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焰火
每逢年末，学校事情多的令人抓头。
林欢和苏诀各自忙着期末的各项事宜，连微信上的聊天记录都只停留在上次去看话剧的邀约。
好不容易考完最后一次模拟考，林欢批完手上的所有卷子，她的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迟来酸痛。
林欢伸手揉了揉僵直到快要动不了的脖颈，朝后仰了仰脖子，拿起手机正准备休息一下，手机上就跳出一条app的推送通知，横在屏幕正中央。
【元旦假期三天游，新马泰，一条龙，仅要999！！！】
一连三个感叹号，闪的林欢眼睛都快瞎了。
不过，这个弹出来的消息，倒是激发了林欢的一些久违的度假想法。
元旦，跨年，阳光，沙滩……
林欢脑海中浮现出一些画面，引得她出神。她勾起唇，正巧现下也没什么事，直接点开手机开始看马来西亚的机票。
她一个正经学语言的，又一个人在国外生活那么多年，自己订机票去个马来西亚真是毫无任何问题。
林欢挑了几个航班，截个图，给苏诀发了过去。
她一颗心被苏诀没回的那条消息吊的七上八下。直到林欢自己都快要忘记她给苏诀发过消息的时候，苏诀的回复才姗姗来迟，直男又苍白：“抱歉，去不了，有安排了。”
林欢瘪瘪嘴，随手发了个小猫哭的表情过去，也没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到底还是多少有点失落。
度假这件事，能有人一起出行是最好不过，在情侣间更是蜜里调油一样的存在。只是，如果没有的话自然也没太大关系。
就看被邀约的那个人在心底占的比重大小了。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林欢这个天生怕冷的人去马来西亚的沙滩上，抱着芒果汁，欣赏碧蓝的海浪的一颗心。
她实在怕极了宁市的冷。
林欢对着今年调休的日历，迅速敲定了机票和酒店。
苏诀虽然嘴上说着有事，还是关心着问了她一句：“订的哪天的航班？”
林欢手指搭在手机上，在把定好的航班发过去后，心里想，苏老师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应该是想给自己个惊喜送自己去机场。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稍微好了一点。
真到了去机场的那天傍晚，林欢没等到苏诀，在她飞机快要起飞前，才等到一句卡着时间发来的【假期愉快】。
初雪那天温柔的苏诀仿佛是林欢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一个梦境。
林欢闭上眼睛，回了一个字给苏诀【嗯】。
她没想明白，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哪怕是苏诀有很重要的赶时间的事情，他也可以和自己说一声，她林欢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
突然就冷下来的态度，还是让林欢心里那点难受翻了个倍。
她关了所有聊天框，亲眼见着飞机划破云层，腾上高空。飞机与云层齐平，机舱内昏暗一片。
相似的场景，却给林欢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四个月前，她搭乘那天到宁市的第一架航班，同样的昏暗，耳边是乘务员甜美的嗓音，她回到这个给她带来了无数感动和心碎的城市。
她的高中，她的青春，她的家……
那个时候，她对未来不敢抱有任何幻想和期待。
林欢手指搭在舷窗上，耳机里恰好放到她之前的手机铃声：
【我可以等在这路口，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后来……
她和苏诀真的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在宁大一中重逢，他们经历了好多，不知不觉，她的生活里，充满了好多好多片段，都和苏诀有关。
她的开心与失落，高光与低谷，哪怕是被所有人质疑的时候，她的身边都有苏诀陪伴左右的身影。
甜与苦在心田那寸小小的地方里交织……
飞机不多时落了地，热情好客的马来西亚热带海风扑了林欢满脸。
马来西亚的十二月末，气候温暖湿热，林欢这个一到冬天就浑身发冷的人，下飞机的一瞬，只觉得自己被人放到了一缸温度恰好的温水里。
舒服的她整个人有点犯懒。
