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乐容比着采桑画好的纸样，挑了块带着云纹的银白色料子裁出布片。
裁布片的时候倒还顺利，可一到正式上手缝合的时候，乐容只觉得每个手指头都似有自己的想法似的，不到半个时辰，手便被扎了十多个针孔。
贾婆婆见她这样艰难，忍不住扶额叹息，“唉……娘子若实在不会，便还是由婢子代劳罢。”
乐容却坚持道，“那怎么成？这可是我说好了要亲手做给官家的。”
“那娘子先歇歇，这手上扎了这么些伤口，得让采桑拿药来涂一涂才是。”
乐容依旧摆手道，“不必。这些个小针口无甚大不了的，我现下只想快些做好这件衣裳。”
贾婆婆只好回了“是”，安静待一旁看着她继续和针线斗争磨合。
就这样磕磕绊绊地缝了五日，一件像样的寝衣终是做成了。
但乐容看着衣裳上面那些粗糙的线头，眼皮禁不住抽搐地跳了跳。就这衣裳要是给赵祯穿在身上，不得给他扎出一身疹子来？
采桑不忍心让她太受打击，便试图安慰她，“娘子是头一回做衣裳，能做成这般已经很不错了，起码两只袖子也没有做的一只长一只短不是？”
采青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已经很不错了。”
乐容可不会被她们夸的找不着北，依旧保持对自己清醒的认知，“得了吧。我还是把这件收起来，再重新做一件罢。”
照她现在这个手艺，恐怕要做出件能上身的寝衣来，估计还得再经历个四五件失败品。
正打算收起来，吸取教训重新做一件，赵祯却突然悄悄地掀开珠帘进来了。
他一进屋便瞅到了桌上的那件寝衣，喜不自胜地问乐容道，“这是给朕做的寝衣？这么快便做好了？”
“不是……”
乐容想伸手夺去藏起来，可是来不及了，赵祯已经拿在手里爱惜地翻看起来。
乐容嘟囔道，“官家怎么来了也不让张先生通传一声？轻手轻脚地就进来了。”
“朕见外头都没人在。便想进来看看。看来还得给你多拨几个人来伺候才是，不然连个看个门的人都没有。”
乐容正欲开口拒绝，赵祯就已经对着张茂则吩咐道，“张茂则，明日让入内内侍省的挑几个灵巧的宫人来琼华阁。”
“是。”
如此一来，乐容也只好福身谢恩，“谢官家圣恩。”
赵祯亲手扶她起来，声音夹杂着笑意，“无需多礼。这便权当是对你这件寝衣的谢礼了。”
乐容不好意思地应道，“可是这件衣裳做的不好，还是拿回来给乐容再改改吧，等做了件更好的，再亲自送给官家。”
说着便要去他手里把衣裳拿回来，赵祯哪里肯放手，便把拿着衣裳的那只手高高举了起来。
乐容跳了好几下都还是碰不到，便使起了小性子，索性坐在凳子上，气恼道，“这衣裳里侧都是线头，官家要是铁了心要穿，不磨出一身包来才怪。”
赵祯温声道，“无妨，几个线头罢了。大不了朕翻过来穿，这般便不会被线头扎到。朕一会儿沐浴后便换上。”
乐容绞着帕子，小声道，“可是……”
“可是什么？”
赵祯见她因着方才的薄怒，两颊都有些绯红，更显得她肌肤娇嫩通透，吹弹可破。便把寝衣收到一旁，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乐容不大好意思说给别人听到，便附在他耳边，用着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对他撒娇道，“可是官家若是把寝衣翻过面来穿，那些线头不就都扎到了乐容身上了嘛？”
赵祯被她的娇俏话语逗的乐不可支，朗声笑道，“哈哈哈……乐容说得有理，那朕便明日早上再换上。”
乐容听他是如何都打算收走这件“残次品”了，只得在心里无奈想着，日后一定要再做件好的出来，在赵祯面前好好长长脸。
晚膳是二人一起在琼华阁用的，因着端午临近，尚食局今日特地送了一碟别致的水晶粽来。
不似寻常的粽子是用糯米做的，这水晶粽子是用羊羹在模具里用蜜枣和去年存的桂花蜜填了馅，冷却凝固后得来的。
送来的时候，是单独用了个铺了碎冰的盒子放着的。
此时正值暑热，此物吃起来清甜爽口，十分合时宜。
乐容最是怕热，到了酷暑连饭也吃不下去，每年这几个月都要瘦上一圈。
今日送来的水晶粽子倒是解腻，乐容一口气便吃了三个。
赵祯斟了杯梅子露给她，柔声笑道，“慢点吃，又无人跟你抢。这是去年酿的果子露，果香醇厚，眼下这个时节喝正好。”
