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陆绾跟随萧楚怀坐马车出了宫,她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周围是一片城郊山路,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正值正午,夏日的炽热光芒照在地上,马车行驶压过泥土之地,扬起一片黄色薄雾,直逼人喉头,陆绾不自觉咳嗽几声,便将帘子放下。
萧楚怀头抵着手中的折扇,正闭目养神中,听到陆绾咳嗽,他笑道:“从上车到现在,你都不问我要去何处,要做什么吗?”
陆绾发现今日的萧楚怀似乎和以往有点不同,可也说不上来,或许他变得正经起来,又或许他不再调侃戏谑自己。
她知晓大概是何事,只是没有想到所验的尸体会离宫这么遥远之地的山中。
那是一个比较隐蔽的山庄,周围绿树成荫,有着一个较大的内陆湖泊,越往里走就越觉得凉爽,夏日这里也算得上避暑的好去处。
山庄景色秀丽,覆盖土地极广,可这么大一座庭院,只有门口和后院处有几名侍卫在此守候。
大堂布置风雅,或者可以说是秀气,像个藏在深闺中的女子,屋内飘出一股淡雅别致的香气,好似龙涎香中掺杂着梅花的芳香。
陆绾四处打探着这间略显神秘的房间,墙壁四处挂着梅花的画作,还有一位拿着小扇扑流萤的女子图。画作上的女子笑得极其灿烂,和一旁的梅花气质倒是相符合。
正当她兴致勃勃赏画时,被一旁的侍卫唤着去到地下室。
刚打开地下室的大门,一股凉意便随着一股凉风穿透而来,里面有一个天然的小泉瀑布,屋中摆放的物品很像是女子所用之物,在正中央放着一个白色的冰棺,萧楚怀正笑着望着打开的冰棺之人。
陆绾愣了一下,身后的大门轰然关上了,她慢步过去站在萧楚怀身后,“怀王,所验之人可在这座棺椁中?”
“微兰,我为你寻来一个能证明真相的人,你不要怕,她跟一样的性子,有时候我就在怀疑,你会不会借尸还魂到她身上?”
萧楚怀的这番阴郁言论让陆绾汗毛顿时直立,原来他对自己这般好,是因为躺在冰棺中的女子。
她缓缓朝着探着身子往冰棺方向挪去,里面的女子面容完好,脸颊红润有泽,就如同睡着一样,冰冻时辰很难判断她什么时辰死的,尸体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很刺鼻的香气,吸入过多还有点让人作呕。
萧楚怀让她动作轻缓,不要伤着她,从未见过他对一个人这般谨慎小心。
陆绾揉搓着她脸上的胭脂,原有肌肤比较蜡黄,指甲还呈灰黑样子,用银针试探没有中毒迹象,身上没有一处有伤口。
她按压着腹部,有些许胀气之感,身上的皮肤居然还有些弹性,巡视一周后取下手套,“怀王,虽然我不太能确认她死的时辰,但通过尸体检验,此女子应是病死……”
“你说什么!”萧楚怀一脸不相信,拉着她非让她再次检验,“你胡说,她分明就是被毒害而死,你看她的指甲这么黑,怎么可能是病死。”
他情绪激动,跟平常完全是两个人,要不是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陆绾只怕又差点以为他也患有双面人的病来。
“怀王,微兰姑娘确实是病如膏肓而死,她的指甲也正是因为病情加重才得此,她喉头处有红肿迹象,常咳嗽而至,”陆绾本想着解剖她的尸体,可以萧楚怀此时激动的举止怕是不会允许她动她分毫,心中便有一个大胆猜测,“她可能是死于不治之症的肺痨病。”
“不,不是,她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一定是他们,你难道跟他们是一伙儿的。”萧楚怀说着上前掐着陆绾的脖子,此刻面前之人面目可憎,他手上的力气逐渐加重,陆绾双手紧抓着他的手腕,连忙晃动着头,“怀,怀王,若,若是,不信,我,我有办法,验证。”
她刚说完萧楚怀便冷静下来,松开她的脖子,淡然道:“对不起,我,我只是……微兰不可能是病死的。”
陆绾撑着冰棺猛地咳嗽起来,脸也涨得通红,皇室之人果然都是些养在龙潭虎穴凶猛野兽,稍不注意就会被吃地连骨头都不剩。
用银针试毒既然有失说服力,她便采用米饭团子验毒。古人曾提及过,若是银针验毒不准确,便可采用此法。
她让怀王准备一些糯米团子,将其塞入死者的咽喉处,将其口鼻、耳朵及会阴和□□部位全部封闭,这也便是封住人的所有通气口,这般促进死者体内的气体上升,若是生前中毒,糯米团子上便会沾染上其他颜色,并且会伴有奇特的怪味。
可从她咽喉处取下来的糯米团子没有任何一丝变化,也没有其他气味,有的便只是那一股浓烈的熏香气味。
“怀王,”陆绾突然意识到尸体有着这么浓重的香料味道,屋子外面是些龙涎香,可这里面混合着龙脑、安息香和一些花椒,又以冰棺保存,不得不觉得此人已经死了很久了,“微兰姑娘确实是病死,死者为大,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
萧楚怀魔怔一般发着笑,一直念念有词说着她不是病死而是毒死的,随后又踉跄走到尸体旁,摸着微兰的脸,“为夫真的尽力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离我而去……”
尽管知道大堂所画的女子应该是他的心上人,也从未听他提及过,没想到居然是他的发妻,可为何宫中没有人提到他有王妃一事?连萧铁铮之前都是打趣他没有家室?
