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一张用木板做的四方桌上坐了七个人，周老太太坐在首位。
周老大两口子坐在左边，周桃坐在他们的下方。
周老二两口子则是坐在右边，周楠坐在他们后面。
这是周楠第一次见这么多人，察觉到旁边总是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打量，周楠小心翼翼再往陈秀兰那边挪了挪。
这就导致了明明周楠和周桃就坐在一起，但两人中间就像隔了一条楚河分界线。
首位上的周老太太看见这一幕，并没有多说什么。
周楠昨晚上就把这个家里的情况摸清楚了，毕竟自己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呢，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周老太太是个寡妇，一个人养大了两个儿子。除了桌子上的这些人外，大房家还有两个儿子。
堂哥周桥在部队当兵，堂弟周松则还在读高中，由于在学校住校，月底才会回来。
桌子上的食物是昨晚上剩下的三和面窝窝头，外加一碟泡菜萝卜丝。
只有周楠面前有一碗白米粥，这还是老太太想着她生病了，特意给她做的病号餐。
就在她起床后，老太太还悄悄往她荷包里塞了一个煮鸡蛋，嘱咐她吃的时候别让人看到了。
周楠更加清楚了这个年代是多么贫穷，就连鸡蛋和白米粥都是种奢侈品。
周楠小口小口吃着碗里的白米粥，感觉到周桃总是会用余光看自己，周楠小心翼翼将粥挡了挡，这可是我的病号餐，决不能分你吃。
周桃低垂着头，眼里闪过一抹深思，她总觉得周楠有点不对劲。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矫情，再看她护食的姿势，周桃的感觉更强烈了，这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而且她落水前发生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吗？
陈秀兰见周老太太吃得差不多了，这才把昨晚上和周老二商量好的事情说出来。
“什么？让周楠招婿？”周老太太听到陈秀兰的话后差点没将口中的饭喷出来，昨天不都是说嫁人吗。
再看了一旁周老二一脸奸笑，想也知道这是谁出的鬼主意。
周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试图劝解这两口子，“我知道你们心疼周楠，但是这赘婿的名声着实不好听呀。”
“这又有什么，季鹏涛都那么穷了，让他当赘婿都是便宜他了。”
周老二也跟着附和道：“再说了，大房家可有三个孩子，我们家就周楠一个，就算招婿我都还觉得亏了呢。”
高秀兰一听，顿时不乐意了，这是在内涵谁呢！放下筷子就说：“你们家是只有一个孩子，但你也不看看，就你们两口子的公分，养你们自己都困难，更别说养周楠了。”
周老二斜眼看了高云英一眼，得意的笑了，“那又怎么了，我娘愿意养我，我哥也愿意养我。”
周老太太一听这话，脸都绿了，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吗？
自己不上进就算了，居然还引以为傲，说出去真的要把自己这张老脸丢完。
但冷静下来的周老太太仔细一想，如果周楠真的招一个回来，那也不是件坏事，至少这两口子老了还有人端盆摔瓦。
“行了，既然你们两口子都商量好了，那我也没意见了，前提是那季鹏涛也得同意。”
周楠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老太太，他们怎么就不问问我这个当事人呢！
我还有意见。
但是我不敢说！
周楠只能委屈巴巴地拨弄着碗里的粥，周老二见周楠这样，还以为周楠这是吃饱了。
“闺女，你不吃就给我吧，刚好我还没吃饱。”
周老二说完，不等周楠的同意，就把周楠的碗拿了起来，直接对着碗，猛吸了一大口。
周楠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就空了的碗，顿时就想哭了。
她不是不想吃了，她没有浪费，她并没有吃饱……
粗枝大叶的周老二对自己女儿的小心思一概不知，反而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
周楠：“……”
“妈，既然周楠这是要招婿，那这聘礼的事……”陈秀兰直勾勾地看着首位的周老太太，小心翼翼地说着。
周老太太不慌不忙就着泡菜吃了一口窝窝头，等她咀嚼完了，才侧头看向陈秀兰，一个挑眉，“你想怎么样？”
陈秀兰笑容满面，两眼放光，“那当然是按照周桥和周松的标准来咯，毕竟我们楠楠可是二房的独苗苗呀，我和老二还指望着她给我们端香饽饽呢！”
周老太太吃着手里的窝窝头，并没有开口说话。
高云英是最先坐不住的，“老二家的，你事事都比着我们大房，那你也不看看我家周桥每月拿多少津贴回来！”
“你也别嫌我话说得难听，就你和老二两个人都工分，加起来都没我一个人的多，给周楠买工作花了多少钱我就不说了，你们还想……”
周老二两口子自顾自吃着东西，眼神都没给高云英一个。
眼看高云英还想继续说，周老大皱起了眉头，“啪”地一声，拍响了桌子，站了起来。
“你个妇道人家，不懂就别乱说。”
“娘，老二，是我的媳妇没管好，她刚刚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如果周楠真的招婿，聘礼就按照周松的规格来，我没意见。”
周老二看大哥都发火了，这才跟着出来打圆场，笑道：“大哥你也别生气了，我们一起长大的，你我还不了解嘛！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的闺女自然也是你的闺女。”
高云英喘着粗气，咬牙切齿瞪了周老二一眼，刚刚你不说话，现在你又出来装老好人了，真是虚伪！