乐容接过去一口饮下，只觉得冰爽畅快极了。
见她今晚比往日胃口都好，便又吩咐道，“今日这道水晶粽子做的不错。张茂则，吩咐下去，尚食局今日凡参与制作此道菜的，每人赏银二十两。”
乐容一到这来便是在宫里，从前一直养在贾婆婆身边也用不到钱，是以对这里的银钱没什么太大的概念。
但看着送菜来的内侍那喜滋滋谢恩的样子，想必二十两也不算太少。
尚食局的得了赏，做事自然更加尽心，第二日午膳时除了给琼华阁送来了水晶粽子，又做了其他几样清凉的菜来。
不知是从哪传出去的，说是官家对水晶粽子赞不绝口。
这些日子，宫里的妃嫔传膳的时候，顿顿都向尚食局要了水晶粽子。
因着这个缘由，尚食局又去造办处打了好几副模具回来，才勉强够用。
因着豫王才过世三个多月，今年的端午并未再大操大办，只是每个宫里赐了尚食局的御膳粽子，以及分发了雄黄酒、艾叶等事物过节。
宫里虽然统一赐了粽子，但乐容长日无聊，想着要打发时间，还是去了仁明殿，与曹皇后、福康公主一起向婼娘学着包粽子。
瞧着婼娘一手掌着粽叶，一手缠着线，手指来回翻动着，便包了个粽子出来。
乐容，曹皇后，公主三人看的目瞪口呆，大眼瞪小眼地夸她道，“婼娘真厉害1
婼娘心下虽颇有些得意，但面上仍是一本正经地强压下欲要上扬的嘴角，眼观鼻鼻观心道，“主子们谬赞了。”
几人一人拿了片叶子，也皆试着包起粽子来。
福康公主年纪小手也小，婼娘挑了片最小的叶子给她拿着。
曹皇后从前常年习武，力气也大，一个不注意便把粽叶撕烂了，糯米也飞溅的到处都是。
惹得乐容哈哈大笑，曹皇后佯怒道，“你倒笑话起我来了。我倒要看看你包出个什么样的来。”
说着便去夺乐容的粽子来看，好容易费劲抢了到手里来，叶子是合上了，但看着瘪瘪的。
曹皇后用手捏捏，觉得说是里头包了十粒米都多了，便也嘲笑她道，“就你也好意思笑本宫？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哈哈……”
到了末了，只有四岁的福康公主虽然手小，倒真的裹了个像样的小粽子出来。
婼娘举起静姝包的那个小粽子，宣布道，“这一轮，福康公主粽子包的最好。”
乐容与曹皇后也乐得夸奖静姝，便都夸赞道，“还是咱们小静姝最聪明！一学便会。”
静姝也笑了，自打最兴来没了以来，她便甚少说话。
但今日也似乎是很高兴，她托着那个小粽子到乐容面前，小心翼翼问她道，“张娘子……可否帮姝儿把这个粽子带给爹爹？”
乐容把粽子接到手里，拉着她的小手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今儿是端午，公主要不要跟张娘子回去琼华阁，到时你再亲手把粽子送给爹爹好不好？”
静姝转头看了看曹皇后，见她笑着点了点头，才高兴地答道，“好1
“姝儿真乖1
曹皇后净了手，又替静姝把双手擦干净，对她道，“这个粽子得蒸熟了才能吃，姝儿现下先去外头玩一会。等粽子熟了，嬢嬢再叫你跟张娘子一起回去可好？”
静姝又是乖乖地答了一声“好”，便由一个小宫女领着出去了。
公主走后，乐容由衷地对皇后赞道，“娘娘把公主教的很好。她是个很乖巧的孩子。”
曹皇后叹了口气，“自从豫王去了，她便一直闷闷不乐的。想来是因为苗才人的缘故，官家只是会时常问起她的近况，可几乎没来看过静姝几回……本宫根本不在意恩宠，可是静姝她还太小，需要父亲的陪伴。今日静姝去了琼华阁，你能否帮着说几句话，教官家多来看看公主吗？”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乐容知晓了曹皇后的为人，明白她是真心替公主着想。听曹皇后这样说后，了然地点了点头，“臣妾会想法子劝官家解开心结的。”
“那便最好了。”
等粽子蒸好后，乐容便按照先前的约定，领着福康公主回了琼华阁，一起过端午。
到了琼华阁后，赵祯还未过来，乐容便让采桑拿了点心出来，对着公主道，“姝儿先用些点心，与张娘子一起坐着等一会。爹爹应该一会儿便来了。”
静姝点点头，坐在椅子上，乖乖吃着点心。
乐容轻轻摸着她的小脑袋，心里都蓄满了温柔，想着自己日后要也能有这样一个乖巧的女儿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