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第一百回 步步逼,巧言令色谁来辨
十绝亭。
展昭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
到今日也不是头一回听闻十绝亭在江湖的名头了……在明州成立方才一年的门派迅速成势, 短短几个月就在江湖掀起无数惊涛骇浪,其雷霆手段震慑武林、又危害百姓,俨然魔教做派——这会儿因艳十绝蛊惑人心、行事歹毒的女魔头行径, 十绝亭已经被铁板钉钉地打成了魔教。因着他们与十绝亭挑事的门人在常州碰上,后又见十绝亭门人故意顶白玉堂名头招摇过市、不怀好意,展昭便也听闻一二事迹。
初入常州那夜逮来的十绝亭门人被断了舌头, 这会儿还在丐帮手中呜呜啊啊。
丐帮的风长歌许是豪侠本性, 惦记着魔头祸害武林, 常州之时还打探过艳十绝的行踪。还派人同他二人道艳十绝数月前就离了明州, 不知下落。之后……白玉堂曾提起天宁禅寺生事那日,艳十绝意料之中地现身常州,似乎从谁人手中救下了宋秋,一副瞧笑话的模样。这女人颇有些心思诡测, 白玉堂也说不准她可是为鸿鸣刀而来。
他们所查的案子该是与十绝亭毫无干系,但却仿佛处处有艳十绝的影子。
白玉堂前几年在江宁得知扬州瘦马, 一与艳十绝有关,二则与北侠、黑妖狐在扬州发觉的女童拐卖生了牵扯。不凑巧的是,这几年他们所碰上的案子里,正有一桩至今悬而未决、无从下手的女童拐卖案, 始终吊在他们心头, 与他们息息相关,也与幕后黑手——乃至今儿追查的边关走货的幕后人关系匪浅。
就像是兜了个圈子,绳子自然而然地串联纠缠到了一起。
十绝亭……
“展大人莫不是不信我二人?”见展昭沉吟良久不作声, 这双生姊妹便道。
展昭敛去神思,与二人微微一笑, “非是展某不信, 不过是十绝亭恶名远扬, 众人皆道其劣迹斑斑。”说到这儿,他注意到两个姑娘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毛,“恐怕天下各位英雄豪杰俱是洁身自好,不肯与十绝亭沾上一星半点的干系……而江左叶府,”展昭侧头去瞧林子那头被树丛遮掩得严严实实的沧海山庄,语气从容
,“武林世家之名少说百年,乃是世人尽知的名门正派,姑娘只道见二者暗中往来,有所勾连,展某思来,尚无实证,不可轻易下此定断。”
双生姊妹眉头高高隆起,仿佛打成了一个死结。
那右脸有痣的姑娘眯着眼,幽幽道:“难道我姊妹二人亲眼所见,不能算得实证?”
“自是算的。”展昭和和气气道,引得二位姑娘轻轻一哂。
“不过二位姑娘先前只道撞上十绝亭的弟子进了沧海山庄,两方究竟有何渊源却是不知。如此一口咬定叶家与魔教有染,这罪名未免安的太大也太轻而易举了些。难保十绝亭门人行事嚣张,故意上门招惹江左叶府,今日叶家式微,苏州城内江湖人尽知可欺,可是?”他笑面客气,说是谦谦君子也不为过,“还是姑娘深信不疑,是有旁的证据?”
左脸有痣的姑娘抿了抿唇,听出展昭言外之意。
话是有理有据,只是听着叫人胸口发闷,又恼又别扭。
展昭这是道二人在此事上另有隐瞒。二位姑娘面上压着异色,一边端详着展昭面色,猜度这话有几分真,又一边皆是心道有儒侠之名的南侠展昭不好对付。但二人既无暗中商讨之意,也无知无不尽的打算。
三人便在这林子之中再一次陷入僵持。
林中死寂,除了这三人,好似旁的虫鸣鸟叫也无,更别说飞禽走兽。秋风在林子里尽情游走,悄悄听着三人言语,却也不可能将这隐秘的林中之语传去他方、传入旁人的耳中。
展昭自是不愿拖延时辰,想想又道:“说来惭愧,展某尚未请教二位姑娘尊姓大名?”
