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云海的列车
环城有很多段, 珂芋一行看到的只是其中一大段的故事。
云海并非真正的海洋，身穿特指的制服，戴面罩的琢治人，能有效抵抗云海海床上浓郁的鬼气, 开展工作。
在数年的时间中, 琢治人紧挨着环城, 锤平了大片大片的沙子，以云盖城为基点, 修建了一条笔直而宽敞的官道, 由于云海洞天的海床环境特殊，大部分土质都被鬼气浸染, 难以利用，别说是种菜自给自足了, 连修建用的砖头……烧出来的火焰都是鬼绿色，拿来砌墙的话，不到两天时间, 就全是椯都那边常见的鬼脸墙。
然后这些鬼脸墙会发出可怕的噪音, 即便不算噪音污染, 引起的共振也能震塌整个建筑。
在这种情况下, 一切资源都只能由琢治提供, 好在上仙为他们准备了一扇直连琢治的穿界门, 不然的话，如果想从云海把物资和人送下来, 那可就太刺激了。
货运灵能马车川流不息，持续不断的为这片大地输血，运送各种武器，靠着琢治的财力, 这才能在短短4年多的时间里头发展到如此地步。
依托着紧急修建起来的加工工厂和云盖城，从整平的沙地上，拉起一条巨大的云海防线。
防线沿着环城而建，整体狭长，说是第二道环城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巨大的堡垒城市，预计以后是要添置各种设施，要塞外又拉了一条条铁轨，以此来保障物资的输送，盘活这条狭长的防线。
如果要问，这条防线有多长……
已经是工程一组小组总管的方福，可以很清晰的报出一个数字——120公里整。
一分不长，一分不短，用的是是琢治最近几年逐渐推广、取代的，由仙人指定的度量单位。
为何会如此巧合的刚刚好……老实说，方福也没想太多，他只是秘密去了一趟琢治送文件，就是工友们勘测的各种数据、目前工程的各种进度、还有一些意见、问题和未来规划啥的。
那一天的方福下巴抬得高高的——因为他得到了上仙的亲自接见。
在这次友好的交流中，方福如梦似幻，只觉得以前居然会崇拜害自个儿家破人亡的巫马三少，真是纯属脑子有坑。
真正有实力的大能，其实并不需要庞大的排场、繁琐的礼仪和不菲的代价来时刻展现自己，告诉别人自己有多厉害，有多强大，不服就去死。
上仙让方福看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大能形象。
只是，上仙似乎在看到环城勘测数据的时候，目光在长度上略有停留……难道是他们的测量不够准确？
不，这不可能，测量人员都是毫厘误差都要计较的专业人士！
这点疑惑很快被他抛在脑后，已经进化为究极工作狂的方福，很快依靠着“女儿上学在哪个班都不知道”、“三过家门而不入”和“妻子的家书字字泣血”三重buff，当上了工程一组的组长，在任职期间，方福尽职尽责，成绩可圈可点。
除了偶尔会因为妻儿的埋怨打喷嚏之外，几乎没有槽点——前边其实有点说笑的意思，都跑来环城搞建设了，怎么可能随便回去泄密，最多允许一些家常书信往来。
但妻子的家书确实有些抱怨……也很正常，现在衣服食物啥的都用买的，女子持家再也用不着下地劳动或者织布为生了，取而代之的是要上培训课，要上班，要参加社交活动，这比前者好，但其实没有本质区别——都是时间紧张，没时间。
别的家庭，那都是父母双方协调好，你接我送，我送你接啥的，家务活也是一样，方福的妻子却要扛起所有……最关键的是，他们家的孩子可不是独苗，而是足足有五个！
五个孩子的年龄不一样，成绩也不一样，在不同的小学堂、中学堂和大学堂！
对，当年方福以为，自己会像父亲一样，三十多岁就因为黑肺而死在工作岗位上，而且小村子嘛，哪家没有夭折的孩子，所以那是玩命的生，现在……不能说自家孩子是苦果啊，只能让那边的妻子加油了，反正每个月生活费那么富裕，家务啥的，妻子可以找个钟点工或者洁卫员代劳嘛。
……哦，说起来，最近家用型傀儡（也就是鬼傀兵的究极弱化版），在市面上已经推出了第三代试验品，据说算是比较成熟的技术了，虽然出力不够，干不了重体力活（指负重五百斤以上的那种），但洗衣服、拖地啥的简单劳动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这样的普通人，也能想吃饭喝水一样买傀儡造物来干杂活，简直像是梦中想想的事情。
要知道，这种事情，在这之前，一般只会出现在话本对修真大能穷奢极欲的描写上——段位大概与平民以为皇帝一定是用金锄头挖地旗鼓相当。
