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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天地鉴,人间寂寥余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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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散天晴。

    长风送烟, 白鸽越山河,金乌高悬,山林积雪渐有融化, 汇成流水,无声无息地漫过枯树黑泥。

    宝元三年正月末, 惊蛰至。

    江南春雷醒蛇虫, 转眼二月,春日桃华始, 家家户户吃梨祭白虎。这个春日终是恰如其分、规行矩步地来了, 可却好似来的太晚。而西北戍边仍是银装素裹, 远远未到开春乍暖的时候。

    山林走兽纵跃而过,一个身着布衣、头戴斗笠、背负竹篓的人在林间站住了。

    是一个身量十分高挑的女子。

    她好似有些诧异地抬首望去,露出斗笠下的面容,眉黛青山、长目斜挑,内勾外翘, 开合之间有神光逼人, 竟是一张艳丽惊人的倾世容颜。可她神色冷淡,唇角下压, 不见丝毫笑意, 目光寂静地落在不远处,那儿的风带来了一股浓烈古怪的味道。她弯下了身, 伸手捻起了一小搓泥土。

    垂眉思量片刻, 正欲转身绕道离去, 她忽而道:“出来。”

    声音方落没多久, 林子里另一侧徒步而来两个人,好似根本没有隐藏躲闪之意。

    “……是你。”女子说。

    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背着剑的年轻侍从,一个是个里里外外裹了数层的书生公子哥。他氅衣外还披着裘皮披风,穿得比眼前的女子还要厚实,又一脸病容、瘦削单薄,只是他又眉目含笑,气定神闲、悠然自在,并无重病之人的忧愁,反倒更添气度。是云门公子云静翕,与他那侍从伴当子青。

    他对女子微微一笑,目光相对,清明又和缓,“许久不见。”他说。

    女子静立了良久,冰冷冷的面容毫无心绪可辨,因而瞧来像是两个陌生人偶然邂逅与此。

    “何事。”她终于道,清楚二人的相遇绝非偶然,眼前的人该有本事与她一会。

    果不其然,云静翕拱手作揖一拜,轻言细语、礼数周全道:“想请你出手。”

    “若我不救?”女子却冷声反问。

    青年似乎不意外女子的作答,想了一想,淡淡笑道:“他二人命不该绝,无须鬼医相救,只是想托你去看一看。”

    “又是白玉堂和展昭。”女子语气冷薄,眉梢淡漠,“展昭未尽约定之事,我已依你破例,你我两不相干。”

    “我知。”云静翕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浅浅的尾音仿佛从心尖扫过。他端详着女子的面容半晌,才接着道:“你若不愿,倒也无碍,此去虽危险重重,二人性命无恙。不过泽琰早年中异毒,虽竟你手拔毒,定然早已无恙,如今又经一遭,恐有积毒,我放心不下罢了。若成沉疴宿疾……”他见女子事不关己地侧过身去,好似有意离去,便也微微摇首,收了声。

    他且目送女子离去,无挽留之意,又见她在草丛间停步。

    “医,也可。”女子冷冷清清地说,“闻你掐指一算天下一绝,我只问一事。”她转过身来,敛着眸中冷漠。

    云静翕笑了,风雅不群,眉间不见意外。

    “求仁得仁、因果相合。你医得,便求得。”他抬起手一指不远处,是风来的方向,“往那儿走,有你的答案。”

    女子面色一变,目光仍是冷冽寒霜,冰下却仿佛烧着执着又可怖的火焰。她迫切又迟疑,仿佛还有几分惧怕云静翕这轻而易举的作答,口中终是只一句:“……果真?”