“……”双生姊妹正张口欲答,又将开口的吐字吞了回去,左脸有痣的便道“林清芷”,另一个道“林清兰”。
展昭单边眉梢微动,未有在意这名姓是真是假,只意有所指道:“展某孤陋,旧日不曾听闻二位姑娘之名,不知此番可是头回离了师门,结伴同游江湖?”
林清芷单手地握住林清兰的手腕,“展大人说笑了,奴家姊妹二人来凭心意、去无牵挂,何来师门的事呷。”
展昭目光一闪,仿佛意会了何事
。他好似改了主意,并不拆穿这蹩脚的谎言,低垂眼帘又道:“如此说来,二位姑娘是意外碰上此事,不知是何时碰上?”
“展大人这是何意呷?”林清芷敏锐道。
“展某冒昧,见二位姑娘笃定江左叶府与十绝亭有染,此事若真,于武林危害非同小可,既要听信姑娘之言自当多问几句,来日也好查证。”展昭答的从容周到,“沧海山庄独建苏州城西郊外,不知二位林姑娘当时如何途经此处?又可见叶府中人与十绝亭门人相会?可有听闻言语何事?”
一旁的林清兰仍眯着眼,闻言不客气地呵笑了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又眨眼提着嗓子道:“不愧是展大人,这问起案来轻车熟路。”
展昭不作辩语,只笑笑道:“为免来日各执一词,又或冤假错案罢了。”
“也就五六日前的事。”林清芷抚着左边面庞的痣,权衡片刻道,“恰逢奴家二人从太湖而来,此事昨儿也同展大人提过了,九月十二花公子约了太湖一会,可惜那负心郎竟是不见踪影。奴家二人左等右等,瞧了好几日的湖,委实无趣,这便向东行直奔苏州城。”
“不错,”林清兰也接过话道,“这不巧了,途径沧海山庄,就撞上了这么一遭呷。”
“林姑娘之意,只有二位那日碰巧瞧见此事。”展昭道。
此言寻常,可这双生姊妹心思敏感,面色又是微变,放慢了声调道:“展大人这,话中有话。”
展昭和气一笑,“展某只是诧异叶家与十绝亭行事疏忽,二位姑娘言重了。”
“……”林清芷与林清兰皆是动了动唇,仍含着笑,硬是忍下了到嘴边的反口质问之辞。
她二人话中几分真几分假,她们难道心里没数?
本也就几面之缘、素无旧交,又岂能轻易开诚布公,展昭自是瞧得出二人目中不显的警惕之色。光是前头他将二人拦住,问出江左叶府与十绝亭疑似有所往来就已经颇费口舌。且抛出此事,本也是为引开展昭震惊注目,伺机脱身之举。
想想论套话的本事,他确不如玉堂。
展昭这心下一叹的工夫,白玉堂正扶着怀中
长刀,在过于漫长的缄默里,似笑非笑地落了一句:“姑娘瞧着还挺惊讶,莫非不知叶观澜乃是江左叶府的子弟?”
