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呼……’
孟嬛甄心底顿时松了口气，应了声是，缓缓抬首。
只是猝不及防，她一下子就撞入了对面男人那双深邃幽暗的眸中。
隐隐约约间，孟嬛甄只觉得这样一双眼，竟给她一种极其熟悉的错觉。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直白，男人也朝她的跟前逼近了些许。
“在看什么？”
孟嬛甄反应过来，心中咯噔一声，才察觉自己失仪了。
她脸颊顿时羞红下来，如同一颗诱人的水蜜桃般清艳撩人。
“在、在看官家。”
“哦？”男人的嗓音低沉，“看朕什么？”
“看、官家的眼睛……官家的眼睛好看。”
她被男人强大的气势逼的有些窘迫，一口气道出了自己所想。
说完这话，她只觉自己丢死个人，急忙又垂了眼，不敢多看。
许久，她才又听见男人轻轻从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声音，越过她朝后去了，“过来坐。”
孟嬛甄知道自己是过了这关，整个人松懈了许多，赶紧应了声是，转而跟着男人身后到了桌子前坐下。
孟嬛甄悄悄的瞥了男人一眼，他坐在那里，浑身就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股沉稳的气息来。
许是她目光探究过深，男人极快的侧目，抓住了她的视线，让她颇有些猝不及防，“在想什么？”
孟嬛甄有些心慌的躲开视线，才又轻轻开口，“臣妾在想，今日官家赐予臣妾的那些好物，臣妾受宠若惊，在想该怎么同官家道谢……”
她的坦白，令男人心情甚好，他面具下的唇角翘了翘，“给你就收着，至于谢……”
他又瞥了孟嬛甄一眼，“可用过膳食？”
孟嬛甄想了想，不想拂了对方的好意，只得道，“未曾。”
男人未曾深究，闻言颔首，“好，那便陪我用膳。”
啊？
孟嬛甄愣了愣，但很快就点点头，依言坐下来，并拾起牙箸替男人布菜，“官家想吃什么？”
“我随意。”
孟嬛甄无奈，只能颔首点点头，然后看向桌上思索着怎么布菜。
但等到看清桌上的菜肴后，她不觉有些怔愣。
明明是大业皇帝的膳食，可这桌菜却并不算丰盛，不过两荤三素一汤配以一盏小食罢了。
许是察觉出她的意外，男人问，“堂堂天子，所用膳食不过如寻常人家，是不是失望了？”
孟嬛甄赶忙摇头道，“臣妾未曾……只是……”
她咬唇想了想，“只是官家为国为民忧心，想必是极耗费体力脑力的，若是吃用跟不上，岂不是于官家身体不利……”
说完这个，她才猛然惊觉自己失言了！
自己不过一小小后妃，居然敢妄断官家事！
孟嬛甄急忙站起来，“官家，臣妾、臣妾惶恐，一时失言，还望官家恕罪！”
她的表现令男人不觉多看了眼，随即一笑，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细嫩的手掌，并牵着她道，“坐。”
孟嬛甄迟疑着，顺着他的力道坐下了。
而这时，对面的男人才继续道，“你直抒胸臆，在我看来，却是这后宫之中最为宝贵的一点，我又岂会怪罪你？孟才人，你很好，只希望在这后宫的漫长时日里，不要消磨掉了你这宝贵的一处。”
他转目看向桌上的膳食，沉默良久才道，“至于这些……或许在你我这般，天生就锦衣玉食的人看来颇为简陋，可岂知便是在你我眼中看来简陋的一餐，如今在南处，也有无数人翘首以盼，却连一碗米粥也喝不上？
我即为大业天子，黎民百姓的官家，却也不能尽消这世间苦难……或许，每日节省下来的一粒米，积少成多，便可挽救一人、十人、百人性命？既如此，我愿以身作则，只愿这世间再无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
孟嬛甄闻言，心中极是震撼。
在今天之前，她从未如此深刻的体会过，一个人的悲天悯人竟是如此打动人心。
眼前的男子，在这一刻，好似不止是一个字面上的官家……
她怔怔的望着面前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这一刻间，心中竟有一股极其强烈的冲动，想要看清面具下这个男人的脸。
该是怎样的一个男人，才能拥有这一副胸怀天下的胸襟……
跟前的男人顿了一顿，他突然轻声笑了笑，“说这些沉重的话语做甚，用膳罢。”
孟嬛甄轻轻咬了咬蠢，眼睫微微颤了颤，心底深处竟也跟着他那笑而动了动。
她垂着眼应了声是，就看见男人的十指匀称纤长，握住手的触感，却有一层轻轻的茧子。
孟嬛甄自幼学医，一触便知那是常年习武，手握刀枪剑棍所遗留下来的。
听说官家即位之前是大业的常胜将军，天下人称修罗战将，凡是他领兵出征，几乎是战无不胜。
本来以为这样一个人，如今登上高位，想也荒废了武学。
不曾想今日这一接触下来，孟嬛甄才知，这位官家只怕是从未懈怠过自己的任何一面！
孟嬛甄越发沉默下来，内心对这个言行举止都始终如一的男人开始升起一丝发自内心的敬佩。
她轻轻吸了口气，真心且殷勤的为男人布菜。
虽然不知这个官家日后会如何，但此时此刻，孟嬛甄是真的希望他能好好的，且认为他只要初心不变，想必他定然会是一个极好的官家。
而这样的一个男人，她也愿意真心实意的去待他。
孟嬛甄和男人一起用膳，大部分时间都是她静静伺候着男人，她则不怎么动。
