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狼的芗城·其三
这是一幅宏伟的画卷。
狼群以精妙的战术, 切割、分裂妖兽族群，精准高效得宛若艺术品，而城内儒山弟子，也一改守势, 配合狼群的攻势，吸引妖兽的注意力, 减少战友风筝的难度。
狼群吞食妖兽, 集体得到数次进阶，猎杀的效率越来越高，几乎没有战损，甚至超过了妖兽聚集的速度, 乐观估计, 只要连续杀几个月，就能杀光目前聚集的妖兽海洋了。
芗城外, 血流成河。
“狼已经嗅不出血腥味和沙土的区别了。”
旁白以这句话, 为前期还算顺利的战事，画上了句号。
没法避免的事情, 最终还是发生了。
狼群确实减少了妖兽的数量，但大量的妖血也污染了这片充溢着浩然气的土地。
浩然气的削弱，让妖兽越发狂躁起来，相互之间大小冲突不断。
这看着是不错……但是, 比起将要发生的事情，这些微小的胜利和优势，都不重要了。
浩然气变弱之后, 妖兽的进攻愈发猛烈，接连不断，最后，在短短半天的时间内，妖兽的尸体就填满了城墙。
狼群见到这一幕，杀得更凶，可无奈，他们距离芗城实在是太远了，干掉最外围的妖兽，根本无济于事。
谁都能感觉到，不管是狼群还是守城的儒家弟子，都无力回天了。
由妖兽海洋组成的绝望，透过屏幕，淹没了观众的神台，沉重得令人不敢大声吸气。
就在这个时点，悲壮的bgm一个转弯，突然变得激烈起来，一道金光自儒山而来，云层退散，巨大的儒像真身伸出了一只手，护住了芗城！
“圣人……是儒家圣人的法身！”
由于芗城并不缺少关于儒家圣人儒像真身的传说，所以有观众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可是，惊呼只存在于一瞬间罢了。
观众们很快发现，这具儒像真身，情况看起来不妙，身上是一个又一个透明的窟窿，到处都是裂痕，而且明暗不定，就好像……即将燃尽的烛芯。
妖兽们本能的感觉到不妙，想要逃跑，然而谁也不让谁的结果，就是卡在一起，谁都走不掉。
这位圣人的儒像真身，望了一眼这些争相逃跑的妖兽，似乎是看到了几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妖族道友，无奈的叹息一声，在这个世界留下了最后的话语：
“来都来了，又不愿去秋山做客，我只好把秋风带过来，免得师傅又要唠叨我待客不周。”
儒像真身话音刚落，芗城周围数百里，秋意正浓，海量妖兽，在感觉到一丝秋风的凉意之后，突然失去力量，摔倒在地上，不动了。
夺命的秋风以芗城为中心，形成一个涡流逐渐扩散，从高空俯瞰，大约一半的妖兽，没来得及逃命，被秋风波及，落地成尸。
明明是扭转战局的惊天一招，但观众们却很安静，拼命瞪大了眼睛，就好像想要把这一幕，永远记住。
在波及了一半妖兽之后，残破不全的儒像真身也到了极限，轰然倒塌，破碎的真身消散在天地之中，无声无息，只是化作最后的秋风，拂过每一个画面中，流泪的面庞。
墨影中，芗城祖先们，比这些观众更清楚，这样的真身破碎意味着什么。
在哀乐之中，人群一片一片的跪下，不管多么狼狈，都挣扎着跪下，为一位圣人，献上微不足道的感谢。
狼群暂时退出了战场，而眼前的景象，对于所有狼来说，是这样熟悉。
“因为这场景实在是过于独一无二，狼想起来了。”
“大概在数月前，咱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曾看到了同样的光景。”
于是，狼群扬起头，发出接连不断，本是用来告慰同族的悠长狼嚎。
镜头转场，儒山十八主峰的秋山之上，原本一直身披秋色的林木，在这个瞬间落光了叶子，在弟子们悲伤的神情中，一位圣人的手指，碰了碰一片飘进来的落叶，而后……垂下了，再也没有抬起。
压抑的哭声，没有传出秋山。
芗城外，妖兽们由于失智，根本没法理解真身破碎是个什么情况，只是感受到秋风的可怕，远远的避开了。
芗城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人们冒险走出城门，将可以食用的部分，尽可能的带回城内，晒干处理，或由儒生炖煮成凡人也能食用的肉汤。
这样的修整是可以理解的，但之后……儒山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这里的没有动静是说，儒山弟子，完全没有趁着这个机会，让芗城人上儒山避难的意思。
狼妖们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便显得有些暴躁——之前杀红眼了，现在还没缓过来。
不过，一位同样看不清面庞的儒山贤人，特地过来见狼群。
抬手就是作揖和鞠躬：“感谢各位妖族小友的帮助。”
狼哪里敢受一位贤人的大礼，狼妖赶忙说：
“前辈，快快请起，受不得，受不得，狼没帮上什么忙……”
贤人没接话，只是继续说：“这是……秋水师叔为你们留下的妖丹，收下吧。”
都是上好的妖丹，实际上，狼群狩猎了这么久的妖兽，也没有得到一颗品质如此上乘的妖丹。
因为妖兽海洋虽然失智，但还有阶级分明的本能，外围的妖兽，修为自然不可能高到哪里去。
在头狼的眼神示意下，狼妖再次开口：
“前辈，狼不能收下这些，狼是来帮忙的，不是来要报酬的……而且，危机还没结束。”
