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两人一路都没有过多言语,如此温柔的萧彦北让陆绾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许是平日里他严肃冷漠惯了,一旦稍平和些,都觉得他心中藏着不可与人说的心事。
星辰在暗黑色的夜空中汇聚愈来愈多,宛若一条撒开的银河带,京城以外之地的天空竟是这般绚丽。以往在山中未曾发觉,只觉一如往昔平淡,可从那日以后,这般恬静日子便成了一种盼望,而今想听陆海每日的唠叨也成了一种奢求。
两人行走一段路程后,陆绾还是忍不住先开口,“王爷,你还是放我下来吧,前方就是营帐,若是被他人看见,只怕会招来非议。”
萧彦北停下脚步慢慢将她放下,他有些欲言又止,往前复行几步,传来细微的声音,“你,恨过本王吗?”
“王爷何出此言?”陆绾疑惑着往他跟前走着,这一月有余他虽为难斥责过自己,但也对自己格外关照,尽管不知他心中是怎样看待自己的,但她绝不会对靖王衍生出恨意,更何况要不是得他收留,只怕已经去阎王府给兵部尚书一家验尸了。
萧彦北偏头回看着她,语气一如刚才那般柔和,“在宫中谨言慎行,本王会尽快将你接出宫,至于胡娘,她会先留在靖王府。”
对于方才所言,他没有再提起半字,仿佛刚才那句带有愧疚之意的问话是醉酒之人胡乱说的酒话,可他滴酒未沾。既然他不再问起,自己也便识趣不再寻根刨底,只是嗯声应答着。
两人在入宫一事上心照不宣,墙院深深的宫闱葬送的又何止是自由。
他们在小溪边碰到侯爷和萧楚怀,二人正站在河堤吹着凉风,见到走路异样的陆绾跟在靖王身后,萧楚怀上前歪头看着他身后的女子,打趣道:“阿才,我让你去告别的,你不会是去打架的吧?还打输了?”
“让怀王取笑了,奴婢只是不小心磕在了石头上,不打紧。”陆绾躬身向前方两人行着礼,低语着应答他的话。
萧铁铮手中转动着两个铁球,斜视大致扫视了一眼陆绾,不屑道:“看来你这个会仵作技法的女子还是挺有能耐的,能先后跟着靖王和怀王,这进了宫,凡是得收敛些,靖王可不能及时去救你。”
萧楚怀见靖王已然被这话给激怒,横在中间笑着,“皇叔眼光独到,阿才生得娇美,我见犹怜,秉性也柔和,又怎会惹事呢。皇叔你是知道我的风流性子的,这才向皇上讨要来。”
萧铁铮一手缓慢转着铁球,一手拍打在他肩头,也跟着他笑起来,“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成大事者岂可这般婆婆妈妈,儿女情长,你小子这脾气得改。”
陆绾瞧着前一刻还是压沉着一张脸的侯爷,怀王稍微动着嘴皮子,他便转成笑脸相迎,萧楚怀这般懂中庸调和之道又不乏风趣的一人,皇上为何不喜他呢?
侯爷随即转头瞧着面容沉重的萧彦北,“靖王当真不进宫?皇兄可对你是寄予厚望,你这般三番两次推诿,就当真不怕他治罪?”
萧彦北用余光瞟着怀王,礼貌微笑着“皇叔既然已经知晓,又何苦来询问,我同五弟一样,只不过他是性子随性不羁,而本王,想要的是身心不受约束罢了。”
“听说卫棠公主伤得不轻,你可得照顾着,她不仅会成为你的王妃,还是邻国交好的朝贡。”
萧彦北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可语气没有听出一点动怒之色,“多谢皇叔提醒。”
自古以来两国交好一定会牵扯到和亲一说,可他心中却很鄙弃这种做法,将女子作为礼物赠送给他国,从此便没有了自己的命运,如同他母亲一样。
草原夜里不如京城暖和,即便是在这回暖季节里,夜里的风也总是带着一些敌意,目送侯爷回营帐后,三人对站着沉默半盏茶后,萧楚怀率先打破沉寂,“三哥此事我虽赞同你要查到底的做法,但公主的死倘若真有其他疑点,你应该知道到时牵连的是两国之交。”
这个问题他们两人在查这个案子时就已经想过,一个普通老百姓被人劫杀都还能还他一个公道,可堂堂一国公主居然连这点公理都不能讨回来,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此事我自有打算,人既然是你向父皇讨要去的,那便看住不要惹出事端,倘若她有事,你应该知晓我的脾气。”萧彦北眼神凌厉,语气严肃,这般冷漠说出来,让人不禁想往后倒退几步。
萧楚怀盯着陆绾看着,随即便大笑起来,他凑到靖王跟前道:“三哥,要说你对她没有特殊之意,我可不相信,”说完便笑着朝前大步走去,在前方喊着陆绾,“阿才,好好同三哥道别,明日可就要见不到了。”
陆绾见夜已经很深了,周围还有侍卫不断巡视着,为了避嫌便同萧彦北简单道了句客套之言,让他按时上药便转身离开。
“保护好自己,有事去找御医汪栋,他是我母妃生前的御用大夫,素来有交情,若是有危险,他会告诉我你的情况。”萧彦北依旧不放心,在她刚转身离开时叮嘱了一句,陆绾回身点头示意谢过他的叮咛。
翌日一早,众人便集结整队班师回朝,陆绾跟在萧楚怀的马车旁看着萧彦北的车往大街另外一侧奔去,萧楚怀撩起帘子看着渐行渐远的车辆,“阿才,你说三哥会为了你抗旨吗?”