桌上的菜唯有一道春笋是她极爱吃的，一年到头也就春来那么些时节才有。
她自入宫来后，就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了。
不过桌上的春笋离得有些远，她也不好意思老是够着胳膊去夹，索性也就不怎么吃了。
两人沉默下来，整个卧龙殿都安静无比，只能听见食物轻轻咀嚼的声音。
孟嬛甄抽隙悄悄的扫了他眼，见他目不斜视，这个人虽然很是沉稳、肃穆，但却巧妙的令人也很安心。
或许，是因为先前他那番话让她对眼前这个人有了更多的了解吧？
孟嬛甄想着想着，身体也不觉放松了许多。
冷不丁的，牙箸轻轻敲击碗沿发出叮叮的声响。
孟嬛甄垂下眼一看，发现居然是男人替她夹了一筷子清炒笋片！
她不觉一讶，抬眸看去，就听男人道，“多吃点。”
“谢官家。”孟嬛甄红着脸道了谢，心中却升起一股暖意。
她什么都没说，他却好似什么都留意到了。
“可能喝酒？”男人又提起酒壶看向她。
孟嬛甄想了想道，“小酌便可。”
男人没说话，但孟嬛甄从他眉眼唇角的弧度能感觉到，他心情很是不错。
莫名的，她心情也跟着愉快了许多。
谢宴清替她斟了杯酒，“此酒名为桃花醉，正适宜如今这时节……可惜此刻天色已晚，不能去桃林赏花饮酒，倒是失了一大乐事，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孟嬛甄闻言，忙拿起杯子道了谢，轻轻的抿了一小口。
‘嘶……’
顿时，一口辛辣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孟嬛甄被刺激的眯起了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哈……”
她的反应逗笑了男人，“如何？”
孟嬛甄红着脸道，“好辣……唔，现在有一股甜甜的味道了！”
随着时间推移，桃花醉中的香味蔓延，甘醇无比！
孟嬛甄眼睛亮了起来，“官家，好喝！”
谢宴清唇角微扬，盯着她轻轻‘嗯’了声，也跟着喝完了杯中酒。
孟嬛甄见状，急忙也跟着喝了，许是喝的急了，还呛了一下。
谢宴清替她斟了杯清水递过去，“美酒虽好，却也不要贪杯。”
“谢官家，臣妾会注意的。”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气氛竟无比融洽起来。
烛火跳跃，酒气熏人，三杯桃花醉下去，孟嬛甄脸颊如同染上了一捧火烧云霞，一双美眸更是朦胧醉人。
她双手托着小脸儿，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面前带着面具的男人，突然问道，“官家……你喜欢桃花吗？”
谢宴清侧目看了过去，扬了扬眉，“问这做什么？”
孟嬛甄咬了咬唇，突然瘪着嘴撒娇，“官家，你说说嘛~嗯~好不好？臣妾想知道……”
她歪着脑袋，不经意间就露出了一抹平日里使劲儿掩藏的纯真来。
如此，倒是衬得她那张妖媚的小脸儿越发勾人。
谢宴清喉结上下滚动，也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美色醉人，他少有的觉得气息紊乱，头脑不甚清晰了起来。
“想知道？”他沙哑着嗓子问。
“嗯！”孟嬛甄嘟囔着嘴，重重点头。
刚说完，眼前一黑，就觉得整个人身子就悬空了起来。
她不觉轻呼一声，急忙伸出手，下意识攀附住了男人的脖颈。
抬眸一看，就看见男人面具下那棱角分明的下颌，还有一股极其强烈的龙涎香伴随着幽幽的桃花气息扑鼻而来。
“官、官家……”
孟嬛甄脑子一个激灵，勉勉强强清醒了些，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了，整个人都结巴了起来，小脸儿上也越发晕红欲滴。
这一幕被谢宴清收入眼帘，他低低一笑，“夜色已深，爱妃，该就寝了。”
他抱着孟嬛甄大踏步的往卧龙殿深处走去，轻松写意的如同漫步似的。
孟嬛甄整个人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直到男人将她轻轻的放在了榻上，才强迫着自己打起精神来。
她急忙想要爬起来为男人宽衣，却被对方大掌轻轻一摁，制止在了榻上。
她不解抬眸看去，就见男人缓缓朝她逼来，她感受着他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将自己包围，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随后，他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白嫩纤细的柔荑放在了那张冰冷的银白色恶鬼面具边沿。
“官家？”孟嬛甄讶异。
男人嗓音低沉沙哑，“可想知我面貌？”
“……想。”挣扎许久，孟嬛甄坚定迎着他的视线颔首。
“那就亲自将面具揭开。”
他话语平和，却带了一种莫名的鼓励。
孟嬛甄杂乱的思绪顿时烟消云散，只认认真真的盯着男人的眼。
那里面，深邃幽暗，却带着鼓励。
她不觉紧了紧指尖，如今，只要她一抬手，就能将男人的面具摘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