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第三五回 江南乱,邪刀夺命似鬼神
展昭在开封府时, 也有与捕猎人打过交道。
他们追捕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这些凶犯多是土匪草莽出身,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手里有几分真本事。寻常官府的官兵奈何不了、反倒追拿时少不了折进性命,有这帮人为讨口饭吃卖命,官府是乐见其成。
包拯曾见几次来拿悬赏金的捕猎人, 什么脾性的都有, 有规矩古怪譬如纵使上悬赏令也女人不杀、小孩不杀、老人不杀的;又或狡猾多端、手段歹毒的;也有些嗜好可怖的疯狗, 只咬着一条不杀寻常无辜的底线, 专盯恶徒往死里折磨;自然不乏豪爽英杰、能人异士……不由扼腕其中英雄人物, 成日铤而走险,倘使身死连个为其收尸的人也无。
他亦曾有意将其招揽入开封, 如王朝四人一般留作开封护卫。
然而这些捕猎人多是推拒,心头惦念着逍遥自在的日子,只说亡命天涯、将这脑袋系裤腰带上, 也好过困于一地。说到底, 这江湖草莽心底傲气不掩, 肯与官府来往, 却不愿做一条指哪咬哪儿的官门犬。
既是各有志气,包拯自然也不勉强。
不过眼前食肆这伙捕猎人是当真落魄,围坐一桌时, 神态皆有几分沉闷不快。
这等候的片刻里, 他们各怀郁气, 随口闲谈起来。先是有人摸着怀中钱袋, 在说什么近几日处处不顺, 几次叫人逃了,捞不着悬赏金、还要搭上寻郎中治伤买药的银子,再这般下去怕是要揭不开锅;说着说着,话头便不知歪到哪儿去,也不知谁人先起头挑起了毛病,这可炸了锅。
这头有人说:“……若非你将那狗贼引入林中,也不会跟丢了人。”
那头便不忿辩驳道:“早说了给他多下点药了事。”
“倘使误伤岂不坏事,倒是你三人围堵,怎到后来少了一人?”
也不知这几人可否是近日才凑了一伙儿,他们相互推诿了一番,面上都有了些怨气。一人阴阳怪气道:“哪比得上前辈本事高强,曾得高人指点,您这武艺何须我等助力,只管自个儿单打独斗去便是。”
桌上寂静了一瞬,尴尬万
分。
那年轻人仍不闭口,身形瑟缩,嘴里更尖酸刻薄:“您成日挂在嘴边,道那前辈如何如何。那高人想必不会落魄到拉帮结派,您怎不学学这派头?人丢了就跟我们嚷嚷?”
“住口。”另一个年纪大些,约莫有四五十岁、满面须髯的男人重重一拍桌子,呵斥道。他显然是被戳中痛处,满脸的肉都气的抖了起来,“叶前辈岂是你能妄加置评的?!”
年轻人从鼻子里哼了口气。
他耷着眼,好似早有不满,嗤声挖苦道:“一个死人,有什么了不起,这江湖现在谁还记得这号人。还觍着脸要将他遗物送还,那得值多少银子。”说到后来的嘀嘀咕咕倒是泄露了真正的心思。
男人忍无可忍,一巴掌挥了过去。
年轻人下意识地提手边武器去挡,却是先被掀下了凳子,这一下好似挨了铁掌,半张脸肿得像是馒头。他懵了好一会儿,眼中终于升起惧色,嘴巴抖了两下,不敢犟嘴了。
其余人也歇了声。
男人站在桌旁喘气,满面怒容,嘶声道:“叶前辈于我有救命之恩,乃是斩奸除恶的江湖豪杰,便是身死数十载也容不得你编排半句。小子你再胡言乱语,老子把你头拧下来。”他说的极慢,捏着拳,好似当场就要把那年轻人的头当麻花拧,吓得食肆的掌柜娘子都不敢上前招呼。
食肆半晌无声,好几位食客匆忙塞了一嘴吃食,埋着头结账走人了。
唯有展昭与白玉堂岿然不动,仍不疾不徐地用完了两人的小馄饨,又等白云瑞喝完那一小碗豆浆。