    “我此生未曾口言诳语。”云静翕好声好气地一笑。

    “……”女子没有多言质疑,只单手一扶肩上竹篓的粗绳,果决步入林中,很快消失不见。

    只留云静翕和他沉默寡言的年轻侍从又迎风而立片刻。

    风里那股味道仿佛愈发浓烈呛人,引得云静翕咳嗽了起来,一旁背剑的侍从子青紧紧皱着眉头,满脸不快。然而咳着咳着,眼尾发红,云静翕却要笑,单薄的身躯里藏着通晓天地的力量。他看着散开积云,金光璀璨的太阳,畅快说:“子青,十年了,我未曾如此高兴。”他又咳着笑了几声,未说为何高兴,只望着女子离去的方向,猛然呕出一血来,差点一头栽下去

    年轻的侍从绷着脸不肯作答,一把扶住云静翕,脸色难看极了,“云静翕。”他头一次直呼云静翕的名字。

    “你既能费尽心机为旁人谋算,缘何不能为自己算一次?!”子青气急,“一

    次。”他说。“那白锦——”话出口他又仿佛察觉不妥,急急收了回去,咬着牙改口道,“你真不要命了?旁人快活无忧、善始善终,与你何干?那不过是旧友的手足,本与你毫无干系。可莫说你看着他们——”他抬手指向风来的方向,“看他们平安喜乐便心满意足这种可笑胡话!”

    云静翕眉梢微动,“非是为望舒。”他轻叹道,“子青,非是……”

    “他若当你是至交,便是九泉之下,也该不愿见你拿性命去谋!”子青哪儿听得进半句,只又道。

    云静翕听得沉默,又在二人无言的寂静里仿佛忍俊不禁。

    “少爷。”子青无力道。

    “书虽不肯读,口才却有所长进,只是性子愈发古板了。”云静翕说。

    子青气的快要拔剑就地砍树,最终只绷着面色道:“少爷书读得多,人却不见聪明,反倒一日比一日见傻了。”他微垂着头,目光落在枯草叶尖的鲜血,“……何必如此照拂,他还未必领你的情。白玉堂便是当真来日应劫——那也是、也是天命所致,寿期如此……”

    “天命。”云静翕说。

    他轻声笑笑,笑声里竟叫人无端生出几分酸涩。

    “你只有不足十七载了。”子青心头一窒,垂着头仍咬牙要道,“你还有多少时日可用来扛、用来换?”

    舍了一半寿期,换来的不过是零星岁月。五十岁看上去很远,可细细算来,眼前的人已经三十有三了,漫漫十七载也不过六千多个日夜,也不过就睁闭须臾。他做决断救白锦堂之时,才二十出头,那时看来他还有漫长的三十年,可还不是眨眼就过了快一半了。尚是一头青丝,却一脸天灵地宝、奇珍异草也挽不回的病容;分明指掌可窥天机,却身形孱弱、随时都要扶风而去,通身本事尽挂心于旁人、更甚素不相识之人。

    日月逝兮,岁不我与。

    时不待人啊。

    “……不必忧心,万事终有结果。”云静翕用帕子拭去唇边鲜血,侧过头来。金日将他好看又苍白的眉眼照出了几分光亮,目光里清明透彻,总仿佛什么都知晓、什么都明白,可知晓的太多反而成了一

    张看不见的网,困住了这个踽踽独行的孤独之人,他平静地低语,“子青,你该回去了。”

    子青猛然抬起了头,“少爷。”

    云静翕摇了摇头,“你本非我云家侍从,如今你武艺大成,不必再受我照拂亦能保全。子青,回家去罢。”他停顿了一下,“江左旧事未决,要生乱了。”

    “我既离了江左,便早与我无关。人间处处不平事,焉能处处了断。”子青不应。

    云静翕含笑觑了他一眼,不多言相劝,好似笃定他仍是会回去的。他率先转过身,往来时之路走去,口中轻快道:“既说江南,倒是有几分惦念扬州的面点。”

    “府中请个扬州厨娘便是。”子青不为所动,只提步跟上。

    “扬州多美娇娘,子青到了该结亲的年纪了。”云静翕又垂头而笑。

    “……少爷何时做起媒婆营生。”

    “未曾,只略为子青未雨绸缪一二。”

    “……少爷您多虑了,若有空闲还是挂心挂心自己。”

    “……”

    林中风动,日月更迭。

    远在山河的另一端,一望无际、金茫茫的大漠上静立着砂砖石木所建的高大城池。

    城内屋舍林立,上有夜色清朗、星河璀璨,下有篝火窜舌、火星飞扬,凉薄的弯月在暗色的夜空里只有淡淡一抹光华,照耀着城内欢声笑语、热闹非凡的人们。有人围着篝火跳舞,披巾穿纱,眉眼含笑;有人拎着肉串在火堆前烧烤,香味扑鼻;有人静坐在一起,低声淡语,谈笑风生……远远的,还能听见有人拍打羯鼓,有人素手拨弦,胡琴琵琶与二弦,交织应和,曲乐动人。