近晌午的日头高高挂着,照亮了湖心岛小院里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
而院中静无风,好似落针可闻。
一旁提着茶壶的江如晦吞咽着口水,仿佛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紧张地几次舔唇,不敢贸然作声。
倒是姜阳那小子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甚至有几分置身事外的清闲。此时他正按着自个儿友人,另一手托着茶杯,借喝茶掩饰,暗中眯着眼审视白玉堂与那鸭形门的大师姐。那日天宁禅寺他为着那鸿鸣刀的下落也跟去看了一场热闹,对里头的事,不说一清二楚,也自信能琢磨出七八分来。
叶观澜既然死于与展昭单独对峙之后,想必他就是那个为父报仇、给展昭做了个局的人。
只是姜阳没想到其中与鸭形门还有联系——
那几日在常州虽说碰上过几回鸭形门的其他弟子,可到底不曾同行。江如晦这傻子又和同门处得寻常,成日里端着一张一问三不知、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的脸。
难怪今儿白玉堂寻上门来,多半是为了展昭……
姜阳对里头的恩恩怨怨没兴趣,论起是非他也能替展昭说项几句。什么南侠走火入魔行杀友之举,这背刺一刀还不许还手不成?江湖老传展昭温厚老实、端正纯善,跟个没火气的仙人似的,要他说快意恩仇,展昭杀的好!可比传闻中的老好人之名听着叫人舒爽!就是可惜这好人就是沾不得丝毫错处,否则天下人骂声最高的就是那伙称颂其义薄云天、侠骨热肠的。
但这事儿要平白无故把他身后的傻子牵扯进去,那可就是亲疏对错另算了。
姜阳这头略显阴沉的念头方才闪过,那鸭形门的大师姐僵硬的肩膀已然松弛了下来,缓步走近。
“此事确是头一回耳闻,我与叶道长交情浅薄,且叶道长自言红尘之外的修士,又岂会与江左叶府有关。”她平静作答。
“血脉至亲,岂会无关。”白玉堂懒声接道。
“或是有关,叶道长不曾提起,便也未曾谈论此事
,想必自有他的缘由。”
这位大师姐说到这儿,神色一滞,口吻也轻飘了几分,“倒是闻说叶道长在常州不幸身亡,乃是南侠展昭所为。白五爷近两年与那位展大人关系匪浅,今日既登门,此事可否给鸭形门一个交代。”
白玉堂尚未作声,听着展昭的名字,白云瑞先眨巴着眼睛,抬起了头,小声嘀咕了一句:“爹爹。”
一只手轻轻按住了白云瑞的脑门。
他登时想起来前与白玉堂约好乖巧待着、有话回头问,才能早些去寻展昭,又捂着嘴顺着那只手低下头去。白玉堂冷声呵笑紧跟而至:“怎么,白爷若不给这交代,鸭形门也要寻白爷来出为恩报仇的戏码?”
“白五爷说笑了。”那鸭形门的大师姐目色微凝,握着托盘的手指好似也紧了几分,“冤有头债有主,如何会算到白五爷头上。”
白玉堂轻嗤,“那可未必。”
他眯起眼,敛着几分冷煞,又出乎意料地将话头重新拎了起来,“叶观澜身亡确与展昭有关,不过这是他二人父辈有怨在先,争论之中不幸病发身亡。”白玉堂一一打量三人的神色,唇角一提,客客气气又意味深长道:“虽与展昭有关,但叶观澜此番是为父出头,隐瞒底细做局报复,此间血脉情深、感天动地,恐怕报仇的事还轮不到鸭形门出面。”
姜阳扶着茶盏忍住咂嘴的冲动。
白玉堂这话说的真毒。
可要真说他是翻脸骂人,又并非如此,阴阳怪气但也算得句句属实。偏在这鸭形门面前又添了几分拱火的挑衅——叶观澜遮掩叶家子弟的来历,于鸭形门的掌门人有救命之恩,鸭形门此时当真全无狐疑?
“常言道英雄不问出处,叶道长既然是师父师伯的救命恩人,该当是我鸭形门座上贵客。”鸭形门大师姐语气平平地接过话来。那冷冰冰的肃然面孔与滴水不漏的言辞,还真瞧不出丝毫外人口中的欢喜动摇之意。
“哦?”白玉堂漫不经心地应声,“姑娘此言,听来与江左叶府比邻多年确是交情泛泛。”
“江左叶府乃是江湖扬名百年的武林世家,岂是我小小的鸭形门可以攀
干系的。”这位大师姐将托盘搁下了,平直的眉梢瞧不出丝毫喜怒心思,而那张瞧来委实容貌寻常的面庞在这一刻让人想到一堵冷硬的墙。
“鸭形门立派也有百年之久,如此未免妄自菲薄。”白玉堂对她软硬不吃、斩钉截铁的撇清不以为意,轻轻一转送至面前的杯盏,眼皮都不抬,只语气微沉,冷嘲热讽直逼重点,“白某初来乍到在城中耳闻些许传言,还道鸭形门与江左叶府有‘百年之好’,这恩怨情仇都要拿回家中商讨定断。”见这鸭形门大师姐面色微变,白玉堂一哂,又道,“原是白某偏听偏信,生了误会了。”
鸭形门大师姐正欲张口再言,却叫白玉堂下一句又堵了回去。
“白某旧日鲜有苏州一游,倒是不知今日鸭形门势大,出门在外连江左叶府都要给几分薄面,多有得罪了。”
“……白五爷抬举了。”鸭形门大师姐哪儿还压得住八风不动的模样,半晌才挤出一句场面话,“小小鸭形门何德何能得白五爷如此称赞。”
“抬举?”白玉堂轻一扬眉,唇角跟着卷了起来,“白某瞧来鸭形门当得的很,若与江左叶府交情平平、又无声名壮大,当日之举,恐怕说不过去罢。”
语气虽轻巧,但那目光明锐、令人不敢逼视。
鸭形门怕小弟子说漏了嘴,却只派来这掌门首徒坐镇,恐怕是太小觑了他!
