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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第八一回 步步逼,魔头争论一面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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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何兴话落, 天宁禅寺在场众人登时化作炸开的油锅。

    “盗婴杀人?……是三十年前那盗婴魔头?!”

    “……竟是南侠之父?!”

    “什么……?什么盗婴魔头?”

    “此事我近日有所耳闻,莫不是那个盗婴练邪功、坏事做绝的可恶魔头!”

    “是那詹云——难怪了, 当年詹云年纪轻轻却传武艺高强, 原是练的邪功!我就说……”

    “那可未必,南侠年纪轻轻不也一身高强武艺……呃……”

    庭前哗然失色,无人此时再念那神兵下落,纷纷竖起耳朵,错愕于此时惊闻。

    “阁下之意,展某之父,便是二三十年前在江南犯下盗婴案的魔头。”重重议论与狐疑里,展昭面色不改,与县衙那夜一般, 竟干脆顺着此话接了下去,在众人或惊或呆的目光中, 不疾不徐道, “这回阁下不为恩公, 而为幼弟儿来了。”他一顿, 并不意外, 陈述的语调和和气气听不出半分嘲讽,也没有了上回急寻白云瑞的焦色惘然,“敢问阁下这般笃定, 二三十年前可是亲眼所见?”

    何兴绷着脸半晌, 才生硬地吐出了一句:“是, 我不曾亲眼所见。”

    展昭抬起眸子, 墨色如潭,深幽温润,“既如此,又以何指证是我父所为?”

    他不待何兴再言,先清明道,“此事自听闻以来,展某探查多日。据展某所知,三十年前江南生盗婴案时,我父不过束发之年,或未出家门,或刚出家门。”展昭站在台阶高处环顾,“诸位江湖豪杰此时恐怕也多少知晓,我展家旧年并无族中子弟习武。展某一身武艺传自父亲,或,传自剑冢。”

    最后几字落下时,无论庭前围聚还是外头细听又或是高处静立之人皆面色微变,似是谁也没想到展昭如此坦诚。

    但展昭无意详谈剑冢,又绕回了堂前逼问之事:“那时,展某父亲恐怕这般本事盗婴为恶。”

    闻言数人纷纷点头,但也有人仍是面露犹疑。

    何兴冷笑,“你也道他初出江湖之时已有束发,不曾习武,若非拿婴孩修炼邪功,焉

    能从未曾习武之人一日千里?江湖上见过詹云的虽少,但无一不夸他武艺高强。难道都是众人眼瞎,为他鼓吹不成?”他也不管这寺内有多少人是墙头草风吹倒跟着他此言说有理的,只踏前一步,逼近了展昭,也近了那七青门的周春,抬手一指道:“你却有脸问凭证,这不就是你销毁的证据?”

    展昭眉梢微动,似是一怔,又察觉到了什么:“……七青门?”

    数念从展昭脑海划过……苏州、寒山寺、七青门、二十七年前的血案——他与白玉堂昨夜方才发觉之事。

    “隗侠士。”展昭道。

    周春闻声仰头,瞪着展昭双目赤红,牙齿恨恨地咬出一口血。

    寺中庭院人噤声。

    “隗宜少时在寒山寺外七青门曾见魔头提剑造下血案后离去,而你——展昭,”何兴的双目紧紧盯着展昭,那目中的毒辣怨恨足以叫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隗宜心生怀疑与同门探查此事,道那人似是提着巨阙的展昀,却在今日被人所害——展昭,这当真与你无关,非是你担心事发,为你父声名所为吗?”

    言下之意直指展昭,满庭愕然不掩于面。

    展昭拧起眉头,恍然隗宜之死竟有如此牵扯,难怪他死的如此凑巧。

    思及容九渊曾道几次没碰上七青门弟子,恐怕不是他与白玉堂刚刚想要打探,隗宜就死了,也不单单只是为留他二人一时,而是流言在城中流传之时,七青门就成了做局的靶子。

    万念瞬息,展昭口中却道:“阁下如何笃定隗侠士之死,与此有关?”

