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转眼又是一夜过去。
第二日一早，孟嬛甄被叫起来收拾妥当，朝着栖凤宫去。
出了秀雅轩的门，就见洛御侍在外候着，见了她立刻就亲热的上前见礼，“我还在想，孟姐姐什么时候出来，要不要去唤姐姐一声呢，可不就是巧了么？孟姐姐这就出来了。”
孟嬛甄见此，心中很是无言，暗道其实你不必要等我的。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只能颔首应是，“有劳洛御侍等我了。”
“不劳烦不劳烦！”洛御侍亲热上前想要搀扶住她的臂膀，孟嬛甄轻轻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躲开来。
洛御侍见此，有些尴尬的一笑，又没事儿似的道，“时候也不早了，孟姐姐，我们快些去栖凤宫吧，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说来以前我一个人住的时候，总觉得太冷清了些，去往栖凤宫也觉得甚是无趣，幸好如今与姐姐一同住了，不论做什么都算是有了个伴儿……哎，孟姐姐你以后就叫我妹妹吧，老是叫洛御侍洛御侍的，多见外呀……”
一路上，孟嬛甄与洛御侍二人就剩洛御侍在不停的唠叨，偏偏孟嬛甄还不能说什么，只能一路面带微笑的听着，时不时的附和一声，当真是累得慌。
幸好，走到半道后，柳彩月与白凝香加入进来，总算是不止她一人听着洛御侍的唠叨了。
“诶，你们说……皇后娘娘上次病成那样，如今可是好了？”快到栖凤宫的时候，洛御侍突然出声问了这么一嘴。
孟嬛甄等人霎时一静，面面相觑了一眼。
在这里非议皇后娘娘？这洛御侍的胆子还真是大。
半响，还是孟嬛甄含糊岔过话题，“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定是好的……快要到了……”
一行人稍作修整，下了轿撵如栖凤宫内殿。
进去之后，就见许多后妃都是到了。
如今孟嬛甄可不是以前的后宫小透明，接连被宣召侍寝，连升美人，都足以惹人注目，更别说还有一个如今在宫中被传的神乎其乎的白凝香。
他们一行人出现，当即涌上来一群后妃见礼。
没多时，杨美人也出现了，见到这一幕，气得鼻子都有些歪了。
她趾高气扬的冷哼一声，“一群附庸之辈！”
然后理也不理其他人，径直坐在了自己所在。
孟嬛甄也注意到了，和白凝香对视一眼，而后才和其他人互相见礼一番坐下。
这个时候，罗姑姑搀扶着皇后娘娘出现了。
众人见此，纷纷站起来行礼问安。
待皇后允禀之后坐下，孟嬛甄才细细观察了一下皇后。
只见她脸色苍白如血，短短几日，整个人瘦了好几圈儿下去，整个人的精气神望着也没了以前那般好了。
孟嬛甄是会医术的，望着这一幕，就不由轻轻皱眉，心里头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皇后病了自是有太医诊治，也轮不着她去分说什么，是以只能将那些纷乱想法压在了心底。
这时，上座的皇后笑了笑，对着众人说，“诸位姐妹想也是瞧见了，我身子……咳咳……本是不好，今日也没想着让诸位……咳咳……姐妹过来走一番的，不过有个事儿，且需……咳咳……告诉大家一声……”
皇后说一段儿，便是咳嗽一会儿，整个身子都跟着轻轻颤动着。
整个大殿内气氛有些压抑，唯独皇后的声音和咳嗽回荡着。
殿内所有人望着，心尖儿亦是忍不住跟着颤动着。
罗姑姑见状，心疼的不行，“娘娘，要不您歇会儿吧……”
皇后摇摇头，“无妨，我说完……”
在罗姑姑和众人忧心的目光中，皇后继续笑着说，“过两日，便是上巳节了，想来诸多姐妹在宫中日久，已是许久未曾见过宫外的光景，这一次官家恩允，特许在上巳节时，带着大家一同去宫外游玩一番，诸位姐妹若是没有他事，便可准备些了……”
皇后一口气说完，便又是连连咳嗽了起来。