    篝火不远一屋舍二楼,一人坐在窗栏上。

    大漠城池与别出不同,屋舍无窗棂,只在墙上开了四四方方的口子,好叫风从两侧俱能贯通。因而窗上人曲折一条腿侧身坐着的人,好似被四四方方的窗子框了个正着,屋内未有点灯,从内往外看,其面容被远处篝火和昏暗苍凉的夜景勾勒得像是一副画。他又穿着一身白衣,染着火光,青丝懒散得披散,神色淡淡,厚实的暗蓝色大袖氅衣绣着白花,越发衬得的他俊秀华美。

    他好似察觉注视,侧头往屋里望了一眼,扬眉一笑:“怎了?”

    展昭在楼梯口驻足,闻言垂眉淡笑,松开了手中的白鸽,“无事。”他说。白鸽飞落到桌子上,垂头梳理自己的羽毛。展昭捏着那张字条,也缓步至桌旁。

    白玉堂神色微动,“明日一早启程,先生便也不会拦你。”

    他们收到信已然是五天前的事,那时五人添上一个引路的孩子方才刚从氿城上的胡杨林出发往约昌城去,正迎面遇上了这远道而来的信鸽,携着三月未闻的大宋消息。

    大宋……究竟如何?

    包拯三言两语,只道西夏举兵侵宋,延州危急,折将军已然率兵出征、欲迫使李元昊退兵。

    信中言辞模糊,好似只是为告知他们一声,并无旁余吩咐之意。可展昭、白玉堂皆知,白鸽乃是展昭留给包拯,用于紧急之事。且展昭与白玉堂临走之前,还曾与包拯道西域大漠浩渺、难见飞禽走兽,便是那信鸽也有可能迷道,因而此一去,恐怕不能用书信联系。如今包拯却传信而来,寻这千里之外不知是否解毒的人,若非无可奈何怎会如此。

    大宋定是危急万分了!

    只恼收信之时,六人只有一匹骆驼,还有三人重伤……

    不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孙策,展昭和白玉堂正是俩大药罐子,轻功都用不出。五人见书信,心头各是思虑纷飞,却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恨不能长了双翅膀顷刻便也到大宋了。而此时,他们也不能知晓李元昊已然退兵,折继闵陷贺兰谷火场之后下落不明,府州包拯又经黑沙虫毒一难、得他们千里之外的救援方得解……他们只能急急加快脚程,先赶至约昌城再做打算。

    虽比来时所耗费时间短上了不少,一行人仍是五日后才行过漫漫黄沙,步行至约昌城。

    展昭与白玉堂微微颔首,又从桌边踏步近了窗前,“顾副将与叶副将似是在城中寻见了马商。”

    西域出良驹,马商来往于此。

    他们的马倒是西行之前全留在顾唯那院落里了,临行之前还托屠罡、林磐二人代为照料。

    展昭目光掠过窗外,见这约昌城中的百

    姓语笑喧阗、载歌载舞,心中一叹,如此无纷争、无战事的太平之象,人人喜笑开怀、安居乐业的世道,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身在千里之外,他确无那千里眼、顺风耳,一探大宋安否。可他素来不是于心中祈求虚无缥缈的神佛慈悲之人,掀起战火许是一人一念之差,可时世安宁却要无数人去捍卫,因而他这一叹即可寂静收敛。

    只是他方才垂眉,却听风响,一只手点中了他蹙起的眉心。

    “你这猫,成日学什么愁眉苦脸。”白玉堂仍靠坐在窗沿,语气虽不冷不热,又微扬着眼觑展昭,神色却并不张扬跋扈,反倒是脾气极轻,在暖色篝火映照下甚是温柔,“是谁应爷说匡扶正道、竭力尽事尔?入了公门官场,便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从何而来了?”