半年前鸭形门弟子在苏州城中惹事械斗,而他打探得这消息时,那老乞丐信口提起鸭形门扣下叶家小辈,全无异色——鸭形门在苏州扎根也有数十年,这要不是平素行事嚣张惯了,老乞丐早就习以为常;便是鸭形门弟子多年来鲜有与外人往来,连苏州城消息灵通的老乞丐也不知其根底,弄不清鸭形门弟子的秉性,添之江湖上这等恩怨纠葛屡见不鲜,老乞丐自然猜不着鸭形门此番行事是哪根筋搭错了。
思及他在常州碰上的那几个鸭形门弟子的脾气,还有数十年前险些被仇家灭门之说,以及眼下湖心岛的岗哨戒备——前者的可能不高。
至于后者……
更显得鸭形门当日之事有异。
“此事实属冤枉。”鸭
形门大师姐迎着白玉堂锋锐似寒刃的目光,强作镇定道。
她饮了一口江如晦给她倒的茶,目光低垂,“我鸭形门素有门规不可在外凭仗武艺胡为、欺凌弱小,诸位师弟往常也是脾性和善、行事低调,绝非传闻那般。那日,”她捧着茶杯,好似也有些心恼,硬梆梆道,“几位师弟也不知怎的,许是涉世未深,争执之中一时气急,方才与人械斗。更没想到一位师弟因此丧命,几位师弟情同手足,慌乱大怒之下,这才将那位叶家子弟带回门中。”
倒也合情合理。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这同门身死面前,倘若不讨个说法,在江湖上方要惹人耻笑。
“可随后,是叶家家主前来赔罪,将人领回。”白玉堂不紧不慢道。
“这……”鸭形门大师姐迟疑片刻,好似从来不会服软,口吻冷硬得像是刚吞完火雷,“师父与诸位师叔师伯未有伤人之意,不过是商议如何料理此事时,那叶家家主便已然匆匆忙忙地携礼前来赔罪,自言赎人,阴差阳错之下方才闹出这般传闻。”
“叶家家主。”白玉堂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正是。”
她终于放下了手中捏了许久的茶杯,在白玉堂步步紧逼的言语中逐渐镇定,又抛下令白玉堂诧异之语:“且半年前在城中传出嚣张之名的师弟们,其中半数白五爷是见过的。”
白玉堂何等聪慧敏锐,当即愕然道:“当日有半数弟子是常州一行的鸭形门门人。”
“不错,”她抬眉直视着白玉堂,“白五爷眼锐,既见过几位师弟,想是清楚几位师弟皆是如何性子,俱是温厚朴实之辈。”
何止是温厚朴实。
白玉堂微阖的眸中好似掠过那几张平平无奇、几乎丢到大街上眨眼就认不出来的面目。
说是低眉顺眼、毫无脾气也不为过。
当日之事……问题还是在叶家?
叶承岁倘使故意为之,大张旗鼓前来赔罪,闹得苏州江湖人尽知,鸭形门便是有理也难言。而这叶家家主给家中小辈惹下的祸端收拾烂摊子的名头定然第一时间甚嚣尘上、深入人心。
叶家……
究
竟藏着什么隐秘?
“……”展昭隐觉眼下之事令人头疼得紧,弄不清这对脾气古怪的双生姊妹是何心思。
毫无凭据之下欲撬开一人的嘴,委实非他所长。
既是暗中探查叶家隐秘,笃定叶家有异、于江湖有害,又不是交代自个儿的阴谋诡计,怎吞吞吐吐、几番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吐露几句实话。也不知这二位女侠究竟在迟疑什么,因而对他有所防备,答起话来更是处处谨慎、无可指摘——这话放在外头也是奇了,她姐妹二人倘使问心无愧,焉会对堂堂南侠处处防备?便是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二人与展昭素无交情,因而不敢实话相托。但对付魔教魔头这等正气凛然之事,难道不是据实以高、拉着南侠下水更为妥当?
