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而就在这停顿的片刻之间,不知道多少人心底泛起了波澜。
便是孟嬛甄,心底也不可避免的想着……官家还会想起自己吗?
随即又心中嘲弄一笑,自问自答的在心中喃喃,‘不,有凝香姐姐在,或许他是从未在意过自己的……’
否则的话,又如何会轻而易举的将她两次弃之不顾呢?
想到此,她心底不禁轻轻的叹了声。
而片刻之后,她耳边才响起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起。”
孟嬛甄抬起头来,却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一晃而过便入了内的背影。
又没能看见他的真颜,也不知日后……还能不能有机会看见了。
孟嬛甄心内想着。
谢宴清入了栖凤宫内殿,待隔绝了众人视线,他脚步顿住。
林孝全不觉看他一眼,“官家?”
谢宴清想到孟嬛甄在外候着的身影,抿了抿唇,吩咐道,“让他们都散了。”
话落,大步入了皇后房间。
林孝全愣了愣,反应过来,弯腰示意了一番,转身出去了。
外面,众人都是为此番没能和官家说上话而感到郁闷,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时,就见林孝全出来了。
立刻有人期盼的问道,“林大人,可是官家有什么吩咐。”
林孝全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朝着孟嬛甄处看了眼。
“陛下吩咐,皇后娘娘已无大碍,诸位娘子也不必在此枯守,且都回去罢。”
顿时,一众人等面面相觑。
孟嬛甄也是愣了愣,但反应过来,立刻跟着其他人行礼告退。
林孝全颔首,将所有人目送出去后,才再又转身入了内。
内殿,谢宴清迈步入了房中,皇后身边的罗姑姑上前行礼。
谢宴清摆了摆手,“皇后怎么样了?”
罗姑姑道,“劳陛下关心,娘娘已是醒了。”
谢宴清点点头,“都下去吧,朕与皇后说会儿话。”
罗姑姑垂首应是,领着一干人等退了下去。
等到门关上,谢宴清才入了里面,皇后此刻一身白色中衣,面色苍白的靠坐在床榻之上。
见了他,露出极度虚弱的一笑,“官家来了,请恕臣妾无法见礼。”
谢宴清道,“无妨,你我之间,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坐下来后,他又仔细看了看皇后神色,“感觉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皇后侧头,拿着帕子挡在唇前咳嗽了一下,“还能如何?都是老毛病了……”
“没有大碍就好。”
两人说着,都是沉默了下来。
两人之间,说是夫妻,可这疏离客套的模样,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许久之后,两人同时开口,“你……”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无声笑了,气氛才是渐渐地融洽起来。
皇后眨了眨眼,玩笑道,“官家可曾瞧见那白美人?臣妾往昔便是好奇,何人值得陛下如此记挂,今日一看,倒也不负陛下心念此人了。”
谢宴清顿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嗯……我同她之间,关系却是……”
他摇摇头,“总之,不是你想那样。”
“哦?”皇后好奇,“陛下不喜欢她,那为何又一直记挂着她?还一入宫便封了美人,今日露面,不知道多少姐妹惊诧呢……还是说,陛下喜欢的另有其人?”
谢宴清笑着摇头,“不去说这些,我此来是看你的。”
皇后笑了笑,“好,那不说了……臣妾观陛下眉宇间有烦扰,可是那帮子大臣又来搅扰陛下了?”
谢宴清也似是想到了那些大臣的吵闹,伸出手摁了摁额角,才是无奈道,“不去管他们,左不过这么多年,闹了也无数次了。”
因为皇后身体缘故,早年为太子妃时还好,可这两年但凡皇后有个什么不好,总会有人跳出来要谢宴清废后。
废后的传闻也一直在朝堂经久不息,每年都会闹上一闹,如今倒似是一个传统了。
谢宴清也是不胜其扰,但他也就听听罢了。
这些事,皇后也是清清楚楚。
皇后听着,也跟着笑了笑,“算一算,臣妾嫁给官家,也快七年了吧?”
谢宴清唇角微扬,“时间过的甚快。”
皇后赞同颔首,“是啊。”
沉默片刻,皇后突然道,“陛下,臣妾……怕是撑不了太久了,你最好早做打算才是。”
谢宴清不禁眉头略皱,沉声道,“皇后休得胡言乱语!”
皇后摇头,“陛下,我不是胡言乱语,我自己的身体,比谁都清楚,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希望陛下能以大局、以大业江山为重!”
说着,她目视谢宴清,视线之中,是热烈的火焰。
“当年,臣妾嫁给你,便是为了一个‘义’字,为此,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不顾,所以,臣妾不希望因为臣妾的缘故,而在到时候掀起一场看不见的腥风血雨。官家,答应臣妾,好吗?”
废后换后一事,不论在哪个国家,都是一场弥久日新的拉锯战。
谢宴清登基不久,外有强敌环伺,虽有他铁血手腕镇压,但内里一旦出现问题,只怕就是一个极其难堪的局面。
皇后知道谢宴清一直顾念他们之间的夫妻情谊,所以一直迟迟顶着压力容留她坐在这后位之上。
但如今,她也自知自事,所以选择由自己替谢宴清解开那一重顾虑。
谢宴清脸颊紧绷,深邃眼眸是一片不见底的幽潭。
许久之后,他才是望着皇后的眼郑重道,“好,朕答应你。”
皇后闻听,立刻松了口气似的矮了矮身子。
同时,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谢宴清眉头紧皱,立刻将她扶下来躺着,“皇后,哪里不舒服?”