    白玉堂眉目一敛,本好似一点便收回的手指,犹疑了一瞬,在展昭的眉心上轻轻一推。

    展昭抬首一握,不见诧异,只松了眉头,无奈笑道:“自是不敢忘却。”

    “大宋将士又不是白养的,我观包大人来信非是要我们这双拳四手赶去一救。”否则这两国边事岂不成了笑话。至多是有意寻顾唯与叶小差两位副将回去坐镇无将的府州城,还有……那折继闵。

    白玉堂心神闪烁,也不抽手,接着道,“明日……若留先生慢行,我四人快马,日夜兼程,该是一月之内便能赶回大宋。”只是这般又难免劳顿伤神,于他们这重伤未愈之人而言,乃是雪上添霜。且便是他们不必歇息,也断没有千里宝驹疾奔一月不歇的,再好的马也要累死了,唯有半道换马才行。他闭眼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欲从西夏入境,还是如原先所定?”

    “西夏如今引来战火,兵临延州,定有前线消息四传。”展昭该是早有思虑此事,因而极快作答。

    他欲打探宋夏之战的消息。白玉堂明了,略一点头,口中却道:“可如今宋夏为战,恐怕宋人难进西夏边境。”伤势未愈、武艺大退,正是处处掣肘,往哪儿行都不便了。

    只是他提此言,非是为辩驳质疑,而是心知展昭究竟为何所愁,继而道:“雍凉之地。”

    展昭眉梢微动,好似意会了几分,“吐蕃?”

    “吐蕃内乱之后,四分五裂,皆自成部族,边境一派多与宋邦交、亦为牵制西夏免部族遭吞并。他们便是在宋夏一战中冷眼旁观,也定会派人打探。”白玉堂仿佛思索了许久,这会儿与展昭提起,语气倒是轻快,“且雍凉之地,他们与西夏相争已久。”

    “听闻此路开阔,不似山道难行。”展昭细想了一下,那雍凉之地,过了玉门关往东,在祁连山以北,合黎山以南,乌鞘岭以西,夹于山脉之间,乃是一条狭长且直、形如走廊的平坦之道。他不似白玉堂过目不忘、脑中自藏山川图志,且又未曾从那一行,倒是未有想起,白玉堂一提才有了些印象。

    “若从此路走,沿西夏边境打探,想是脚程还要快些。”

    言至此,展昭又笑睨了白玉堂一眼,佯装正经地拱手一拜道:“劳烦白五爷用心献策。”

    白玉堂这才收回手,扬眉道:“这主意爷给你出了,先生那头,猫大人休要躲懒,且要亲自前去商讨方是。”

    若要快马而行,定是要先抛下身子骨孱弱、经不得日夜颠簸兼程的公孙策的。公孙先生可是个倔驴脾气,焉能一听二人劝言,定是如何折磨都要紧随。且公孙策心忧大宋与包公,边事起,将士定是损伤无数,他这医者父母心,哪能坐得住。展昭与白玉堂心知公孙策脾性,却有不忍罢了,这番遭一回苦楚,身子骨犹如散架那还是轻的,怕只怕他这书生筋骨要一病不起。

    白玉堂这是要展昭自己想辙一劝。

    展昭闻言啼笑皆非,反问道:“白五爷这话……莫不是当真怯了先生?”

    “笑话。”白五爷这话可不乐意听了,只是如今想要对白玉堂再行激将之策,恐是难了些。他斜了一眼展昭,老神在在道:“贼猫,伤好之前,休想哄白爷给你当这出头鸟说客。”

    话音且落,二人便一并收了声,侧过头去。

    正见公孙策提着两只大葫芦从楼梯上来了,见二人面色,开口就道:“你二人不必琢磨如何劝我,若留我一人急急赶路,又当如何,且我跟着方能照料你二人伤势,否

    则你二人便是赶到,空无武艺,又有何用。”他虽未听全,稍稍思索也知晓二人四下商讨、又不敢与他一听的该是何事。果如二人所料,这公孙先生脾气上来,纵使是他们几人也拦不住,且正如公孙策所言,倘使他独一人赶路,方叫他们挂心。毕竟先生也不是头回干这事,恐正是一回生二回熟的时候。

    他将两个大葫芦搁在桌上,“有这空闲,且将药饮尽方是。”