这江湖上谁人不知南侠宅心仁厚、锄强扶弱的侠义之心?
除非她们听信常州流言,猜测展昭有走火入魔之嫌;又或是反过来说,二人怀里揣着不敢放声言语的亏心事。
这可就古怪了……
展昭始终微垂着眼帘,无意咄咄逼人,倒是先从这双生姊妹眸中隐约琢磨出几分不喜不快、几分提防忌惮。也不知想起什么,他摸着鼻子心下暗暗告罪,与二人示意这一片寂静的树林和不远处被遮掩的叶府院墙,总算是拾起话头,微笑道:“不知当日姑娘起疑,可有上前探听一二,今日方能笃信叶家与十绝亭暗中勾结,屡次前来沧海山庄。”
这话捡着线头,又绕回了起初。
“且照二位林姑娘商议之言,似是探查叶家已久了。”展昭轻巧提醒道。
今儿还是难得逮着“叶家的狐狸尾巴”来的。
这双生姊妹轻轻咬着牙,恨不能扭头就走。
到底是林清芷多几分耐性,盯着展昭半晌,忽而醒神一般露出个虚伪客套、叫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容来,“展大人说的不错,我们确无实证。”她顿了顿,轻不可闻地深吸了口气,直视展昭的目中暗藏锋利,语气愈发娇软,“此事也确是不可儿戏,红口白牙难免有诬陷之嫌。但我姊妹二人亦是见其间古怪因而生疑,这两日不过是正在细细探查求证,也不曾宣之于众,难
道也不可?”
“自是二位姑娘侠肝义胆、路见不平。”展昭温声作答。
“倒是展大人……”可他的客气未能得到几分和气退让,林清芷轻轻挑起语调,笑吟吟道,“今日为何也在沧海山庄附近转悠,莫非也是见着古怪之事?”
“此事,”展昭轻咳一声,并未正面作答,似乎还有些不便作答的尴尬局促,“二位姑娘或许在常州已有耳闻。”
“常州?”双生姊妹一怔。
他不动声色地留神着林清芷和林清兰的神态,果不其然在停顿地间隙里瞧见二人目光闪烁、暗暗交换了眼神,似乎已有猜测。“展某两月来在常州逢数人,”展昭心下松了口气,缓声低语,“皆道其亲为我父二十七年前在苏州所害,虽事隔经年,展某观来仍有蹊跷之处。此事又生在苏州红叶山庄,展某欲追寻旧案仇怨的真相,还父亲清白之名,便前来一探。”他顿了顿,又指着西边道,“展某听闻红叶山庄就在城西寒山寺北面,这从城中来,一路向西北行。”
“……”林清芷先是怔神,好似不曾听闻此事。
一旁的林清兰倒是神色古怪之中,先脱口而出一句:“江湖传闻你杀害友人,实乃其寻仇不得而死?”
展昭敛着眉目不语,微蹙的神色也淡了几分。
林清芷敏感地轻轻一拽自家姊妹,“我二人与花公子约定太湖一会之后,早几日离了常州,倒是不知常州还有这等热闹。”说着,她侧头飞快扫了一眼远处,突然笑了,“展大人先前之意,今日也只是意、外、途经此地?”
听出那语调着重之处,展昭面不改色,仍是诚恳道:“不错,此后惊觉林中似有古怪机关,心下诧异,又闻二位姑娘前来,谈及此事,这才现身。”
林清芷却舔唇一笑,“展大人话中似乎藏了几分。”
她神态放松了些,试探道:“展大人果真对沧海山庄毫无兴趣?奴家怎闻说当年令尊所造血案之中,正有一人乃是江左叶府子弟?”
这回展昭淡笑不语,只抱拳一礼。
叶瑾轩被展昀一剑砍断头颅早就是人尽皆知且有人亲眼目睹。若要笃定展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