陆绾诧异回头盯着他,不明白他口中的抗旨是何意思,可还没问出口,他便笑着回答道:“我猜他一定不喜这桩婚事,你说呢?”
这话也只当他自言自语,并不想让她回答,这人常有些话总让人猜不透,有时便在想,以他的才干和胆识,众多皇子中也只有他能和靖王不相上下,东宫之首,他也自有资格被举荐,但皇上却从未有提及过此事。
陆绾头一次踏入怀王的寝宫,大门顶端写着文轩阁三个大字,器宇轩昂,文墨自成。这座府邸像是在被繁华雍贵之地挤出一片淡雅之地,周围栽种着颜色品种不一的梅花,实乃雅俗共赏。
“知道我为何只钟爱梅花吗?”萧楚怀见她一直看着墙边的梅花发愣,索性就问了出来。
陆绾毕恭毕敬道:“梅兰竹菊为四君子,梅当君子之首,怀王喜欢情理之中。”
“哈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我喜爱梅花,那是因我母妃喜欢,这里的花曾是她亲手栽种,”他语气慢慢冷下来,带着点愁绪,“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君却从未来过。”
陆绾大致听懂了这句诗下之意,后宫佳丽三千,谁人不期盼君从窗前过,以往她爹在山中说过,皇室多怨生,所幸他辞官成匪,远离是非之地,也不用担忧自己日后的独守空闺的落寞。
文轩阁的下人对她倒是客客气气的,许是他们当奴才的有眼力劲儿,一眼便就看出这位新来的侍女同怀王关系不一般,重活儿累活儿都从未吩咐她去办过,只是每日怀王更衣洗漱是她所伺候。
进宫几日,林嫣也长过来走动,一来是来说卫棠公主病情,二来也是来找萧楚怀。
公主近日病情愈发严重,宫中御医已经束手无策,就等着油尽灯枯的时辰,这是皇上找来一个替死鬼来瞒天过海,胡娘是习武之人,脉象一摸便得知,此事也多亏怀王提醒,否则她一进宫就会露馅儿。
林嫣看着她腰间挂着一块玉牌,那是萧楚怀特意留给她,若是遇到难缠之人,一亮玉牌便就知晓她是怀王身边的侍女,也能及时抽身出来。
“说实话,有时我还真的羡慕你,自从你跟在彦北过关身边,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还有,”她摸着枝头的梅花,眼中满是愁怨,“楚怀哥哥他待你也这般好,好似你不用多做什么,他都为你提前考虑到。”
陆绾摸着那块玉牌,事实并非像她以为这件能得到两位王爷的青睐,靖王是同盟,两人都有同一个目的,自然能和他说上话;而怀王,虽不知他心里到底有什么心思,但也绝不是事事关心着她。
在她刚进宫时,二人便达成一个协议,他可以帮自己自由出入宫中查公主尸体,但也要帮他去验尸,具体是谁人尸体,他一直也没有透露。
“郡主,”陆绾宽慰着她,“此事你不用羡慕我,我只是一个下人,怀王也只是看在靖王面上才如此;至于靖王,我是他的下属,别无他的想法。”
话音刚落,从宫中一侧传来报丧的声音,卫棠公主殁了。
按照礼节,他国公主死在宫中只会通报一声,这是皇上故意命人做出来的样子,也彰显晋国对卫国的重视,日后卫国王上问起,也都会说是按照皇上亲女儿般的待遇来厚葬。
“公主真是红颜薄命,还以为她能常伴彦北哥哥身旁,我便将贵妃娘娘送我的玉镯子转赠于她,想着她戴着会更合适,唉,可惜……”
“郡主你是说她手上戴着贵妃娘娘的玉镯?”陆绾赶紧询问着,当时发现她时,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要是盗匪不可能只拿走那个玉镯而疏忽她头上戴着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