而大殿内，也是忍不住一阵议论起来。
尤其是以杨美人等人，目泛异彩，心里忍不住动起了别的心思来。
若是借此机会，让家中安排一下，借着别人的手让自己大放异彩，那岂不是……
想到此，她目光闪烁，一转之下，凝视到了孟嬛甄身上，顿时眼底闪过丝讥笑和算计起来。
而这边，孟嬛甄也是惊讶无比，却是立刻就想到了昨日里和‘燕大人’所说的那番话。
出宫……
会不会，这也是他同皇上说的？
想到此，孟嬛甄只觉得心头有些难以言喻，又有些激动。
而这时，有后妃问道，“娘娘，官家会去，娘娘也去吗？”
皇后道，“我这身子，便就不随你们去了，届时由着你们替我游玩一番，回来替我分说宫外的光景也是不错……到时候我不在，便由孙太仪与蒲贵仪带着大家便是。”
如今宫中的后妃，除了皇后之外，便只有这两位位居三品嫔位的孙太仪与蒲贵仪分位最高。
二人听了皇后的话，从坐上起身柔柔一礼，“臣妾领娘娘旨。”
皇后颔首点头，“行了，今日事了，诸位姐妹无事便回去罢。”
于是，众人一一告退。
孟嬛甄与白凝香、柳彩月和洛御侍自也是同路。
一路上，柳彩月与洛御侍都对将要出宫而兴奋不已。
“我先前还以为，入了宫后便再也出去不得，没想到，官家竟是这般好的人，居然还会带我们出去看花灯。”
“是啊！真是期待啊，你们说，到时候我们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近距离接触官家了？”洛御侍有些酸溜溜的，“白姐姐和孟姐姐倒是比我们大多姐妹好的多了，起码但是官家心中的人，哪儿像是我们这些……”
这话一说，白凝香与孟嬛甄都是尴尬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皆沉默下来。
柳彩月察觉不对，立刻笑呵呵打岔，“哎呀，说这些做什么，马上就要出宫去了，你们说，我们到时候会去哪儿玩儿啊？我听说到时候会有灯会呢！我不是盛京人，来了盛京便入了宫，倒是从未见识盛京城的繁华……”
于是，洛御侍顺利被带偏，同着柳彩月说起盛京城的繁华来，时不时的孟嬛甄与白凝香也插上一句，气氛总算是缓和下来。
走了一截，孟嬛甄突然瞅见某个地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对方见她望见了自己，便颔首点点头，转身朝着另一边去了。
孟嬛甄见此，略微沉吟，便对着几人道，“姐妹们，真是不好意思，我好似有什么东西掉在了栖凤宫，需得回去一趟。”
柳彩月立刻道，“啊？那要不要紧？孟姐姐，我们陪你去吧？”
白凝香也道，“确定是掉在栖凤宫了？我们沿途也帮你找一找如何？”
孟嬛甄忙道，“不用不用，想是我放在栖凤宫桌上忘拿了，就不耽搁你们了，你们先回吧。”
其他几人见此，便也只能颔首同意离开了。
等到孟嬛甄离去，白凝香却是回头莫名看了眼，眸底闪过丝沉思。
孟嬛甄寻着一条小径入了一处荒废的宫落，便见一人长身玉立的身影立在此处。
听见动静，对方转过身来，露出那张每次见都令孟嬛甄极为惋惜的英隽若神的脸来。
“你来了。”男人的嗓音低醇，一如既往的好听悦耳。
孟嬛甄行了一礼，“燕大人。”
顿了顿，她问道，“燕大人，今日皇后娘娘说了出宫的事情，不知此事是不是燕大人……”
男人唇角微勾，眼带笑意，“我不过是言语一番，如何决定，终是官家做下罢了，娘子若是要谢，该谢官家才是。”
孟嬛甄抿唇一笑，“话虽如此，但若不是燕大人，官家想也不会有此念头。”
“娘子此言错了。”
“嗯？”
“若是官家心中有娘子，便是娘子提及，想必官家也定是会满足娘子的。”
“可是……”孟嬛甄咬唇，想到白凝香，低垂眼帘掩下心中的遗憾，无奈道，“感情的事，我不懂，燕大人也不懂，因为……我们都不是切身体会的人……”
“你有岂可知？”谢宴清反问。
“啊？”孟嬛甄愣了愣，有些怀疑的看他一眼，随后迟疑着，“燕大人的意思是，你……有喜欢的人？”
谢宴清却并未答话，一双深邃幽暗的眸子，只牢牢紧盯她许久。
