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他们言之凿凿,罪证全部指向陆绾,就算萧楚怀有意要帮她,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怎能包庇,只好先让侍卫将她押回牢中,临走前海公公还特意嘱托一定要看紧犯人,另一面又给怀王请罪。
宫中死了宫女只不过是件小事,可浣衣局的姑姑背靠安嫔,此事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大牢又潮又暗,发霉的稻草枝和着一些老鼠身上的臭气一同袭来,陆绾环抱双腿倚靠在墙角,脑中一直回荡着刚才尸体的样子,姑姑身上有明显的淤伤,大致看过去颜色很深,柔儿的脸要比她的脸更惨白些,可分明姑姑失血要比她多,两人尸体上有太多细节仵作都没有注意到。只可惜现在自己是戴罪之身,别说验尸,就连踏出这里半步都做不到。
萧楚怀来得太巧,浣衣局刚发生命案,自己也刚巧被诬陷成凶手他便赶来了,这么灵通的消息,不知是有人告知还是真的只是凑巧。
靠自己不可能从狱中脱身,靖王被罚在家闭门思过,本不想和怀王有牵连,可眼下也只有他才大致知晓事情原委。
正想嚷着要见狱卒,就听到门外石梯响起脚步声,只听得狱卒细微的叮嘱声,似乎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叨着什么。
来人披着黑色的披风,半张脸都隐匿在罩头下,从那件黑色袍子中发出低沉的声音,“让你好好保护自己,居然还是成为了阶下囚,你非要将自己葬送于此吗?”
陆绾撑着墙壁起身,扶着栏杆,朝四周观望一眼,发现无其他人后才小声道:“王爷,皇上不是让你三个月不能进宫吗?”
萧彦北将头上的披风取下,让她不要再多言其他废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要一一告诉他,其余之事,他来想办法。
探监时间只有半个时辰,陆绾长话短说,将她和两人的矛盾大致说了出来,只是没有提及当晚去陈贵妃的寝宫一事。
“王爷,眼下需要再验证尸体,我的东西他们可以盗去栽赃,但是尸体上留下的线索是不能抹去的。”
宫里的仵作自然信不过,说不准就是谁的眼线,验尸一事还得她自己来。
“进来吧。”萧彦北对外围阶梯上轻唤了一声。
胡娘疾步从台阶上下来,她快速打开牢狱大门窜步到里面,“小姐,闲话少说,我来替你,你随王爷出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解开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陆绾拉着她的手,有些担忧道:“胡娘,我一定会尽快将此案查清楚,你一定要好好护着自己,不能让自己吃亏,等我回来。”
胡娘接着将自己的头发弄乱,她怀中放了一瓶发酵的卤水,一股腐烂的味道从她身上满溢出来,这也是为了能让其他人远离此处,这一招也是陆绾曾在山上教于她的。
两人刚换好衣裳,门口就传来一片喧嚣声,萧楚怀抖动着衣裳往里走着,培风跟在他身后,一脸自责无奈。
胡娘赶紧将头发拨得更乱,萧楚怀扶着额头笑道:“别装模作样了,狸猫换太子的戏码亏你们想得出来。”
他走到还来不及戴上披风罩头的靖王面前,瞟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女子,“三哥,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阿才三番四次违抗圣命,你今日这么贸然进宫,就不怕父皇知晓真的会废了你?说不定还会牵连阿才。”
陆绾也不再装腔作势,将头上的帽檐搭在肩头,朝前跨了一步挡在萧彦北身前,“怀王,我死不要紧,但是靖王与此事无关,还请你高抬贵手隐瞒此事。”
“阿才,我要是认定你是凶手,一早便就随了海公公的愿了,只是此事捅到了太后和安嫔那里,说不定连父皇都会知晓,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以为宫中戒备森严,消息也一定会被压制,可没想到在这□□中,区区一个宫女被杀也能闹得整个皇宫都知晓,一旦摊上权贵之人咬死自己是凶手,只怕会更加凶险。
萧彦北将陆绾单手拉到背后,他既然来到此处就已经想好完全之策,对刚才陆绾那一番说辞更是气愤,堂堂男儿岂能让一个女子来背黑锅。
“五弟,如果你是来帮我们的,那便在此谢过;可你要是来阻拦的,今日那便一同去父皇那里把话说清楚。”
牢房之地多是非,萧楚怀还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他此次前来本也是想来帮陆绾的,但却慢了半步。
陆绾来不及细想他为何每次在危急时刻要帮自己,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先从尸体上找寻到线索。只是海公公是个老奸巨猾之人,早就派人将尸体轮番监视,也不知他是怀疑有同谋还是想来个瓮中捉鳖。