男人缓过劲,倒是与掌柜娘子告罪一声,又坐了回去,并无在此闹事之意。
同桌的旁余人赶紧给男人倒了杯茶,安抚了几句莫同小辈一般见识。又有人附和“叶前辈到底是曾在江湖上闯出名声,怎是你我无名小卒能比”,三言两语去,这才将气氛缓和了。
一个人瞧着眼色又干巴巴地笑问:“我上回从说书的口里听了那什么江左叶府,哥您说那了不得的叶前辈,可是那叶家人?若非前两日捡着他的遗物,也不曾听你提起还有这么个恩公。”
展昭与白玉
堂正要搁下筷箸,闻言一怔。
那满面须髯的男人沉默半晌,“……叶瑾轩。”他瓮声瓮气地吐出了一个名字,好似间歇之中还叹了口气,“确是那姑苏叶家人,他虽说是我前辈,也剑术高超,实则年纪比我还小些。叶前辈侠肝义胆、锄强扶弱、最是打抱不平……本是当世英杰,他若不死……叶家怎会后继无人、没落至此……”说到这儿,他记起旧事,面有酸涩消沉之意,大抵是不肯再说了,挥了挥手,闷头啃起了包子。
可他不说,却招了几个同行之人好奇。
便有人跟着问了一句:“他既是剑术高超,又怎会早早死了?”
男人抬头环视同桌之人,又恨恨瞪了一眼先头言辞无状的年轻人。隔桌的展昭正清晰越过那个缩着脖子、捂着脸的年轻人的后肩,看见了男人那双赤红的眼睛。男人抿着唇挤出一句:“我不知,闻说叶前辈二十七年前为阻杀一魔头……护着一家平头百姓,力竭……战死了。那魔头逍遥法外,不知下落……”
待展昭与白玉堂结账,又在离店之前,从风里听见那男人咬着包子切齿,“……倘使知晓恩公为谁所害,老子定要将他碎尸万断!”言中恨意真切,虽过了二三十年仍未消散,仿佛积年累月化成一把淬毒的尖刀,直叫人背脊发凉。
外头日头攀升,渐有几分截然相反的、晒人的热意。
江湖恩怨一贯是是非非纠缠不休,展昭与白玉堂因那江左叶府听了一耳朵,念及那太原勾龙赌坊里的内贼小童,便留了几分在意。秦苏苏曾道江左叶府不复当年盛况,百年之前曾是宗师满堂,但未提过百年来有何英才人物。除却在大漠氿城一眼看破媚骨功法的叶小差,少年从军,有些来历不明,说不定也是江左叶府的族中子弟……他们还是头一回听闻叶家之人,偏还是个英年早逝的、着实叫人叹息。
不过思及那小童阿金才是个不知事的稚童,却熟练习得“媚骨”与“沧海遗珠”两门功法,听命做起傀儡内鬼;在他们这些老江湖的眼皮子底下行事,败露之后更是毫不犹豫地自绝,一副死士做派……可见这些年看似沉寂的江左叶
府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而是别有居心,这才不闻江湖行踪。
幕后之人既然能使唤疑似叶家弟子的小童,与叶家关系难说。这江左叶府,他们总要走一趟,查个明白,若能在那之前了解些叶家之事再好不过。
此事此时论来尚早,展昭与白玉堂只心照不宣地换了个眼神,便往白家布庄去了。
眼下,还有一事。
他们从太原下江南,折道常州,确是为了将展骐于太原重伤的消息传达展府中人,但更要紧的,还是为那黑市走货的案子。
因太原飞鱼镖局做局,二人查得、或者说,白玉堂从那珊娘口中诈来了两条线索。
其一是货从江南来、其二暗中送货的正是那千里眠风送尸人。
前者是因鸿鸣刀有真假,事在江南生,假刀却现身太原。这方推测自然是踩不住脚,所以白玉堂也只是狐疑之中胡乱骗了珊娘一嘴,果真歪打正着。
后者则更有意思。
镖行之中约定俗成有这么一营生,将客死他乡的江湖人不远千里、还乡故土为安。若是寻常镖局千里送镖,货物从路府州之间穿行,无论是否入城都难免有要打开检查一二箱中之物的时候。可汉人素来敬重死者,不肯做开棺惊扰死者的晦气事,因而送尸人从江南西行北上可谓是一路畅通无阻。甚至护镖之人不必多,绿林好汉待送尸人本就有几分敬意,连山贼土匪都不做抢棺这遭雷劈的傻事,更加不引人注目。