收回感慨，方福将注意力集中到当下来。
“组长，车组成员已就位！”
“很好！”方福拿出鬼城地域专用传音机，吼道：“所有人都有，最后一次检查装备的运行情况，这次不是演习，绝不容许出现任何差错！”
他在一辆有着三十节车厢的车长室里头发号施令，这辆巨大的灵能列车之下，就是云海防线，前方的铁轨延伸道路，巨大的复合阵符被复杂的灵路链接在一起，拼接成阵，滚滚灵气驱动着庞大的列车。
在这辆列车上，二十二车厢都配置有6门双旋灵火炮，8门大口径速射火铳，还有不计其数的起爆灵符，另全部配置独立的动力源，即便失去车头，也能保持一定机动性，可随时根据需要分开作战，只要依附着铁轨，灵气供给就源源不断。
即便铁轨不幸狗带，自身储备也能实现两刻钟左右的悬浮作战——离开铁轨，一样能边飞边开炮作战半个小时。
至于半个小时以后如何……这儿也没啥战略纵深这样的条件，归虚兽一旦突破防线，那就很难收拾了，车厢内象征性的配置了自行车，士兵背包里也有滑翔伞，是死是活看命吧。
……不过，以上都是最坏的结果，像这样的移动巡防列车，云海防线有六辆，要塞城池中要有两倍于这个数量的备用品，也是多亏了琢治工业的产能，如果还是传统的匠人匠心手打模式……再给十年，这条防线也休想建立起来。
而且如果真的开打，他们也不是主力，主力是即将从琢治洞天过来的琢治云舟九型，据说是针对云海环境的特化版。
大概的思路是，云舟在前边顶着，负责主战场，他们这条环线负责查漏补缺，弥补云舟身下黑这一死角——这些大家伙为了稳定性和速度，船腹上全是阵符，没有位置安放灵火炮，不擅长处理船腹下方夹角20度左右的敌人。
在这条防线中，鬼族的支援同样必不可少，归墟地带与环城之间的野地环境复杂，常规的观测手段未必准确，需要游鬼们实地探查，而突破云舟火力网的归虚兽，肯定会一头撞上环城，做为与归虚兽肉搏战的地点，凡人即便有灵火铳，也作用有限，正适合鬼族发挥。
“甲一小队整装完毕，一切正常！”
“甲二小队整装完毕，一切正常！”
……
听着一声声响亮有力的应答，方福内心中许些不安消散了，他没有一刻如此清晰的认识到，大家都在起跑线，等着他发出指令。
“很好……各位，我们在这个一毛不拔之地，仅仅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便如期完成了如此浩大的工程，在这个过程中，每一位工友都付出了很多，”像是要给自己缓和情绪的时间一般，方福顿了顿接着说：“而现在……我们所有的付出，都将在这一刻获得价值！”
“所有人都有！发车准备！”
“是！”
有不明真相的货运司机如是说：你们这鬼地方，吞了单是今年就市政厅五分之一的预算，到底是在干啥？
保密原则，无可奉告。
货运司机翻了个白眼：啧，我是不懂你们在忙什么……都吃了四年多的预算了，至今产出依旧是零，为了给你们挤出这么多预算，学堂的调温机和灵路铺设都延迟了半年！
琢治是个发展得很快的地方，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很擅长赚快钱，虽然长远规划不是没有，利润全无，目前还在吞金的不是没有，但是像云海洞天这样的，不仅发展了几年都不见一点产出，而且还像黑洞一样，每个月吞金几个亿琢治币还不见一点水花的项目……那是真独此一份。
是，琢治这几年是赚了很多钱，但花钱的地方更多啊。
帮助数十个洞天内的集体或个人开设工厂，培训工人，成立工业化合作会，是不是要很多钱？
既然有工厂，那肯定得有路运输这些成批成批的商品，是不是得开山搭桥修路？
工厂要有工人，你得在各地开设学堂，进行通识教育，五窍修行法的推广，宣传琢治理念，培养专业技能吧？单是用钱买通当地的地头蛇配合工作，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云机院科研烧掉的研究经费。
环城大战在即，穷兵黩武烧掉的军费。
琢治数次扩建，依托儒生和白泽……仙君翻译的天蟾宫医经发展起来的寿安院，有一个特殊项目，那就是给申请成为琢治居民并且通过初步审核的外乡客，提供免费诊疗。
不管是头痛小病而是疑难杂症，都会尽可能的提供好的治疗，并在事后出一张费用单，末尾盖个“特殊医疗报销”印章。
这又是一笔可怕的开销——很多药材都是从外边进口的。
还有支援环城防守，开足马力免费提供的鬼愧兵——即便成本再低，数量一叠加，最后还是很恐怖。