    “师兄死于鸿鸣邪刀!”这话不是何兴所答,而是那周春瞪着展昭恨得咬牙切齿所言,“此番、此番七青门前来常州,无意争夺鸿鸣,不过是欲观名刀见见世面,师兄从未得过鸿鸣,又岂会死于邪刀噬主!是展骁所为——师兄与展骁无冤无仇,平素并无仇敌,几日来唯有谈论细究此事,若不是为此被害,又是为了什么?”

    “是你——展昭!”他牙间磕碰,浑身发抖,“是你所为!”

    “……”展昭好似哑口无言,心下一声叹息。

    无辜之辈。

    但他没

    有沉默太久,只道:“你可有证据证明隗侠士乃是死于鸿鸣?是人赃并获还是铁证如山?”

    庭中有人先抢白:“死的那般邪门,和鸿鸣无关,谁信——”

    展昭抬眼望去,这声又戛然而止。他微微一笑,和和气气道:“如此说来,诸位无人得见,都是凭空猜测?那展某凭空猜测有人为栽赃,造下此案,有何不可?诸位难道真信那刀有如此邪门?”

    面面相觑之人难免有摸着下巴、捋着胡子点头称是的。

    真信那刀邪门,又哪儿来这么多人抢刀——又有谁不惜命,敢说一句自己就能制服一把会噬主的邪刀?

    “鸿鸣邪不邪,”有人接了话,是那恒山派的年轻小子姜阳,一边咔咔咬着柰果,一边嚼着声说,“确实不好说。”他又咬一口柰果,似乎有些轻慢无赖,又有些不怀好意,“我那师兄着了魔一样杀人后,又把自己捆成粽子投了井,这我这远远瞄见了也算亲眼所见罢。刀在展骁手上没事,在我师兄手上就不行,”他继续咔咔嚼着柰果,含含糊糊说,“怪奇的,七青门的事我不知道,我为同门师兄寻展骁讨个说法,总可以吧?”

    数人脸色微变,不知揣着什么心思。

    姜阳笑笑,看热闹不嫌事大,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到底是给展昭说项、还是为周春扛旗也弄不清,总之那张嘴可损得很:“所以,隗宜死的邪门,说不定是自己跳了城门哦。”

    “……!”周春被气的气血上涌,又呕出一口血来。

    “诶诶,你可别死了。”姜阳口中嚼着,含糊道,“你师兄的债主还没找到,别你的命算我头上嘞。”

    一潭浑水搅不清。

    展昭微微扬眉,干脆顺姜阳的话道:“既不能证明隗侠士因此探查旧事而死,岂能说他可证当年之事?又焉有展某杀人毁证之说?或有可能是展某所为,但此时一口咬定,少侠委实武断了些,报错了仇才真是难慰隗侠士在天之灵。”

    这争论的车轱辘话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听的人头昏脑胀。

    展昭的目光平静掠过众人,墨眸在日光下沉浮着浅光,像是在寻找什么,语气温和道:“仅

    凭猜忌断言,污蔑于人未免太过轻而易举,想必无人肯受这无妄之灾,展某爱惜羽毛,亦是如此。”

    这话说的有理,江湖人皆颔首。

    常在江湖走,几人不爱名声呢。

    展昭声音低了些,重新望向了捕猎人何兴,那温润谦恭、自矜端肃的容貌竟又几分有恃无恐的坦荡轻狂:“阁下所言未免靠不住脚,可有旁的实证?”

    “……”何兴目色幽幽,愈发阴寒恨毒,几乎要破口大骂。

    突然有苍老阴郁的声音呵呵道,犹如恶鬼嚎叫:“你还要证据!”

    一个身影越过人群翻落了下来,满头银丝,面目肃然含恨,断了一只手,是那位衙门报仇的老太太宋十六娘:“展昭,到如今你还能巧舌如簧、自欺欺人,未免可笑!”

    展昭侧头望去,眉梢不动,全无诧异之意。

    宋十六娘似是碍于伤势未有出面,观望已久,早忍不住了,此时抬起耷拉的眼皮就冰冷冷道:“既那日寻私仇之语你不认,不妨今日在诸位豪杰面前敞开天窗说亮话,好叫天下人也知晓知晓你爹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你要证据?好,我就是人证,当年之事乃是我亲眼所见!”

    “见我父盗婴,还是练邪功?”展昭反问,“又或是杀宋老夫人之子?”