那眸中的感情，令孟嬛甄只觉得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她急忙转过眼，不敢继续看下去，生怕自己心底再一次生出眸中莫名情绪来。
谢宴清见此，唇角悄然扬了扬，又隐没收紧，“娘子若是心中有官家，不妨此次出宫把握机会，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燕大人，你……”
孟嬛甄没明白过来，还想问什么，抬眼却发现男人飞快离开，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意想不到的收获？”孟嬛甄喃喃，甚是不解，“什么意思？”
直到回了宫，孟嬛甄心中都对此不得其解。
后来一天时间，她急想找‘燕大人’解惑，却在这时才发现，自己虽与对方相识许久，却从来只有他找自己，而无自己联系他的方式。
唯一知晓的，也只不过是对方是官家近前侍候的内侍。
可她也不敢随意差人去找他，没得叫人误会了。
于是便就这样熬到了上巳节这日。
自打皇上允了后妃去看宫外，几乎所有后妃都盼星星盼月亮。
明明不过一日光景，却似过了好久，也终是叫人盼来了这天。
这日一早，孟嬛甄便同青竹忙活了起来，面对白芷他们找出来的种种衣裳，她很是为难了会儿。
最终想到皇帝的脾性以及‘燕大人’之前所说，‘燕大人’说的不错，若是在意，那总要是问清楚的。
哪怕皇上心中真是没有自己，那也好过自己胡思乱想。
大不了，日后便断了这份念想就是。
想到此，她便下定决心道，“无须那些花枝招展，打扮的清爽些就行。”
青竹有些不赞同，“娘子，那怎么行呢？今日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又有官家同行，想来其他人是定要打扮的极其精致的。娘子若真要这样打扮了，岂不是输了一程？”
孟嬛甄却解释道，“你说的不错，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要反其道而行之。”
白芷却是恍然，看着她佩服不已，“娘子果然聪慧。”
今日上巳节，宫外光景想必本就极其绚丽了。
若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岂不更显平庸，没得来股子俗气。
而且真要那样，反倒是也与孟嬛甄平日里的性子有些不符了。
青竹经过他们一说，也反应过来，她立刻又夸孟嬛甄。
“不过便是如此，那娘子也是不怕的，娘子本身就姿容倾世，哪儿是他们这些庸脂俗粉可比拟的。”
虽然知晓青竹这话有夸大成分，可人嘛，谁不喜欢听好话儿呢。
孟嬛甄掩唇轻笑，嗔了她一眼，转头望了望窗外。
“行了，快些准备吧，时候要到了。”
孟嬛甄到达聚集点时，远远儿就望了眼，果然见着今日众人皆打扮的花枝招展，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而仔细一瞧，大部分人都到了，白凝香与柳彩月正在说话，见了她立刻招手。
孟嬛甄露出丝浅笑，迎了上去。
而正在这时，就见杨美人迎面走了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像是掐着点儿似得打擂台。
杨美人走过来，唇角扬起的弧度似讽似笑，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孟嬛甄。
见她的衣着打扮，再看看自己与其他人，不由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今日为了即将与官家的见面，她特特儿打扮了番。
到了现场一瞧，再看孟嬛甄的打扮，顿时后悔起来。
她想回去再换身衣服，时间上却已是不容许了。
是以，她只能满心嫉愤的盯着孟嬛甄，不咸不淡的讥笑一句。
