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伴读
2伴读
定国公府位于皇宫西门外一里巷内，门口蹲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子，檐角挂着两只红灯笼，朱红门、青铜园丁，上有讲座兽首衔环，看着好不气派威风。
马车到时，门口早等着一位身着云青裙裳的妇人，头戴步摇金钗，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两只水色上成的翡翠玉镯，衬得双手愈发丰腴白皙。
待李爻看清妇人面容时，不由惊呆了，他完全没想到，这妇人竟和他妈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看着要更为年轻、也要养尊处优许多。
在他读初中的时候，他妈就得癌症去世了，他和他爸关系不怎么好，自读大学后一年也见不上几回，每回见着还要吵架。想到他爸，他还是有点惆怅的，不知道他爸发现他失踪后会不会担心他。
算起来他都有十多年没见过他妈了，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一下子竟觉得这穿书也不全然是坏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这身体太小了，他瞬间完全控制不住情绪，眼泪立马就蹦了出来，像只小皮猴一样从马车上爬下去，直接冲过去抱住妇人的大腿，大哭着唤了声“娘1
李顾氏也不知道这趟进宫是出了什么事，宝贝儿子怎么一见着自己怎么就觉得那么伤心，让她心里发慌得很，将他搂在怀里忙不迭心疼道:“小宝怎么了？进宫被欺负了吗？别哭了啊，娘专门给你做了好吃的呢。”
老夫人被婆子搀扶着下了马车，走到近前没什么好颜色道:“怎么？！是觉得小宝跟着我进宫就要受欺负呢？是说我这个老婆子没用吗？”
李顾氏被唬得脸一白，忙温声道:“你不敢？！我看你可敢得很呢，仗着大儿纵着你，想来不把老身放在眼里。”
李爻看看自己娘，又看看老夫人，觉得自己的小脑瓜都要疼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两个都很疼爱他的女人怎么才见面就这么针锋相对呢？也不能叫针锋相对，摆明就是他祖母不喜欢他娘，看他娘哪里都是错处。
李爻看了自己娇滴滴的美人娘一眼，从她怀里拱出来，拉起老夫人的手撒娇卖傻道:“奶奶，小宝肚子好饿了，是饿哭了的，快带小宝去吃好吃的嘛——”
老夫人素日里最疼李爻了，瞧见宝贝孙子都饿哭了，那还了得，赶紧搂着去了里面的庆寿堂。李爻朝后面低眉顺眼跟着的娘亲偷偷做了个调皮的鬼脸，李顾氏被逗得忍俊不禁，只得那手绢掩了嘴，再不复方才的愁眉惨淡。
瞧见娘亲开心了，李爻心里也跟着开心起来。
进了正门，一道假山作影壁挡在正前面，影壁前摆着正当季的牡丹，再稍前有条小溪绕过，里面养着睡莲和锦鲤。从影壁右边长廊绕过去，一路可见假山丛竹，更有各色花木，每转过一处就像别有洞天一般。而在院子的东南角有片一亩来方的湖泊，唤作澄心湖，周围建有回廊和湖心亭，湖边杨柳依依、花木繁盛，颇为幽静别致。
李爻觉得自己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看到处处都很新奇，再一想这可是他家的院子，顿时有种壕气冲天的感觉。
湖的北面便是庆寿堂，是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所在的院子。他们到时晚膳早已备好了。
定国公府里还有李爻二叔一家、三叔一家和小叔李竺，因二房三房人都比较多，李爻父亲则是要常年驻守边关，数年才能回家一次，一般只有李爻母子陪定国公夫妇一起用膳。而李竺至今为成亲，时不时也来蹭一顿，但要和李顾氏避嫌，次数也不多。
老国公爷现在年事已高，大多数时候都呆在自己院子里颐养天年，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他平生最爱听评书戏曲，再时不时出去在京城各色酒楼名园逛一圈，一天天日子逍遥得很。
李顾氏替李爻把手洗干净，他立马爬到了桌边的凳子上，一双小短腿不断晃悠，眼珠子盯着色泽诱人的肉丸子、大虾还有山珍炖鸡汤，都快挪不动眼了。
听到他祖父说了声“吃吧”，才慌不迭捡了个大肉丸子欢快地吃起来。老夫人和李顾氏都不断给他夹菜，碗里很快就堆起了小山。