萧彦北此身行头太过引人注目,只有等到天黑时才能有所行动,便先藏身在太医院汪栋房内。而此番消息也是由他传送给靖王,当时他正在煎药,在药渣处扔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陆绾被诬陷之事,尽早通知靖王营救,可他并不知晓究竟是什么人给他的消息。
“王爷,老臣见你气色不佳,还是给先把脉看看吧。”汪栋看他面色有些憔悴,眼中略有些浊气,生怕他的顽疾再次复发,“娘娘临走前再三嘱托老臣一定要好好为你调养身体,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啊。”
本是寻常之言倒也不足为奇,可陆绾在一旁听着有些不对劲,陈贵妃育有两子,一个是靖王,还有一个年岁较小的十皇子,皇上偏偏宠爱他,只字未提十皇子,若是忌讳他的死因,可为何连侍奉陈贵妃的御医都这般说辞。
萧彦北用手抵着嘴咳嗽几声,摇头说他无碍,这些年来要不是托他医治,只怕也不会苟命活至现在。
“王爷,”汪栋沉重叹了口气,思索再三后还是动着嘴皮子道:“你,你的旧疾可有发作?恕老臣医术不济,这些年也没能研制出良药来,只是你这是心病,恐怕需要心药医治才行。”
萧彦北晃动着手中的茶杯,远望院子里晒着是药材。这里是太医院最僻静之地,也是最不起眼之地,当年因她母妃一事革职,皇上念他孤身一人老无所依,便也让他留在了此处,这也是他自己再三要求的杂事官职。
陆绾知道他口中所指的旧疾是什么病,当时他头痛欲裂大夫也曾说是心病,关乎一场大火,一个好友,还从汪御医那里得知还有一个同他一样逃出生天的小女孩。
汪御医见靖王和陆绾关系不匪,主子的事做臣下的便也不会多问,只是敲着边鼓道:“说不定丝官姑娘能帮到王爷。”
陆绾好奇问他为何这般说起,汪御医笑笑,他除了会瞧病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看人,捻着胡须指了指她的手,“这样一双手,不是用来救人的便就是用来解剖尸体的。”
初次和靖王相遇时,他也是从她的手上寻到自己的身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话说得似乎也总有几分道理。
萧彦北不经意间也瞟着那双柔嫩的手,只喃喃说着命运使然罢了。
子时,沉寂的宫中更是悄然无声,两具尸体放在停尸房,等明日定了自己的罪名后便会将尸体掩埋。
两人兵分两路,萧彦北去浣衣局,陆绾前往停尸房验尸,最后在太医院碰头。
萧彦北将自己的令牌塞到她手中,“最好活着从里面出来,否则,本王不会去给你收尸。”
想起之前他轻柔的语调,这人活得真是拧巴,分明担心却还是要板着脸说些丧气话,不过冷冰冰一向是他常态,若是真有一天和云湛一般不正经,倒是自己不习惯了。
陆绾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谢过他的旨意,刚走几步转头提醒他能用特殊手段便用,有时候君子反而更要背驰而行。
刚到停尸房的门口,巡视的侍卫便不约而同往前方集聚着,陆绾在石柱后观望半刻,确切没有人后蹑手蹑脚进入。
刚进门背后就被拍打了一下,吓得陆绾浑身冒冷汗,缓慢回头才发现是萧楚怀,梗着脖子小声询问他为何会在此处。
萧楚怀也学着她猫着腰蹲守在尸体旁,用手捂成喇叭状,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来是想看看你是如何验尸给自己洗脱罪名的,更何况我不来,你怎么能这么顺利进来。”
原来门口的侍卫是他引开的,陆绾点头朝他示意谢过后便蹑手蹑脚提着有些昏暗的灯笼照亮尸体,已经过了一天,尸斑按理说已经很明显了,可解开她衣衫后并没有看到她胸口和后背有尸斑出现。
但是发现她时是侧躺在地面,尸斑应该会在胳膊和侧腰处,可都没有一点痕迹。
陆绾正准备解开她的裤子时,萧楚怀站在很远处,还侧过身去,嘴里嘀咕道:“原来验尸要□□,非礼勿视。”
“怀王,只要心里坦荡,更何况我们是为了还原真相而已。”陆绾不免笑了出来,萧彦北倒是君子坦荡荡,第一次和她一起验尸没有任何反应,反观自己还不停呕吐。
可萧楚怀说他还是站在门口把风要稳妥些,陆绾耸着鼻头也不再搭理,继续埋头寻找尸斑,终于在她臀部周边发现星星点点的暗沉尸斑。
她是斜躺而死,尸斑怎么会留在臀部,除非她死后被人搬动过,而她的房中也不是第一案发场地。
姑姑的胳膊上有着淡青色的淤痕,可周围又不见青紫,手腕处有一圈勒痕,仵作给出的说法是两人发生过激烈搏斗导致的。
她不觉好笑,用手指沾着茶杯的水揉戳着她胳膊上的痕迹,没搓几下除了手腕的勒痕没洗掉外,其余淤痕便随着水珠一起从胳膊上晕染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