    宋十六娘咬紧了牙关,被展昭轻飘的问辞所恼,高声道:“二十七年前,在那红叶山庄的血案之中,我就是亲眼看着詹云杀了叶瑾轩和那侯正初的儿子!”

    有人惊呼:“侯正初之子?勾龙赌坊的侯爷之子?”

    “怪不得当年那詹云和侯正初没了往来,这是一刀两断了啊!”

    几人惊愕的附和里,宋十六娘绷着脸、怒视展昭道:“詹云当年叛友、杀幼子,造下数百人身亡的血案,你且不肯认,花言巧语屡屡为父脱罪,是怕坏了你南侠清名罢!那隗宜之死,我看未必与你无关!”

    风向又变,翻起展昭的衣角,时而敲在低垂的剑鞘上,闷闷地响。

    若非刀断人伤,周春恨不能再拔刀起身、报仇雪恨。众人变幻不定的目光又落回展昭身上。

    可展昭好似不曾注意众人眼下再度萌生和摇摆

    的猜忌,想了一会儿,才缓声轻语道:“宋老夫人之意,宋老夫人乃是二十七年前的血案幸存之人,因而亲眼所见。”

    “不错。”宋十六娘咬牙道,苍老的嗓音几乎能拧出恨意,“我寻来晚了一步,我儿已死,可他如何一剑断了叶瑾轩的头,我看得一清二楚,那血可是溅了那魔头一身。”她的字字句句像投射的石子,把人心各处射出窟窿,何兴捏紧了拳头,仿佛被这一句激起了汹涌的愤怒。

    “纵使他与叶瑾轩、侯正初都反目成仇,有什么理由能杀死一个幼子?”

    “……”

    “你却有脸说这不过是诬陷,辩解他不是那个魔头!”

    “……”

    众声屏息之中,宋十六娘的尖利恨语扎得人五脏六腑都难受起来。

    展昭却仍只是提剑站了片刻,在缄默里温吞低语,像是敷衍、又像是狡辩:“宋老夫人的一面之词,委实难以说服展某。”

    “一、面、之、词?!”宋十六娘一字一顿,尖锐道。

    “不错。”展昭始终没有抬高嗓音,在众人狐疑的面色中,从容又和气地说,“宋老夫人既然是亲眼所见,当年为何没有当即报官?当年又为何未能寻我父寻仇?时隔二十七年,我父也已然身死十余年,连官府都不知盗婴之人是如何面目、造下血案之人又是姓甚名谁,凭宋老夫人这般日日未绝的恨意,又岂会任其数载逍遥。宋老夫人此时才说当年是幸存之人,难道不是可疑的一面之词?”

    “……”宋十六娘饱含痛恨的面孔僵住了。

    “宋老夫人这一人之证,恕展某难以相信。”展昭敛着眉宇,好似全无脾气地说。

    他停顿了一下,慈悲、平和又隐含侠客无情地目光扫过在场诸人,虽未上前,也不曾高声逼问,却有着叫人难以正视的气势,“展某斗胆一猜,宋老夫人或是曾见过展某父亲,能凭展某长相笃定展某之父该是当年的詹云,但宋老夫人绝非当年目击血案之人。”展昭立于台阶高处,微垂着眼帘,熹微的光落在眼睫和墨眸深处,温和坦荡得近乎无情,“宋老夫人是从旁人口中听来詹云杀人,可是如此?”

    宋十六娘的面容凝固,整个人甚至在展昭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她想起了县衙那夜里伤势甚重、却仍是从容不迫地逼问的展昭。

    那一幕叫人心生无边惧意。

    但她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又生生往前踏了一大步,浑浊紧缩的瞳孔仿佛在战栗,恶声高语:“当日我武艺不济,被二人一战的真气所震,身受重伤,昏迷之际只见一人一剑砍下另一人的头颅。不错,我只看见这一幕,但詹云杀了侯正初之子,乃是侯正初亲眼所见,多方见证詹云就是当日杀害数百条人命的魔头,展昭,到此时你还能说是我一面之词?!”

    展昭神色微动,捉着宋十六娘话中漏处道:“宋老夫人不知是谁杀死了叶瑾轩?”

    他直视着宋十六娘,又紧接着一句,“此事,宋老夫人是道听途说。”

    何兴恼极,骂道:“展昭你休要狡辩!”