时值深夜，林欢独自一人办完入关手续，找到酒店后，洗完澡就把自己摔进大床里，舒服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林欢是被酒店的morningcall吵醒的。
她皱了下眉头，从雪白的被子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白皙又印着一点红晕的脸庞上写满了不敢相信。
昨天晚上睡觉前，林欢专门给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特意取消了今早的morningcall，就为了睡个没人打扰的好觉。
她向来睡眠浅，加上年底的工作又多又忙，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睡着个好觉。
林欢揉了下睡乱的头发，心下狐疑，不就小半年没出国，她的英语再怎么也不应该退化到如此地步吧。
林欢伸了个懒腰，把自己从床上撕了起来。
左右也醒得差不多，她换了身行头，保证浑身的每一寸皮肤上都抹好防晒霜，离开酒店，走向海边。
开启自己的度假生活。
马来西亚哪怕是冬天也丝毫不见寒意，林欢去街上逛了一圈回来，手上捧着一个椰子，在沙滩上租了个沙滩椅，悠闲躺着。
新款的高定墨镜扣在她秀气的脸庞上，耳机里随机到一首东南亚度假high歌，和她现在的心情很是相配。
林欢一边吸着椰子汁，一边对着相机来了个完美的自拍，随手发了朋友圈。
浪花阵阵拍打在沙滩上，细小的白沙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奶白。
不时路过几个外国游客，有几个热情好客的过来要她的联系方式，林欢友好的一一拒绝了。
于她而言，度假最重要的就是休闲。
用自己舒服地方式，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就是最简单又有效的休息模式。
有的人喜欢去景点，有的人喜欢找个地方闲懒着，这件事无关正确错误，休假的本质只是给人足够的时间，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情。
想到喜欢的人，林欢心里又哽了一下。
自从那天她回了苏诀个【嗯】之后，对方直接像人间蒸发一样，什么消息都没有。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来。
马来西亚当地的夜市很是热闹，林欢逛了一圈，买了当地的酸木瓜沙拉和一些水果，直接打车回到酒店。
她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正准备刷卡进门，看见房间门口塞着一张小小的卡片。
卡片不大不小，正巧塞在门缝里，因为地毯的缘故，她如果不把卡片抽出来就很难打开门。
林欢弯下腰，从门缝里抽出了那张卡片。
她以为是什么推销的无聊涩/情卡片，正准备扔了去，谁知上面透出一股熟悉的香气。
林欢鼻尖一嗅，心中有些讶异。
能在异国他乡问到这种不久前她在舞台上还刚刚用过的花，挺有意思。但里面还糅杂了另外一种花的气息，她一时间没能分辨出来。
卡片上是漂亮的英文花体字【打开门】。
林欢不知道是谁，只得打开门，她插上电卡，里面的布局还是和今天早上她离开的时候一样，除了床上的正中间放了一个遥控器。
在国外，电视打开基本都是当地的一些节目。
林欢自诩还没到精通马来语的地步，从昨天来到今天走都没动过电视，自然不可能把遥控器放去床上。
她摁下遥控器上的开关，电视从昨天就一直是雪花的屏幕上闪出一段视频。
视频上四周都是黑色，画面正中间出现了一点亮光，只有一双修长漂亮的手入了镜。
男人的指甲被修剪的圆润，手上松散地握着一支钢笔，笔身纯黑，零星几点碎闪布在笔尾。
他左手按压着的是一张灰粉色的信纸，右手边放着一个暗绿色的信封，信封上有几道金线勾勒出的荆棘线条。
林欢一时间忘了呼吸。
他写的很快，林欢坐在床上，从看见灰粉色信纸的那一瞬，她的背不自觉地挺直了。
林欢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只是自己眨眼的一瞬间，就会错过。
下一秒，镜头一转，男人把信好好折了起来，塞进暗绿色的信封里。视频的末尾是六个字：【拉开抽屉看看】。
和一个玫瑰花枝的印戳logo。
林欢几乎是一秒就从床上弹了起来，直接冲到书桌面前的抽屉，当她手指握上抽屉的把手时，一双手在不断地抖。
她前所未有过的紧张和忐忑在短短一分钟内攀登到了顶峰。