    展昭与白玉堂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里看到无声一叹,嘴里这药味还没散。

    “今日最后一壶了,睡前饮尽。”公孙策也不等二人琢磨琢磨,搁下葫芦便走了。

    白玉堂朝展昭一扬眉。

    展昭只得一笑,心知公孙先生那日日黄连不断,先给这白皮耗子长了几分教训。他从桌上取了葫芦,细看了一眼差别,将其中一个丢了一个给白玉堂,抬头却见白玉堂单手掂着药葫芦,仿佛满面打着倒沙里埋了干净的主意,失笑道:“你再拖至半夜,恐是明日……”话还未完,白玉堂已经开了盖,面无表情地牛饮了一口。

    “不过估量一下分量罢了。”白玉堂咽了那怪味,口舌上自是不肯认的。他扶着葫芦抿了一下唇,一股难言的味道,又苦又涩,还恶心得让人浑身不舒服。他侧着头打量着展昭的面容,忽而一笑,又朝展昭招招手。

    二人近日清汤寡水,酒也没得喝,成日如茶饮药,委实折磨了些。

    展昭想着,垂着头提步上前,一边揭开葫芦盖儿,忽而听白玉堂喊道:“猫儿。”

    “嗯……?”展昭一抬眼,身形跟着一晃,正见窗外篝火映夜深,白花纷扬,唇边忽而含着一抹温热。

    白玉堂的葫芦搁在怀里,握住了展昭的手腕往下一拽,另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展昭手里开了盖的药葫芦,仰着头,不轻不重地吻住了展昭。

    展昭只得低垂着头,单手扶住了白玉堂的肩膀,敛去眸中诧异。

    月色凉薄寂静,楼下篝火喧嚣,有人抚弦低低哼唱着西域的歌谣,风轻轻和着、传至远方。人间温柔太平景,不知战火喋血时,窗里窗外皆仿佛仙人在人间妙笔一点却无

    人欣赏的画卷。

    好似得了甜头,白玉堂很快松开手,眉梢挑着张扬之色,这才又痛快地一口将葫芦里剩下的汤药饮尽。

    展昭觑他。

    这疏狂的混世魔王且还要示意展昭手中的葫芦取笑,“要冷了。”

    展昭尝着嘴边的药味,一言未发,只将葫芦里的汤药饮了。

    这猫面皮一贯薄,又规矩守礼……白玉堂好似回过味有些莽撞,窥展昭平和的面色,不知可否恼了,便一伸手,牢牢拽住展昭的衣袖。

    展昭正要将葫芦盖好搁在墙边,一提,袖子没提起来,好笑极了,“哪儿学来的孩童习气,白五爷年方几岁?”又觉白玉堂拍了一下他的手,往他掌心放了一把东西,是一个小布袋子。展昭打开一瞧,啼笑皆非,塞着半袋的阿月浑子和葡萄干,也不知白玉堂从哪儿弄来的。展昭隐约想起进城时,好似瞧见卖着阿月浑子和葡萄干的小贩,只是那时上前的人仿佛是叶小差。他心下轻笑,这可真是自个儿孩童脾性,将旁人也当个小孩儿哄了,只是心神温热。

    白玉堂恰好懒洋洋道:“不多不少,猫大人先算算自个儿,往下减两年便是。”话完,他又好似想起一事,“你乃丙辰年生,今岁廿四了?”

    展昭略一颔首,不明其意:“怎了?”

    白玉堂翻过展昭的袖子一看手腕,又抬眼瞧了瞧展昭头上那根白色的发带,不知琢磨什么,口中却答:“无事。”

    展昭这才抽回自己的袖子,垂头搁下药葫芦,忽而听白玉堂低语:“展昭,爷往日放肆惯了,凭欢喜行事,你若……”若如何?话到此,好似因从未说过这种话、甚至未曾想过,因而不知如何接下去,坦坦荡荡又畏首畏尾。

    展昭意外地回眸,见白玉堂抱着个葫芦坐在窗栏上,披散的青丝被风撩至一侧。

    只是他目光灼灼,与欲言又止的话不同,毫无闪避之意,更无愁容与惧意。

    他该是明了,也未曾有丝毫的质疑,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展昭的心意,并非是一时兴起,也并非是蒙难脱险的冲动,而是郑重的、无悔的走到这里,因而他并无惧怕和忧愁。只是某些突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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