白玉堂曾言珊娘他们会钻空子,说的就是此事。
这法子瞧着厉害,但须得隐蔽,不能叫人看破知晓了真相,否则此路便废了。
可怜展骐与沈星瀚两个少年人,初入江湖,一无所知之下,竟是偶然挑开了这层遮羞布,察觉这光明伟岸的世间藏着的汹涌暗流,招致祸端。
更可恼的是,展昭与白玉堂查到这儿,线索又断了。
他们察觉送尸人的秘密,又想起他们入太原那日夜中,在酒楼曾遇着一伙镖局的人马。这镖队大约是刚将货物送达太原,趁着歇脚之际,一并在酒楼用饭。白玉堂也正是由此大胆揣测,那飞鱼镖局只负责劫镖接货,以安葬
或送镖的名义安排将棺材送出城,放置在走货商客的取货之地,实际上送货太原的另有人手。
二人在太原即刻着手打探,不成想出师不利,光是从江南前来的镖队两月来就有十数支。其中送尸人的镖队虽少,但不好说镖局送尸人是否知晓此事根底,毕竟镖局也有不开箱的行规,棺材就更不会打开细看了。
说不准送达太原的托镖人,借的就是万胜门、甚至勾龙赌坊的名头。
且二人南下路上闲谈,又猜疑幕后之人一向步步谨慎,有无可能将藏兵刃的棺材分段送达。好比一人于常州寻一镖局托镖至庐州,又或有另一人再从庐州寻一镖局托镖江陵,周折几趟抵达太原。虽说牵扯太大,让人狐疑是否会有如此之众的人物、门派、镖局掺和其中,但从二人几年来接触的这伙幕后黑手来看,其势力当真不小。
而走货之事,但凡多折转一地,这棺材从何处运来,由哪家镖行所送、谁家门派所托,就查不清了。
从源探终易,由流溯源难。
当然,断无就此罢休的说法,难也得查,既然都有嫌疑,先一锅端了再细细考证就是。白玉堂在太原着信,命白家与陷空岛的营生查探二事:一自是抵达太原的送尸人名单,二则是江南一带镖行里有这送棺营生的镖局。
二者皆繁杂,纵使白府与陷空岛的在天下广开门路,营生遍及大江南北,短短一月也未必能有所获,白玉堂心知肚明。
展昭前来一问,是另有打算。
“……鸿鸣刀。”他牵着白云瑞穿过热闹的人群,慢声低语。
闻弦歌而知雅意,白玉堂抱着长刀一挑眉,在喧嚣声中凑近了展昭言语,“你是疑心……与这桩古怪事有关?”
展昭轻一摇头,想起昨夜与风长歌所谈。
“……风侠士可知,刀是何时落入展骁手中?”
展昭缓声道:“他们既然造了假刀,所求总该与真刀有些干系。”
“猫儿,”白玉堂想想,摸着下巴道,“你猜那假的鸿鸣刀,与真的,可否相似?”
展昭笑了,听出言下之意,反问道:“若非相似?”
“那他们特意
用沈氏铸刀术弄了把假货,便未必与鸿鸣刀这乱子有关。”白玉堂道。
“若是相似。”展昭说。
“那他们就见过真货,或者说,真货曾在他们手中。”白玉堂慢悠悠地接话。也便是传闻出鞘犹如赤色惊鸿、刀吟宛若鸿鸣九霄的,那把真的鸿鸣刀,如今会落在展骁手中一事有待商榷。
问题是……
“大概五六个月前,展大人府上这位小公子在扬州惹了麻烦,哦,不对,他啊,是做了件善事却给自己引来了麻烦。”
“据说是碰上三月三上巳节,那会儿不正多是闺中小娘子春游踏青、临水宴饮,郊外热闹的很。便有一伙拐子胆大包天,意欲趁乱行事,被展少侠碰上了,他忙着拔刀救人,引了不少在扬州的江湖客,这才免了一场祸事。”
“也便是那时起,刀惊天下人,江湖传出名声,消失千年的上古宝刀鸿鸣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展少侠’手上。”
风长歌娓娓道来之语犹在耳畔,可二人依旧心头疑虑未解。
鸿鸣刀……是怎么到展骁手上的?