    宋十六娘亦是脸色难看,“就算当日我不曾看见杀人者谁,但叶瑾轩身死,侯正初可证詹云杀他孩儿,寒山寺僧人还有七青门弟子都可证詹云在血案之后从红叶山庄独自离去,除了他还能是谁?!”

    展昭闻言竟是稍稍一点头,“好,”他说,好似明了与眼前这几人根本说不通道理,“宋老夫人目睹当年惨案,经推断猜测是展某之父所为。但展某尚有一疑。”他神色沉静,不问所疑,先转头望向了何兴,“前些日子,展某还听闻一事,中秋那夜阁下等人所用箭头,”从明园出门之前,他与白玉堂一行展家宗族大院,从展旸口中耳闻——“九成是蜡做的。”

    庭中一众听者俱是迷惑。

    蜡做的箭头?啥意思?

    那有什么用?

    那恒山派的姜阳“哟嚯”了一声,将柰果核丢了,又从怀里掏了新的出来,“有趣。”

    “展某曾百思不得其解,阁下等人身为经验老道的捕猎人,甚至在中秋宴行动之前特意在坟前试过展某身手,为何当夜行事处处留有余地。”展昭端详着何兴那厚厚须髯下僵硬的神色,“在酒里下药,分明不管谁人昏迷受害,用的却是麻沸散而非剧毒之物;那夜众人聚于宴,万箭

    齐发于墙外,更有箭矢淬毒,分明不顾谁人中箭殒命,却一支火矢也无。展某原觉得阁下处处留一线,似在逼展某出手,如今想来是自作多情。”

    他温和笑了一下,脾气难辨,“蜡头的箭矢,唯有对付展某是淬毒铁箭,可能伤及旁人的却是无毒蜡头,阁下或是……”展昭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拆穿这一点差别背后的含义,“并无祸及无辜之心?阁下与不惜绑走云瑞要挟的宋老夫人不同,虽恨不能千刀万剐了展某而后快,但至少不愿此仇牵涉展某之外的人。”

    “在阁下眼中,恐是只有詹云,或者说,是詹云无罪无忧、安宁病逝之后所留的子嗣,才是罪无可恕,才是你们要寻仇之人。”

    这一点仁慈与恨意、清醒与执念交织虽矛盾,却也不难理解。

    世人各有面目罢了。

    但是……“反过来说,阁下寻上展某这一无所知之人只是为疏解三十年来的恨意,些许仁慈不过聊以慰藉方能心安理得罢了。”展昭平静道。

    “那又如何,便是未有问心无愧,也是以命搏命。”何兴眼皮微微抽搐,冷声应答,“事已至此,何以为正?你因父债被寻仇,我等亦有寻仇于你而身的准备,并无怨言,此仇本无解……”他止声须臾,落下四字,“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展昭低声重复道,语气竟有些难言的悲悯。

    “阁下与诸位身死的捕猎人,也是无辜之辈。”他说。

    “……”何兴一时语塞,似是未曾想到展昭能有此言。

    “阁下的兄弟身死我手,已添新仇,无论当年之事真假,你我都不死不休。”展昭的嗓音温和如春风细雨,却添了几分端肃无情,“阁下可曾想过,其中若有差错,并非如此呢?阁下几位兄弟朋友死的岂不无辜?”在何兴嗤声要驳之际,他轻一侧头,目光落在怒目而视的七青门弟子周春身上,先问道:“隗侠士身死一事,周少侠声称展某杀害隗侠士,独自前来,同门为何不在?”

    “他们是不敢得罪你!”周春吐了口含血的唾沫,却在台阶跟前够不着高处的展昭。

    展昭不以为意,仍是不紧不慢道:“

    展某数日来未曾与隗侠士一会,想必周少侠一清二楚,展某无从知晓隗侠士探查旧事、知晓此事,又岂会突然动手。隗侠士的尸首今晨现身城门,才不过不知周少侠从何处得来的结论是展某所为?”

    周春张着嘴,想言又在展昭低语中呆住:“道听途说,可是?”