林欢暗暗闭了下眼，连眼睫都在颤动，仿佛那抽屉的把手有千斤重。半分钟后，她拉开了抽屉。
看见信的霎时，林欢脑子里从在门口看见那张卡片开始时便不断紧绷的弦，“嗒”地一声，断开两半。
抽屉里躺着一封信，和她五年前放到苏诀办公桌上的那封如出一辙。
五年前的那封信，印戳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五年后的现在，印戳上的玫瑰开了花。
林欢打开信封，字还是那些字，只是她的脑子现在被浆糊蒙住一样，什么都看不懂；眼前只剩氤氲水汽。
她第一次在心底埋怨了马来西亚的湿热气温，怎么大晚上的，还那么热，热到她都看不清眼前的字。
林欢把一封信翻到末尾，心里酸胀的疼。
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那个佯装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冷漠人往枯萎的芦苇荡里扔下一把火星，引得一片热火燎原。
就是那“纵火犯”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林欢心里又急又气，想要找人又不知道去哪里找。
酒店房间里的电话适时响起，打散了她的情绪。林欢走到床边，接起电话。
里面没有说不清英语的工作人员，也不是昨天打电话询问她是否需要打扫房间卫生的服务生。
男人的声音低沉冷冽，像极了山间冬日里矗立的笔挺雪松，雪松周身布着寒，阳光切在上面，冷冽的雪，白的耀眼惊心。
“欢欢，看窗外。”
林欢下意识抬眼看向窗外，一朵绚丽的烟花如期在夜空绽放。
焰火的形状，从玫瑰到百合，从满天星开始，到蓝花楹结尾；数字从十五到二十三，火色的烟花在空中不断绽放，是她整个的光亮青春，还是他们错过彼此的整整五年。
烟花绚烂，他用一颗真心，在寒凉冬日，给了她一场盛夏般的浪漫。
他们在盛夏错过彼此，他便借了马来西亚的暖冬，备下一场盛大的久别重逢。
林欢哭着跑出房间，她现在立刻就想见到苏诀。
她像一头失去方向的林间小鹿，在丛林中乱撞。林欢离开酒店大堂，直直往酒店后面的海滩跑去。
她跑的跌跌撞撞，脑海里一片空白，徒留眼泪在脸上肆意地流。
林欢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流过眼泪，她的眼泪来的凶又急，在她差点一步踏进夜晚的海边禁闭区时，有人松松地靠在墙边，捉住了他的姑娘。
还没等林欢反应过来，她直挺挺地撞进一个怀抱。
那人身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冷冽苦茶。
林欢还没看清站在墙边黑暗处的人，灯光熹微，她只能看到那人的轮廓。他穿着一件烟灰色衬衫，衬得肤色很白，衣服扣子松了几个，半边锁骨露在湿热的空气中。
这一晚上，她被这个人吊着心跳，像坐过山车一样。
这个人从很久以前就特别会，因为他那笔直又笨拙的思维线，注定了林欢的喜欢一路坎坷崎岖。
可他的浪漫也从始至终带着与众不同。
她一路跑下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原本伸出去想要打苏诀的手，等真正落在那人脸上时，轻飘飘的，更像是柔情地抚摸。
苏诀很轻松就捉住了林欢碰着自己脸颊的双手。
那双手很细很白，还带着不自觉的颤，被苏诀轻轻一握，就进了他的掌心。
他抬起手，耐心地擦拭着她不断落下的泪珠，没有催促，没有解释。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陪，接纳着她的所有情绪。他相信，姑娘知晓了自己的心意。
她的眼泪，真切又可贵。
林欢情绪稳下来，海浪平息，像是专门在等着这一刻。
苏诀轻声哄她，眼中印着一个完完整整的她：“欢欢，可以试试做我女朋友吗？我喜欢你。”
林欢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残余泪珠，她声音颤抖地说不出话，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双手挣开苏诀的手腕，柔柔地捧起苏诀瘦削的俊朗脸庞，用手指一点一点描摹着他的面庞轮廓。
夜色浓郁，路边的灯光徒留微白。
林欢闭上眼，踮着脚尖，凭借直觉探上苏诀削薄轻抿的唇。
海浪声声，风过林梢，海底的鲸见证凉风习习，那一晚礼花绽放。
新年伊始，她吻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