确实如此，妖兽的攻击暂缓没错，但从远方而来的妖兽，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而且，正如狼群会通过吞噬妖兽来变强一样，这些失智妖兽，也会靠相互吞噬来维持生机——那些死在芗城外边的妖兽尸体，大部分都是这么消失的。
秋水圣人杀死了过半的妖兽，但，死的多是修为不高的妖兽，那些真正的强大的，早就跑出秋风的范围之外了。
而妖兽的尸体……秋风显然没有处理的能力，秋水圣人最后也只是收集了所有的妖丹和妖丸罢了。
等到秋风的威慑渐渐散去，取食了这些海量的血肉，剩下的妖兽只会变得更强。
可以说，妖兽的数量虽然减少了很多很多，但芗城的压力，反而变得比原来更大了。
“可若再如此频繁的吞噬妖兽，就算尔等没有爆体而亡，也很可能会和它们一样失去神志。”
这是另外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吞噬妖兽虽是进阶最快的办法，但隐患同样巨大，若是没有好好消化妖力，妖兽也会迎来爆体而亡或者走火入魔的糟糕下场。
狼群变得冲动易怒，杀红了眼睛，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这其实已经是不妙的信号了。
头狼对此不以为意，开口，发出嘶哑难听的人话：“儒家应该有不少凝神静气的法子吧？保护一方妖族天地的鸿圣人，在试图教化狼群的时候，有说过。”
贤人点点头，表示确实有不少凝神静气之法，而且操作简单，效果又好。
于是乎，在狼群翘首以盼，相当期待的目光中，贤人拿出了……几本书。
《儒家养气法》、《儒家明台论》、《六礼》、《儒家养气拳》……
狼群顿时间回忆起了被汉语之乎者也支配的大恐怖，不由得瑟瑟发抖，风中凌乱。
特别是尚且年幼的狼孩，望着那些书本，仿佛是在看阶级敌人一样，张牙舞爪，十分凶狠。
头狼更是忧愁得佝偻了背脊。
“……要、要念书啊？”
虽然观众们看不清贤人的表情，但对方明显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反问：“不然呢？”
狼群：……要不咱们在疯之前，死战不退算了如何？各位兄弟怎么看？
最后，眼见不怕死的狼群纷纷认真的后退了半步，贤人这才飒然一笑：“哈哈，狼兄，不要着急，不是让你们念书，而是让来儒山，听我等儒门弟子晨读即可。”
狼群这才松了口气——狼没有见识过、没理解真正的朗声浩天下，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如果知道的话……
大概秒选死战不退。
说到这里，贤人突然严肃了表情：“若是尔等静心之后，就此离去便好，但若是尔等还想再战，我等不能看着各位白白送死——尔等必须入儒籍，成为礼阵的一部分，才有一线生机，不然……”
顿了顿，贤人对狼群坦言，儒山已经发现，妖中王族，那些真正算得上妖族顶尖战力的王族，也出现在文芗洞天之内，而且他们只是半疯，虽然行为完全无法揣测，疯起来连自己都打，但实力却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这些王族到芗城，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到了那个时候，芗城和儒山，才算是真正的大难临头。
说罢，贤人又劝狼群，儒山遭此大劫，绝非狼群能左右，就算要报恩，来日方长嘛，不用急于一时。
然而狼群完全不为所动，贤人说着说着，感觉自己完全就是在对牛弹琴，浪费口舌。
“唉！鄙人就直接问了吧！”贤人无奈道，“如此大难，非尔等所能左右，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个问题甚至不需要头狼指示，狼妖直接说：“你们人族的人情世故，狼不大懂，但……答应过的事情，不就该做到？”
贤人张了张嘴巴，哑口无言。
“儒家第十九位圣人逝去之前，狼群问：‘何以报此大恩’？”
“鸿圣人笑言，说若是有机会，帮衬儒家弟子一二就好——狼答应了的。”
贤人这时回神，仿佛抓住了漏洞：“只是帮衬一二！没说让你们死也要报恩啊！”
“可是，鸿圣人庇护了大泽洞天和其他几个洞天的族群，如此大恩，却只有狼群来了，远不及这份大恩的一二，所以狼不走。”
观众们听着听着，不知不觉眼睛都红了，然而，此时却出现了贤人出戏的心理活动——
贤人：妈耶，徒弟实在是说不动这帮死脑筋，师傅莫怪，莫怪啊……而且，这些狼兄太对老子胃口了，不想赶了，对，不赶了！
里间内，珂芋抓了抓头发，觉得这儒门门主，也算是本色出演了——没错，当年就是去劝狼群赶紧滚的，正是百里明知。
作者有话要说： ——你说的这些我不大懂，但答应过的事情，不就该做到？
出自古剑奇谭3，女主云无月对男主王皮鞋所说的话。
结合女主的处境，当时觉得感触很深，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一辈子都能贯彻到底的人，又有几个？
ps：心急放错标题了，赶紧改过来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