    展昭收回目光,“先前展某道阁下不愿祸及无辜,可此事恐怕并非全然是阁下的分寸。得知展某之父已死,诸位转头便寻上展某,可见仇怨跟前,顾不上旁的,否则也不会展家祖坟前试探之时,全然不顾惜还有旁的无辜之人,更别说在阁下昏迷之时,其余人与宋老夫人合谋绑走云瑞之举。”他淡然一笑,“阁下能特意饶了展家族人,怎就对展某朋友与一个无辜小儿的性命视而不见?”

    “他……”何兴张了口,又面色不善地闭了嘴。

    “是有人提点了阁下,中秋之夜莫伤展家旁余无辜,阁下心觉妥当,可是如此?”展昭嗓音轻缓,却如惊雷砸来。

    “……”

    “至于此人是谁……”不待何兴思索辩驳,展昭抬起眼,那双墨眸点着日光金灿,深不见底,“据展某所知,今日宋老夫人前来寻仇,非是由您这当日幸存之人牵头,而是一个年轻人。”

    宋十六娘和何兴脸色皆是微变。

    宋十六娘更是咬牙切齿:“宋、秋!”显然是猜到了背叛她,透露此事给展昭的人是谁。

    “他年纪不大,二十七年前的事,他如何知晓?”展昭和气问道,“莫非他也亲眼所见?宋老夫人二十七年寻仇无果,显然是毫无线索可言,是谁告诉宋老夫人詹云杀了侯正初之子,又是谁告诉宋老夫人寒山寺僧人与七青门弟子皆见詹云独自离开红叶山庄?”

    每一句问话都像是锋利的兵刃,抽丝剥茧剖开重重障碍,听的满庭江湖人既明白又糊涂,均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字句闭口沉思。

    “二十七年前的旧案不得真相,却在今日死伤惨重。”展昭的神色极为认真,如头顶明日高悬,叫人不可逼视,却有庙中神佛垂眼的慈悲,“莫伤展家无辜,在阁下细想来或许合情合理,可诸位亦是无辜之

    辈,如今与展某闹得不死不休的境地,数人死不瞑目。凭诸位武艺,展某自负一言,”他面无笑意,温润眸中那抹侠客的无情与笃信尽显风采,“留手无异于自投死路,更别提报仇雪恨——如展某先前所言,寻错了仇,还赔上自己的性命,空难叫泉下冤魂安息。到如今,诸位不过是以身死成了旁人手中的刀,桌上的棋。”

    这方是他与白玉堂商议之下,孤身来此的目的之一。

    上月天宁禅寺前江湖人云集,定然是一个局,导火线自然是那一百九十八盏供灯。

    只是那一回因家中意外,他二人匆忙赶回明园,也不知为何那日布局之人改了主意、引而不发,给了他们大半个月的时间。如此,也够他们知晓何兴从武进镇县衙中被劫、中秋的箭头有九成蜡作……若是那一日,展昭和白玉堂所知甚少,不曾查到种种线索,在猝不及防的攻势里恐是难以应对。

    展昭低声叹息:“这不过是有心人的一场谋算罢了。”

    而如今,既是宋十六娘、何兴等人都藏于暗处,下落不明,坐等他们来日暗中出招,祸及身旁之人,还不如他们自己兵行险招、自投罗网一回,也好引蛇出洞,在往苏州之行前试破此局。若能从中得知一二线索,也方便再顺藤摸瓜一回,寻得那借此事端拖住展昭的人,揪出边关走货的祸首。

    不错,他便是要一试布局人的目的,还有这煽动诸多无辜前来寻仇的幕后黑手……他提着剑,缓步下了台阶,口中仍是缓声慢语,却似紧逼:“展某且此困惑,望二位能一答,为二三十年前之事牵头寻仇的人,究竟是谁?”

    庭中江湖人无声交换着视线,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徒留心思各异。更有人萌生退离之意,不欲再掺和其中;当然,也多的是抱着胸、有几分清醒,冷眼旁视只待事端变化的人。

    便是此时,有人压抑着声音呵呵笑了起来。

    众人环顾半晌,终于从人群之末瞧见了一个魁梧壮汉。与何兴不同,他瞧着凶恶的面庞有几分潦倒失意,不似何兴浑身有一股久经江湖的血腥气和疯癫。但他虽然在笑,整个脸却没有表情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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