上述这些，还不算琢治内部的开销，比如基建，比如民生福利，比如各种针对贫困外乡客的补贴……
种种因素叠加，若非有琢治信用点数，也就是已经有少量纸币流通的琢治币支撑，若不是这种货币可以由市政厅自己根据产能加印，自己调节盈亏，还用着金属货币，还用着那些金银神仙钱的话……琢治的财政早就崩了。
而且，随着摊子越铺越大，在基建方面，想要每个地方都始终如一，越来越难了。
自来水、灵路网络、调温设备、交通网络、医疗设施、食品供应、娱乐配置……
即便有几样可以略过或者简化，但比起某些地方，给贫民发一双草鞋和木棍，就打发其去山头开荒的配置而言，太繁琐了。
总之，虽然外边很多势力都眼红琢治这些年赚得盆满钵满，还吐槽琢治就是个貔貅，只进不出，还说这所谓的仙人就是个守财奴，除了赚钱之外什么都不会——得理解，古往今来，领先半步的先贤尚且会被称之为妖人，何论是这种连琢治人自己都不甚理解意义的、领先当下制度天晓得多少步的改革。
再说了，人在面对陌生事物时，下判断的时候，往往会把未知的部分先放一边，先对自己能看懂的部分下定义，然后再通过自己理解的部分去反推未知的那一部分，过程中难免以偏概全，大多数情况下也少有完全理解一件事物的时候。
总之，目前外界势力高层的普遍态度就是，即便琢治帮我修建工厂、赠我学识、祝我修路，义诊万民，但琢治又不是只帮我，不管是对我的敌人也好，路人也罢，都几乎同等的伸出援手，看着敌人或者周边势力和自己一样强大起来，为了不落在后边，不得不捏着鼻子跟着琢治跑，累得像条狗，难道这是什么值得感激的事情吗？
而且，别以为没人知道，这些技术和工厂都是琢治的，也就是说，现在琢治是给了不少甜头，可是以后，如果琢治想吞并自个儿家的地盘，他们还能拒绝不成？
如今琢治偃术发展如此之快，那些初代产品早就失去市场竞争力了，又有那该死的仙筹册，省了他们偷师的心思，如若不从，琢治只需掐断对他们的技术援助，不出几年，家族肯定就破产了。
也就是说，数年后，他们肯定会沦落到成为琢治外编管理人员的层次，不再是一切在握的地方土财主。
也不是没有人积极适应时代的变迁，实际上这种人不少，但比起上述这种冥顽不化的短视之辈，还是太少。
这些人表面上对琢治和上仙毕恭毕敬，满脸感激，私下里头怎么扎小人，怎么咒骂，这就不是琢治会关注的问题了。
琢治人也挺看得开的，既然你不想好好合作，那正好，咱也不用讲什么情分和通融，就把你们当工具人使好了——省心省力还省表情。
扯远了，总之，吃了这么多预算，如今总算拿出答卷的方福等人，就像是交卷后等待成绩单的学生一样紧张，生怕出现忘记写名字，答题卡涂错之类的失误。
“灵能中枢输出正常，动力模块运转良好，防御阵符预热完成，攻击系统无异常，准备完成，”方福按照操作手册的要求，念出车长室那复杂的各项度数，“巡游号将进行首次环城巡防，预计时长两个小时，现在——发车！”
方福将只属于车长的玉符插入基座上的插口，仿佛是拼图拼上了最后一块，又仿佛是野马挣脱了缰绳，被命名为巡游号的偃术列车，先是缓缓的挪动了几步，而后，便迫不及待的顺着轨道往前滑行，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些偶尔落在轨道的沙土，直接被车头的灵气旋涡震开，整辆车的时速从二十公里提到八十公里！
——这当然不是这辆偃术列车的极限。
在玉符旁边，有一个被关在琉璃中的红色按钮，按照云机院技术人员的说法，按下去后，列车的时速可以达到十分惊人的程度，但考虑到轨道并不是一条直线，经过要塞城市后肯定要绕弯，而列车的轨道比起传统铁轨，其实更接近于珂芋上辈子的磁悬浮列车，不同的是，这个世界的灵气比电磁要霸道多了，类似的磁悬浮的轨道并不需要过多考虑土石或者动物挡道的问题，车头的汇聚的灵气气旋会像锉刀一样清除面前的障碍。
但这也造成了另一个问题，气旋如此锋利，如果与铁轨接触，对铁轨的磨损就太严重了，所以列车……其实与铁轨不存在物理上的接触。
直线还没问题，可一旦要拐弯了……速度太快，真的很可能会脱轨，在这个前提下，八十公里是测算下来较为安全的时速。
方福动了动脚尖，在加速的惯性之后，列车平稳得……像是在平地上一样。
他能够感觉到车子在行驶，但，如果快速的移动，却连桌上的茶水都不见波动。
“呵，一会火炮试射，要是还能这么稳，”旁边的车长注意到总管的视线，笑了笑说：“我就写面锦旗，三拜九叩上云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