总不可能他鸿运当头,一出展家,随手在路边捡着了这古刀罢。
当然,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照那假鸿鸣刀现身,与秦川沈氏、边关走货都脱不开关系来看,展骁得了鸿鸣刀该是另有缘由。或许查查展骁所去之地的镖局与送尸人,会有意外之喜。
白玉堂猜着了展昭的盘算,揣着几许好奇,抚唇又道:“你们展家本不习武,那展骁武艺究竟如何?”
昨儿叫鸿鸣刀的事打了岔,又因事关展家,展昭神色委实不太对劲,白玉堂便搁着了。他本也摸不着合适的时机再问,不成想此时顺口脱出。
闻言,展昭一怔,又笑了一声,知晓这话该在白玉堂肚子里翻来覆去搁了一夜。
这会儿他倒是面色如常,坦然作答道:“如你所料,展家本不习武。”
白玉堂脚下一顿。
展昭略作思索,温声道:“展家本是世代耕读……传家数百年,规矩颇多,无一习武之辈,无一江湖草莽,唯有三十年前父亲心往江湖,只身离家。”他神色平淡,声音也
轻,像是林间的风、晴日的云、清溪里一尾悠然而过的鱼 ,都是江南的温润景致。但也让人忍不住去端详他墨黑似潭的眼睛,可否还是一如既往的通亮、不染尘埃。
白玉堂没有侧头仔细打量,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地听着,因而二人之间又仿佛往日再寻常不过的谈天说地。
“展骁乃族兄展暄之子,比展骐大一岁……我与他倒是比与展骐熟稔,我少时,他曾数次前来做客。”展昭说。
“这回这位族兄与你交情不错?”白玉堂反问。
“那倒不是。”展昭侧头来,沉静淡然的目中添了两分笑意,“只是家门太近了,他那后院与我这头只隔了一座墙。”他顿了顿,低头瞧了一眼白云瑞单手抱着的石榴,眉眼里似是旧事烟尘,“墙那侧,种了一颗挺高的石榴树,展骁幼时活泼,时常登树翻墙,于墙头看我习武练剑。”
“如此说来,他那三脚猫功夫,还可能是从你这儿偷的师。”白玉堂插科打诨道,语气轻快,像是对那面墙生了好奇。
“说不准,总不可能是从白五爷门下学的艺。”展昭顺他之言,老神在在道。
白玉堂掀他一眼。
展昭目中闪烁悦然,见人群拥堵,干脆将白云瑞抱了起来,这才接着语气平平道:“展骁性情直率热烈,虽是好奇心极重,从小就对各种草药之物感兴趣的很,但该是不曾习武。至少族兄展暄……不喜他习武,亦不愿我二人往来,便命人砍了那棵石榴树。随后年长疏远,我亦独身离家,倒是不知……或许别有变故。”
“……”白玉堂心神微动,来回反复地琢磨这平静之语中每个字词,半晌不语。
展昭未有察觉不妥,蹙着眉依旧念叨展骁之事,“……他此番出门行走江湖,我亦是意外。”
展家数百年来离家远行,还掺和到江湖纷争之中的,除了其父展昀,便只有一个展昭。但这两年却接连跑了两个小辈,闷声不响地憋出了个大招,一个卷入杀人命案,差点被废成残疾;一个得了千年古刀,惹来武林风云。更古怪的是,无论展骁后来是否习武,多半武艺平平,又怎能护住一把万众觊觎
的鸿鸣古刀数月之久。
“以风长歌之言来看,他根本没守住那把刀。”白玉堂回神道。
“至少四桩命案。”展昭低语。
“也就是这五个多月来,鸿鸣刀曾至少易手四次。”白玉堂颔首。
风长歌说,鸿鸣刀有两处邪门。
“第一条邪门嘛,说是持刀之人,各个发了疯、像是被邪祟所控,双眼赤红、狂性大发,六亲不认,拔刀砍人。”
这倒是像是妖刀该会传出来的名头。