“臣妾……咳咳咳!”可没想到,皇后越说便咳的越严重,甚至还咳出了血来!
谢宴清立刻大喊,“来人!宣太医!”
整个乾元宫再次忙碌起来。
太医很快赶到,施以针行,好一会儿皇后才再次安静下来。
望着躺在床榻之上,病弱游丝的皇后,谢宴清脸色有些难看。
他出了里间,问太医,“告诉朕实话,皇后病情如何?”
太医脸色为难,半响后,愧疚下拜,“陛下,微臣……微臣无用。”
如此,算是表明了态度。
谢宴清怔怔良久,双拳捏紧了又放,才是闭上眼深深吐出口气,对着太医挥了挥手,转身步入里间。
其他人鱼贯而退,谢宴清坐在皇后身边盯着她。
皇后眼帘动了动,虚弱的醒过来,“让官家笑话了……”
谢宴清摁住她,“你好好躺着,太医说,你如今需要好好修养,其他事就暂且不用去管了。”
皇后一笑,“那可就太好了,这些年管着宫中事务,臣妾可是累得不行……”
谢宴清却并没有被她的玩笑之言逗乐,沉默片刻后,突然道,“皇后,你可还有什么心愿?说出来,我定会尽全力满足你。”
皇后与谢宴清是青梅竹马,却从来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皇后在闺阁时,便已有了心仪之人,只是当年家族需要她嫁与当时的太子,成为未来的皇后,所以拆散她与情郎,令她嫁与谢宴清。
谢宴清得知此事后,曾欲出头替她解决此事。
但皇后为了大义,也为了不给心爱之人带去危险,毅然拒绝了谢宴清的好意。
从此后,两人成亲,相敬如宾,也无越界之处,就这样互相扶持,一路走到如今。
说是夫妻,实则更像是战友。
谢宴清也知道皇后心中一直有个人,所以他提出这话,就是想要在皇后的最后时光里再一次成全她。
“心愿?”可皇后听后却只是怔然,转头看着外面,目光遥遥看向天边,似是怅然,似是怀念。
她不是没有听懂谢宴清的暗示,但许久后,她收回视线,只是闭上眼淡然一笑。
“此生嫁给官家为妻,携手与官家平稳大业,便是了去,亦是此生无憾了。”
谢宴清闻言皱眉,“幼安,你难道不想再见他……”
“陛下!”皇后却径直打断他,“过去之事,已如昨日黄花,不必再提了。”
谢宴清不禁凝视她一眼,许久之后,才是站起身。
“你不必急着做出选择,好好想想吧,趁……时间还不晚。”
说罢,转身离开,“你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皇后则躺在床榻之上,望着床顶发呆。
好一会儿,痴痴的笑了出来,一颗晶莹的泪珠,悄然间从眼角滑落。
她口中喃喃着,“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话语声,渐随渐远。
……
另一边。
孟嬛甄等人离了栖凤宫,白凝香与柳彩月迎了上来。
柳彩月见了白凝香,有些惊讶,“孟姐姐,你与白美人是相识么?”
不等孟嬛甄回话,白凝香便抢着笑答,“我与珍珠是一同长大的。”
“珍珠?是孟姐姐的小名吗?真好听啊!跟孟姐姐似的,真贴切!”
柳彩月‘哦’了一声,又看了两人一眼才道,“想必孟姐姐和白美人许久不见,有许多体己话想说吧?那孟姐姐,今日我就先告辞了。”
孟嬛甄见状,只好颔首,目送着柳彩月离开了。
白凝香笑笑,“这人是谁?倒很是活泼,与入宫前的你有几分相似。”
孟嬛甄道,“那是柳御侍……”
两人一路走,一边说话,说起宫外的事,白凝香笑着道,“你家元儿倒是有出息,如今竟是入了军营,升了百户长了。”
孟嬛甄‘啊’的声瞪大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白凝香讶然,“怎的,珍珠你不知道?”
孟嬛甄眼底闪过丝焦急,“我与家中通信,也从未说起小弟的事……”
她心底已是有些慌了,白凝香见状,便道,“许是伯父伯母不想让你担心吧……珍珠,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初初入宫,住所也未能收拾妥当,今日便就不邀你去我那处了,待到来日你我姐妹再好好聊聊。”
孟嬛甄此刻心中慌乱,也没了多说什么的心思,便就顺着她的话点点头,两人就此告辞。
孟嬛甄离了白凝香,便一路急急忙忙回了秀雅轩,立刻修书一封交给青竹,“快送出宫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青竹知道轻重,重重颔首应了离开。
孟嬛甄见此,目光有些忧虑的望向家的方向。
家中也就小弟一人,他那人顽劣,身体也不怎么强壮,居然去了军营……那日后要是上了战场有个好歹怎么办?
她越想越是焦灼,在屋内也是呆不住,干脆收拾了一下,带着白芷出去转转。
此时天色将晚,微风徐徐,吹拂着面庞倒也凉爽。
待走到一处湖边时,却发现前方凉亭内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顿时微微一讶,拎着裙摆走上前去唤了一声,“燕大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