李爻跟饿了八辈子一样，几下就刨掉了小半碗饭，吃掉了一个大肉丸子，连脸上沾了饭粒都不知道。
李顾氏拿手绢温柔地揩掉脸上的饭粒，他仰起小脑袋让娘亲更方便一点，才发现娘亲竟然是站在桌边照顾他们的，并没有上桌吃饭。
李爻满脑袋问号，小肉手拍了拍身边的软凳道：“娘，来一起吃蔼—”
李顾氏为难地看了看他，并没有说话。李爻从原身的记忆想起来，他娘亲好像一直没有和他们一块吃饭，他们吃的时候都是站在一边照顾他祖父祖母还有他，等到他们都吃完后，才会自己一个人在一边随便用些。原身有时候还很任性，吃完饭非要缠着自己娘亲陪着他一块玩，有时候李顾氏连顿饭也不能吃好。
想起这些李爻不禁有些心疼，他执拗地看着他娘亲，坚持着让娘亲和他一块吃饭。
国公爷瞧自己宝贝孙子这模样，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发话道：“你也坐下来一块吃吧。”
老妇人冷哼了一声道：“你还真是好命，不仅大儿纵着你，连小宝这般小就知道念着你。像我们那时候，哪个媳妇不是在公婆身边伺候着的。”
李爻立马捡了个大肉丸到老妇人碗里，乖巧道：“小宝最喜欢奶奶了，娘亲哪有奶奶命好。”
老夫人被李爻逗乐了，伸出手指点着他的小胖额头道：“就你鬼精灵，还知道命好呢——”不过被李爻这么一打茬，倒是没有不高兴了，李顾氏便也坐下来一块用饭。
老夫人和李顾氏都是大家闺秀出身，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不过老国公爷以前也是在战场上打仗的，倒是没那么多讲究，李爻就更没这规矩了，老夫人和李顾氏宠着他，也不会要求那么多。
三下五除二吃个大半饱后，李爻不禁松了口气，觉得这小家伙果然不是白胖的，饿得极快、吃得极多，他在现代就是一个吃货，但感觉原身的这副身体，吃货属性好像加强了一百倍。
他喝着小盅里的鲜鸡汤，觉得全身可真舒泰，想起自己的重要事情，不由给老国公爷道：“爷爷，小宝也要进宫去当伴读。”
老国公爷吃饭速度极快，早已放下了碗筷，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听到宝贝孙子的话也没以为然，挑起眉好笑道：“哟，小宝是觉得家里不好玩了吗？也不是什么难事，赶明祖父进宫禀明皇上，让你去给你太子表哥做伴读便是。”
祖父没能理解到他的意思，李爻只得说得更明白点：“太子表哥都有大哥做伴读了，我再去不合适，一个皇子就只有一个伴读。小宝要去给四皇子当伴读。”
他进宫当伴读可是为了抱大腿，要不然费这劳什子力作甚，是家里这小日子不够逍遥吗？当伴读可不是一件什么轻松差事，起得比鸡早，又要能文又要能武，还要代皇子受过，要不是为了小命，他才不想去。
老国公爷不禁皱了眉，四皇子母妃早逝，在皇宫里最没存在感了，和皇后太子也不怎么友好，他可不愿意自己的金贵孙子去给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当伴读，丁点前途都没有，可也不好明说，便道：“小宝怎么想着要给四皇子当伴读？给太子表哥当伴读不好吗？”
李爻总不能说他想抱大腿续命吧，他小腿一蹬蹦到地上，靠在老国公爷耳边悄悄道：“爷爷，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而且树大招风。”
这放到现代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事实也是如此，即使他们身为太子的外家，但是太子如果不能当上皇帝，他们总要为李家留一条生路。而且他们宁国公府这棵大树，也实在是太过招摇了，皇后的母家，当今太后是老妇人的嫡亲妹妹，他外祖也是老平阳公。
即使当今天子现在与他们血脉相连，但也保不齐不会忌惮他们。也正是因为如此，原书中最后和李家关系疏远的四皇子上了位，他作为长房最金贵的宝贝疙瘩，第一个便被拿来开刀。
他可不想成为这个被开刀、杀鸡儆猴的人。
老国公爷瞧着自家宝贝孙子的眼里蓦地放出精光，虽然是很简单的道理，但身在其中，真的很难看穿。他身为皇后的父亲，太子的外祖，即使明白这道理，可也没法看清，不能利落地作出抉择。
更让他惊奇的是，他宝贝孙子才八岁，竟然就能明白这样的道理，果然是天资聪慧，不由深感欣慰，对李爻越发器重喜爱起来。
老国公爷对自家宝贝孙子滤镜太厚，是压根没发现自家宝贝孙子的异常，反倒引以为荣。
他捋着自己的会白胡子道：“那祖父便依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