“孟美人往日里打扮的就是清汤挂面的，如今出去玩耍，也做此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去玩儿，反倒像是个哭丧的，旁白灭了这份游玩的热闹。”
孟嬛甄自是懒得理睬她的酸话，闻言不过淡淡一笑，“比之杨美人平日，也不过彼此彼此。”
杨美人平日里比谁都清高，加之媚上官家，因此穿衣风格总是往素净了打扮，显得自己高人一等似的。
如今却说孟嬛甄像哭丧的，那岂不是连她自个儿都骂了。
杨美人脸色顿时一沉，冷哼了声，“牙尖嘴利！”
口头上的便宜，孟嬛甄若是有心讥讽，她也争不赢孟嬛甄。
旁侧的婢女台碧在她耳畔低声劝，“娘子何必与她置气，且看今日过后，她孟美人还如何得意的起来。”
杨美人一听，目光闪了闪，想到今夜晚些时候的安排，心情好了许多。
在看孟嬛甄，便没了那般的怒意，反倒夹杂着丝许看好戏的意味。
见人到齐了，随行的孙太仪点了点头，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最后着重声名。
“诸位姐妹也都是出身名门，可别出了这道门，就给我想些虚头巴脑的。虽然皇后娘娘不在，但我与蒲贵仪在此，也是容不得你等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届时若是让我发现了，别怪我不留情面。”
孙太仪就是这么个人，也不管他们是否乐意听，只要他们听话，不惹出事来，那她就不用怕惹上麻烦了。
待众人脸色不好的应了是后，这才领着众人行过重重叠叠坐上轿撵从宫侧门出去。
在宫侧门外，已是停了好些马车，就等着诸位娘子们上去了。
离开前，孟嬛甄看了看四周，还特特儿朝正门处瞧了瞧。
却见正门处空空荡荡，根本没见着自己心里想的那人，不免有些疑惑。
显然，在场的诸多后妃皆是怀揣着这个想法，扭头看了看四处。
杨美人却是直接皱眉道，“孙太仪，怎的不见官家？”
众人，包括孟嬛甄一听，皆屏息凝神起来。
毕竟，今日出去游玩只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官家随行。
孙太仪没有说话，蒲贵仪笑起来，“姐妹们，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盼着见官家呢。可官家是什么人，忙于国家政事，哪里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同咱们一路？要真是那样被传了出去，那些言官岂不是直接贬斥官家了？那成了什么样儿了？”
有人不服气，“可不是皇后娘娘说，官家今日也会同去吗？”
孙太仪立刻‘嘁’了声，“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官家说会同去，就真个会跟咱们一起走了？做什么白日梦呢。”
此话落下，众人皆是心生羞恼，又有怅然无措。
便是孟嬛甄与白凝香、杨美人等人，也都略略出神。
孟嬛甄还有些懵然，若是官家不至，那自己准备的那些说辞又有什么用？
而且‘燕大人’还特地提点了自己，不该是这样啊？
蒲贵仪见那人被孙太仪堵得满脸羞红，其他人也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她立刻笑着和缓劝了句。
“诸位姐妹也别灰心。虽说官家不会同咱们一道，可官家那样的贵人，金口玉言，自是不会出尔反尔的。如今，官家约莫是有事，早已先行一步出了门儿去了。
可在此之前，官家早已派人包好了盛京城内最响亮的酒楼，届时咱们游玩一圈后，再去酒楼，大约便能在那儿见着官家了。”
众人一听，这才松了口气，神色又纷纷亮堂了起来。
孟嬛甄自也是好悬放下心来，暗道应当就是如此了。
蒲贵仪等众人舒了口气后，又意味深长的道了句，“官家平日贵人事忙，鲜少有今夜这般好的机会，姐妹们趁着今夜得空，能使出多大劲儿，便使出多大劲儿来，没得过了这村儿可就没了那店了。”