历来江湖上有点儿名气的邪刀都带点儿邪气缠身的老生常谈,虽不如能与轩辕剑比肩的鸿鸣刀一比,但足以令江湖人趋之若鹜了。而这些邪刀铸造用材古怪,出鞘必嗜血,不为常人所控、不奉常人为主,自是要噬主、以振威名。而持刀之人十有七八是失了神智,一副鬼上身的模样,见谁都杀,直到力竭而死。
但风长歌下几句却将这江湖传闻的马车又调转了个头,朝着悬崖疾奔儿去,整的俩江湖大侠俱是懵了头。
“就不说那些抢宝途中被杀、又或被持刀之人杀死的人,只说那得刀的四人。”
“二位朋友想是怎么也猜不着他们怎么死的。”风长歌啧了一声,语气幽幽,活像是在讲什么哄少年人的恐怖话本,“大刀门的熊明,发狂砍伤同门十三人,砍死二人,然后把刀往院子里一插,当场中邪一样把自己掐死了。”
“恒山派的俞子石,在刀上裹了厚厚的白布条,结果夜里提刀杀了自个儿相好的和四个小师弟不说,还不知怎么用床单把自己捆成粽子,在众目睽睽下,蹦蹦跳跳、义无反顾地投了井。”
“魔山派的彭鹤,前二人你们或许没听过,这江湖老前辈总该知晓。那老头今儿八十八了罢,那不是童颜鹤发、内功深厚,身子硬朗?他倒是谨慎,得刀后轻易未有拔刀一试,但青天白日里,他浑身发抖倒地死了,就像是寻常老头寿数到头发了病,可整个人抽搐得好比溺水窒息。”
“……”展昭与白玉堂在灯火跳动里对了一眼,神色皆是一言难尽。
偏生风长歌还一摆手道,“这些还好说,”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有些
玩味,“最离奇的,当属莲花宗那小魔女松半莲,说出来你们都不信,她是被天降的流星砸死的。”
“……???”夜里陷入长久的死寂。
“不可信?”风长歌大约是瞧出展昭与白玉堂的呆滞与不信,问道。
展昭与白玉堂默然回视。
不说前三个,最后一个比风长歌在这酒楼上踩滑了脚,一头跌死在此的可能还低。
风长歌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简直像是戏弄人成了而自得,笑得都呛咳起来。可他又抱着胸,敛了玩笑之色,补了一句道:“前几个我是道听途说,但那流星砸在湖州,风某人去瞧了一眼,那几个坑现在还在呢。啧,流年不利,她算头一个了,还祸及了十几个莲花宗的寻常弟子。”
这……确实够邪门离谱的。展昭和白玉堂哑口无言。
风长歌好似还嫌不够有意思,将酒坛里的酒一口饮尽,壮了胆色,又道:“但据说,这四人的尸首呈上来,全都是一样的,被刀利落地断成了数块,分了尸。”
他晃着手中的酒坛,眯起眼,“包括那把自己捆成粽子的俞字石,从井里捞起的后揭开布条,尸首断开、五脏六腑全散了,把恒山派的弟子吓得一个个都失了魂,连着吐了三天没敢吃东西,到现在还不敢吃肉。”
“不过更惨的还是那莲花宗的小魔女,她死的偏,随她一道的弟子全都和被流星砸了个烂。还有小半人的躯骸被山中野兽啃咬,血迹残渣被拖得四分五裂,只有松半莲的部分残肢辨认得出刀伤。若不是他们莲花宗有法子寻人,这曝尸荒野被啃干净了也无人知。”话毕,这位粗心大意的风大侠士往自个儿嘴里加了好大一块牛肉,嚼得滋滋有味。
“……”白玉堂与展昭皱起了眉头,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他们非是没见过修罗场,莫说穿肠破肚、残肢断臂,白玉堂亲手割了的耳朵、削了的脑袋垒起来也能闹出个阎罗地府的门面来。只是风长歌所说添了几分玄之又玄的怪异,添之数条人命丢的不明不白,让人不大舒服。
这一番话下来,二人便有旁的想问,也忘了个干净。
直到辞别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