上金铃的点缀,只要走起路来便会叮铃做响!
但,为什么德禄要送来衣服?酉时又要去哪里?是与皇帝有关吗?安勤微微有点紧张,自上次他莫名不要自己去养心殿之后,就再未见过,竟然有些期待。
快到酉时她才犹豫的换上了衣裳,德禄按时过来了,并未说什么,只领着她往西华门方向去。
“赵公公,您这时要领勤儿去哪儿呢?”安勤实在想不出这往西华门,是要去哪?
“勤儿姑娘,等你到了自然就知道了,”德禄并不明说。
到了西华门,只见内侧门边停着一台深蓝色的轿子,旁边站着八个轿夫,还有几个她从未见过的侍卫,都是身着常服。
“勤儿姑娘您赶紧上轿去吧!”德禄催促道。
这台轿子样式是极其普通,深蓝深蓝的,什么装饰都没有,只是体积相对大一些,比皇帝日常用的朴素很多。
安勤一边猜想,莫非这是要送自己出宫?一边就撩开帘子弯腰钻了进去。
顿时,眼前一暗,熟悉迦南香伴随着一股热浪向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