众人立马明白了她话中深意，立刻羞红着脸，神情有些激动的应了声是。
随后，众人这才上了马车出宫去的盛京城内。
马车是两人一架，孟嬛甄本是准备同白凝香一架的，但洛御侍缠上了白凝香，加上柳彩月也过来了，便白凝香与洛御侍一架，孟嬛甄与柳彩月一架。
孟嬛甄入宫年许，已是许久未曾瞧见宫外的热闹了，自是有些稀罕的。
虽然心里想着事儿，却也不碍她掀起道帘子，透过缝儿往外瞧。
只见越是行走，人流越多，灯火越亮，喧嚣越盛，果不负大业帝都之称，盛京城繁华之处，仅此可窥一二。
柳彩月见状，也跟着有样学样。
不过没多大会儿就是累了，放下帘子靠坐在马车内。
孟嬛甄见她神色恹恹，笑问了句，“怎么了？”
柳彩月顿了顿，惆怅的叹了口气，忍不住对她说，“孟姐姐，你说，大家都是何必呢？争着抢着要往官家身边儿凑？我这些日子来，看着他们那些人为了想见官家一面，挖空了心思，真是想不通。”
柳彩月虽然入了宫，可实则她自个儿，是并没有想要巴结官家的心思，只因拗不过家里人，这才被送入了宫。
也不知她是幸还是不幸，入宫这么久，她别说被官家看中，就连见都未曾见过。
其实，宫中后妃也不止柳彩月一人如此，毕竟如孟嬛甄、白凝香、杨美人这样的人，总是少数。
孟嬛甄不由沉默下来，柳彩月说完这才反应过来，孟嬛甄在外人眼中看来，也是如她口中这般的人。
她忙就道歉，“孟姐姐，我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只是有感而发……”
孟嬛甄摇摇头，颔首说明白，盯着她笑道，“彩月，你心思纯善简单，不通事故，自是不清楚这人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万事如意的。就如同你，你虽入宫，却并不想和官家有什么交集，这也是一种表现行事。
而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不得已的苦衷，要么就是野望。这样的人，又怎能去说对方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亦或是值与不值呢？”
柳彩月听了这番言论，若有所思，最终还是不太懂，“哎呀，算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孟嬛甄闻听，不由好笑摇首。
柳彩月又眼眸一转，终是好奇的问了声，“孟姐姐，你也见了官家这么多面了，可以跟我说说，官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
“官家啊……”孟嬛甄不由顿了顿，听着车轮子‘轱辘’转动，外面的声音逐渐鼎沸，一束亮光从她指尖掀起的帘缝处透了进来，映的她指尖如玉般清透，而光洒在马车内，幽明幽暗，车厢里反倒更显寂静。
她盯着瞧了眼，想起这些时日来和官家的相处点滴，又不禁想到今夜将要发生的事，心中没来由的揪住，有些闷闷的，面上却忽而笑了起来，“官家，是个好人。”
毕竟，哪怕她虽然觉得官家有这样那样莫名其妙的癖好。
可他那颗为国为民的心，亦是不容置疑的！
顿了顿，她强调了句，“很好的人。”
马车‘笃笃’，一溜儿便驶入了盛京城内。
越是往里，人流越是拥挤，从帘子朝外看去，平日里宽敞的街道人流如织，摩肩擦踵的。
因着再行前进车马不便，是以孙太仪便叫停了车马，又差人整顿好，这才叫着诸位娘子下来。
街边四处能见小摊贩卖各色杂物点心，吆着嗓子叫卖。
也有打扮潇洒豪爽的手艺人当街叫技，时不时你蹦我跳，你吐个火，我吞把剑的，瞧得人心都往上揪，待得落下帷幕，又引起旁侧围观的人众声叫好。
小子丫头便拿着铜锣一圈儿的转，嘴里喊着‘有钱的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谢您嘞。’