陆绾心中大概猜了出来,也没有追根到底询问着,以前只觉得眼前之人捉摸不透,竟没想到他还这般痴情,痴情到有些病态。
萧楚怀让侍卫带她出去,本以为会让她待在大堂中等候,可却来到另外一处树林,木牌上俨然刻着白雾迷失。
还没等她环顾四周环境,就被侍卫推搡着进去了,说来也奇怪,她刚进去里面便升起了一团白雾,树枝纵横交错,岔路口又多,在里面完全迷失了方向,这也便是白雾迷失一名的由来。
陆绾胆子虽算不上小,可孤身一人迷失在这么大一片树林中,周围还不时泛着白雾,确实人心惊胆战。
她没走一步便撕下衣角挂在显眼的位置,可绕来绕去都绕不出去,天色逐渐暗沉下来,金黄色的光线透过树枝折射下来,本想跟着太阳落山位置来走,可树林实在太密,完全看不到太阳此刻在哪个方位,连地上影子都瞧不见。
刚走没几步便翻滚着滑落至山坡,她手摸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抬头一看竟然是人的头骨,等她起身一看,周边全是人的骸骨,骨头上没有什么痕迹,应该是自然死亡。
陆绾心中一惊,萧楚怀不会也想将她困在此处死去吧。
于是她大喊了几声,可发现于事无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样一个皇子的山庄又岂会有人路过。
将至傍晚时分,她累到实在走不动,倚靠在一棵大树旁,身上的衣裳不是被树枝拉扯开,就是被自己撕下来当路标,头发有些散乱,她这般模样像极了乞丐。
突然听到有马匹的声音,她在黑暗中见到了一束光,立即打了鸡血般朝声音来源处大声嘶吼求救。声音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兴奋,尽管知道等来的或许是劫匪,但总比死待在此处要强。
马蹄咯哒的声音越来越靠近她,路过一个转弯处时,她蹦跶往下跳跃过去,一匹棕色的马匹赫然立于眼前,正扬起它高高的前蹄,随着视线不断上移,落到骑马人的身上,那人正一脸冷漠望着她。
陆绾往后退了几步,轻声道:“怎么又是你。”
萧彦北从马背上跃然而下,扔开手中的缰绳慢步走到她跟前,“让你当心好好保护自己,你非嫌自己命长,三天两头给本王出现岔子,今日要是本王不来,你连给自己验尸机会都没有。”
陆绾原本喜悦的心情一下子扑了空,心中也不知是喜还是悲,半跪着谢过他的相救之恩,便不再言语半句,也没有问及他为何会来到此处?为什么每次她有难时他总能出现在自己身边。
“本王不是警告过你,和五弟少有往来,你居然还跟着他来到此处,陆绾,你不要以为进了宫,他真能护你。”萧彦北嫌弃将她拉扯起来,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残破不堪的衣服上。
“王爷教诲,我只当谨记,王爷此番前来是娘娘的案子出现什么转机了吗?”
“除了案子,你眼中是不是就只有尸体?”
陆绾冷笑一声,坚定回答着是,“王爷,反正四下无人,我今日就将话给你讲明白,我就是个山匪,性子野,没有大家闺秀那般体谅人,所以平日顶撞王爷,就是有意的,眼下我成了浣衣局的姑姑,丽嫔娘娘也挺看重我的,想来我自己的案子可以自己动手,当然,我没有过河拆桥的意思,我是为了王爷的名声,要是被人知道我是个山匪,还……”
萧彦北上前奋力搂着她,上演着当晚在宫中那条小道中的戏码,只是这次他更加用力,由不得怀中之人反抗,哪怕陆绾再次咬破他的嘴角也只见他眉头皱了一下。
许久,怀中之人终于安静下来他才将手松开,用手指擦着带血的嘴角,“是,我动情了,你又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