周老太太见大家都安静下来了，扫了一眼众人，这才开始说话，“那周楠的聘礼就和周松一样，都是四百块。老大家的，你也别觉得我偏心周楠，你自己心里清楚，当初送周桥去部队我花了多少钱打点关系，那个时候老二家可是一句话都没多说。”
高云英也想起这件事了，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压低着头，支支吾吾起来。
“这……这……”
陈秀兰直接撇了撇嘴，对着高云英翻了个白眼。这就是格局小了，难怪你不得婆婆喜欢！
吃完早饭，陈秀兰从周老太太手里拿着一包红糖，和十个鸡蛋，就迫不及待出门了。
这一路上，碰到了好多村民。
“秀兰呀，你闺女好点没。”
“周桃抢你闺女对象那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我们都给你作证。你可别轻易放过她。“
“就是就是，可别让她败坏了我们村的风气。”
陈秀兰撇了撇嘴，“我骂周桃是因为她和我家周楠吵架，让周楠受了委屈。要说败坏风气的，那明明是王明祁吧！分明是他脚踏两条船，闹得我周家姐妹不和。”
陈秀兰摆了摆手就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她答应了老太太，要为还在部队的周桥考虑。
村民们听到陈秀兰的话后，也觉得很有道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明明就是那个王知青，周家那两个丫头可都是受害者。
“那你这一大早的，拿着红糖和鸡蛋这是往哪儿去呀？“
说到这陈秀兰可就来兴趣了，毫不掩饰道：“我这是去季鹏涛家里呢，我们两口子心疼周楠，不愿意让她嫁出去，所以打算周楠招一个回来。”
“老太太可是发话了，只要季鹏涛愿意，我们不要他的嫁妆，反而还给他准备四百的聘礼。”
村民们被老周家的豪气给震惊了，这季鹏涛真是走狗屎运了。
不仅能有个周楠那么好看的媳妇，还能有这么多聘礼，他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吧。
季鹏涛还在家蒙头大睡呢，突然就传来一阵扰人的敲门声。
“砰砰砰”“砰砰砰”，一直响个不停。
季鹏涛只好耐住性子，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开门。
看着门口满脸笑容的陈秀兰，季鹏涛只能开口问道：“婶子这是有什么事吗？”
由于刚刚起床，季鹏涛的声音还有些嘶哑。
陈秀兰看着这明显还在睡觉的季鹏涛，心里面犯起了嘀咕。
这人怎么比自己和周老二还要懒呀，自己都吃完早饭了，结果他还没起床。
等他和周楠结婚了，自己一定要好好治治他这赖床的毛病。
总不能让自己一家三口伺候他，还要把早饭端他床上喂他吃吧！
陈秀兰想是这么想，面上却一点不显，反而笑得更灿烂了。
“鹏涛呀，你昨天救了我家周楠，婶子这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
季鹏涛一脸狐疑看着陈秀兰，谁不知道陈秀兰是出了名的抠门，但是送上门来的便宜，不捡白不捡。
季鹏涛接过来陈秀兰递过来的篮子，摸了摸头，憨笑道：“婶子，这都是我该做的。”
陈秀兰现在看季鹏涛，总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感觉。
别的不说，就凭季鹏涛这张脸，就不知道甩王明祁几条大街了。
两道墨染般长长的剑眉，像两片大雁的羽毛，斜飞两鬓，鼻子带着倔强的神气，有点薄的嘴唇也是线条分明。和自家周楠看起来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要不是他家里穷，村里的妇女们都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他，那哪还有自家周楠的事呀。
陈秀兰的笑容也越发和颜悦色起来，“鹏涛你是不知道，自从楠楠被你救起来后，就对你茶不思饭不想的，我家楠楠可是说了，她非你不嫁呢！”
季鹏涛的表情僵在了脸上，这是要被赖上的节奏吗？
要不是看在周老二当初的一饭之恩，季鹏涛说什么也不会救周楠一命。
如今看来，还不如让她溺死在水里得了，没道理救个人还得把自己赔进去吧！
陈秀兰见季鹏涛一直不说话，以为他也听到了村里那些谣言，立马开口解释道，
“我也不瞒你，周楠以前是对那个王明祁有好感，但自从她被你救起来后，就对那个王明祁不感兴趣了。”
“现在村里人都对你们议论纷纷的，你总要对我家周楠负责呀。”
“我和你周二叔也就这么一个闺女，不打算让她嫁人，所以只能委屈你当赘婿了。”
“可是……我……”我并不想结婚，是一个人的日子不舒坦吗，干嘛找个祖宗回来，不仅会抢自己的吃的，自己还要供着。
眼看季鹏涛还想推脱，陈秀兰又立马开口道：“你也别介意，我家老太太可是发了话都，周楠的聘礼就比着周松的来，不会委屈你的。”
“而且我家周楠可是这十里八乡最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了，我看你长得也不赖，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也一定很好看。”
“不是……我……”我连婚都不想结，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崽子。
陈秀兰看季鹏涛一直支支吾吾的，直接破罐子破摔，态度强硬地说着：“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好了，我和你周二叔确定好了婚期，就来通知你。看你也不容易，也不用准备什么嫁妆，人过来就好了。婶子那里什么都有。”
陈秀兰说完转身就走了，根本不给季鹏涛拒绝的机会。
季鹏涛：“……”
他同意了吗？
好像没有吧！
那怎么就叫说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