孟嬛甄与柳彩月先后站定，这么打眼一瞧，她帷帽下的眸子不由溢起流光，忍不住感叹了声，“真是好个人间繁华。”说着，差青竹赏了那杂耍些许银两。
柳彩月便搀着她胳膊，跟着使唤丫鬟看赏，又嘻嘻笑着，“盛京城真是太热闹了，真想经常出宫来玩儿啊！”
“这算个什么，过会儿晚些了，可劲儿瞧着吧。待夜深了，家家户户升起灯火。尤其是那玉带河边，秦楼画舫，映水河灯的，那叫个交相互错的，好看的不得了。”
这时，旁侧传来洛御侍的声音，转头看去，却是洛御侍与白凝香一同过来了。
柳彩月惊喜不已，“还能这般。”
如今这夜被鼎沸人声所相合，入了那街边店铺和行人手中或拿或挂的花灯，就已是如同白昼，若在流光溢彩起来，那该是何等景象。
孟嬛甄也跟着附和了一声，“若是端午中秋出来，那才更是热闹，还有赛龙舟等等数不胜数，往日里觉得倒也不过如此，如今再看，却是叫人着迷了。”
柳彩月嘻嘻笑着，“那不一样嘛，孟姐姐你生在盛京，从小瞧着，肯定觉得也就那样，就跟我似的，我在江南长大，叫我瞧着那边的节日里，不过也就那般了……”
他们这边说着话，而杨美人在他们前边儿下了车，刚刚站定由着台碧抚弄皱巴的衣裳，便听了两人这对话。
她当即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又讥又讽同台碧道，“到底是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这点子就瞧花了眼，上不得台面。”
台碧一面劝她少说两句，且先忍着，一面附和，“毕竟娘子这样式儿的家世，满盛京城也找不出几个。”
主仆瞧着是私说自话，可声音大的周围的人都瞧了过来。
柳彩月气怒，知道她在这里指桑骂槐，想说什么，被孟嬛甄紧了紧掌心。
便见她笑了笑，“杨美人说的正是，若不是小门小户，谁又来同我们入这宫内做个小小美人呢。”
她心里明白的很，与杨美人说话，从来就不不能同对方直刀子往前冲，进去是一片白出来就带一片红。
虽是伤了人，自个儿也落了满身的痕迹。
正相反，她就如那钝刀子割肉，看起来不怎么爽快，可却一刀刀的，揪着准儿，戳着痛楚来。
就这么一句话，揪紧了杨美人如今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后妃，气的她满面扭曲。
忍了又忍，忍不住了，正想回刺时，孙太仪发话了。
“姐妹们都下来了？下来了便过来凑一堆儿吧，别三三两两的站的四处都是。”
杨美人眼刀子剜了剜孟嬛甄，这才深吸口气，满面清高的走了。
柳彩月偷笑不已，同孟嬛甄碎嘴，“孟姐姐，瞧她那个鬼样子，明明比谁都忍不住心气儿，偏要端的比谁都高，德性！”
孟嬛甄说，“那也是人家有那个资本端着，行了，别说了，过去吧，没得孙太仪不高兴了。”
因他们人多，又都是女子，便是带了帷帽，可个个身姿窈窕，叫人见了也不免多睨几眼。
孙太仪和蒲贵仪怕有意外，组织众人聚集在一起游玩。
虽说这样少了许多的乐趣，可这样聚在一堆，又有着侍卫守着，安全也就不虞。
少有那么几个不悦的，被她一个眼神看去就噤了声儿。
一众人随着孙太仪转转悠悠的，便到了玉河边，河边一溜儿的年轻男女聚在一处。
少女打着团扇，面泛桃花，遮遮掩掩盯着自己心上人，郎君则个个极尽风流潇洒，在河边亭中对着谜语。
孟嬛甄等人也皆是有真才实学的，也就都来了兴趣，孙太仪也不拘着，且由着他们去猜谜解题。
孟嬛甄虽家境不怎么样，可毕竟也是家学渊源，才学那是打小抓，很快便让一众后妃败下阵来。
柳彩月哀呼，“孟姐姐瞧着你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你竟这么厉害啊。”
孟嬛甄婉笑谦让，“不过侥幸罢了，什么厉害不厉害的。”
别人听听也就听听，可不会当真，毕竟赢下他们可都是真材实料。
一众人说说笑笑，却不知不远处，官家谢宴清正领着林孝全与贴身侍卫方靳在暗处瞧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