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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死人财,何人巧舌辩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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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开我!”

    小老头叫嚷着扭动着身躯, “你们干什么, 又不是我杀的人,抓我干嘛!是他们……是他们干的!”

    “老实点!”身形高大的官差将小老头拎到一边, 轻轻松松地制住了,指着地上的疯汉尸体说, “你想往那儿去?!把话讲明白了,这人怎么死的,和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几个官差又扫视了周围一圈。

    他们赶到时, 这街巷处就已然远远地挤满了瞧热闹的百姓,探头探脑、指指点点,甚至有几人认出了叫嚷的小老头儿。

    “这不是古玩铺子的黄老掌柜嘛?”

    “稀奇了, 他这铁公鸡今儿怎不在店里看着?”

    再往里头,地上砸着数把朴刀, 横倒着十几人, 都还活蹦乱跳的, 就是呜呜痛呼, 个个抱着肚子、大腿, 显然是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起不来了。还站着的也就六人,两个仿佛胡人长相的大胡子,其中一个还拿短刀架着另一个彪形大汉,不知什么仇什么怨;两个俊朗不凡的年轻人、各自提着刀剑,应是跑江湖的英雄侠客;还有一个便是被白衣的年轻人单手放下小老头儿。

    其余的站着的便是他们这些因大街上死人了接到报案、闻讯赶来的长安城内官差;里里外外再添上那十几匹西域宝马、宝马的主子等等, 可真将这不算狭窄的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哪个死了?”官差问话。

    可他们的目光却好几次落在那两个大胡子身上, 心说这江湖草莽果真匪气难改, 竟是官差在场也丝毫不把官府放在眼里,械斗也就罢了,到了这会儿还不把刀放下。

    可那俩大胡子也不知是性情粗犷,还是当真自负得不知天高地厚,将那精壮大汉押着,还有闲心抬手示意地上死去有一会儿的疯汉。

    官差们这才发现地上还横着俩,一个是吓懵了神的富态商客,一个是瞪着眼、已然断气的疯汉。

    这京兆府的官差衙役原以为是江湖草莽械斗闹出人命,没想到凑前一瞧,一个年轻官差可有眼力劲儿,脱口而出:“中毒死的?!”只见倒地的疯汉嘴里呕出黑血,眼睛里满是恐

    怖的血丝,身上却无半分新伤,离他最近的那把朴刀斜倒在地上,连疯汉的衣衫都没挨着半寸。

    人群哗然。

    茶楼里听见响动的茶客也全跑出来了,面面相觑,目光里皆是惊色。

    谁能想到这茶楼酒馆门前一通惊心动魄的打打杀杀、刀光剑影,意外频频,最后那疯汉没死在不长眼的兵器上,反倒是莫名毒发身亡。

    官差们的目光从不好招惹的几人身上扫过,最后顺着几人的目光落在分明是个寻常百姓的小老头身上。

    一自是柿子挑软的捏;二嘛,这疯汉既然不是死于械斗,而是糟了毒杀,多半与那些舞刀弄枪的草莽粗人没什么关系。这数位官差断不会自找麻烦,这便抬手就将后退想跑路的小老头儿先按住了。

    可那小老头也愕然不已,连连摆手,“和我无关啊!我不认得他!”

    说到中毒而亡,众人第一反应皆是这疯汉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巧的是,这人人就死在茶楼门口,还刚从茶楼里跑出来的。

    因而小老头话音才刚落,茶楼的掌柜的被衙役叫出来,指着小老头张口就说:“就他俩今儿在我楼里喝的茶,同桌而食。”

    闻言小老头面如土色,盯着掌柜的眼睛里尽是怨毒。

    掌柜的吓得直咽口水,撇过头咬牙道:“他……他这死了可和我的茶楼没关系啊!官爷您可要明察,我这楼里都是食客,人来人往,我也不认得这人,他头一回来,无冤无仇的,我一个小老百姓杀他干嘛!”要认了这跟头,他这茶楼怕是今日就要关门大吉了,自是要赶紧先将自家茶楼摘个干净。

    小老头还想耍泼瞪那掌柜的,可官差挡在他面前,也是个欺软怕硬的,顿时怂了胆道:“官爷我也不认得他啊,我们头、头一回见,他还抢了我的宝玉……对对!你看他跟个地痞流氓、无赖乞丐一般,多半是……不是好人,我看多半是在之前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不过赶在这会儿毒发了,跟我可没关系。”

    “你们头一回见?”官差问。

    “是是是,我原也不认得他!”小老头说。

    “那你们今天为何同桌而食?”官

    差逮着话头。

    “我……”小老头一张口又闭了嘴,憋得满脸通红,“我来做生意。”好半晌他才在官差的目光下咕哝出这句话,阴沉的眼珠转溜转溜落到了一旁提着古剑、握着玉石的年轻人身上,“对,对我来做生意的,”他瞪起眼睛,又有了几分理直气壮,“有人给我介绍了笔买卖,说是有人要花大价钱买我的宝玉,我就来了。没想到来了他这么个疯汉乞丐,还把我宝玉抢了!玉现在就在那人手里,官爷,我看那人护着那贼人,不是有关系,就是也觊觎我那宝玉!”

    “宝玉?”官差们打量了目光闪烁的小老头好几眼,这才回头去瞧唯一一个捏着一块玉石给白衣人看的蓝衣人。

    “这玉不错。”白玉堂只瞥了一眼,便道。

    展昭从玉貔貅边缘角上摸下了些细碎泥沙,目光微闪,与白玉堂对了一眼。

    “……白兄可听的懂胡语?”展昭示意那倒地疯汉的手,虽是漆黑,却并无泥沙。

    “便是能听懂几句,他叫嚷那几句也未免偏了些,你这猫儿把爷当孔明锦囊了不成。”

    展昭与白玉堂立于马侧,虽微垂着头低语,却对这头动静心知肚明,闻小老头之言齐齐侧头。

    白玉堂挑起眉梢,锋利俊美的容貌带了几分讥诮,“你的宝玉?”

    小老头冷不丁就是一哆嗦,结结巴巴地咬牙应话,“就、就是我的,当然是我的。”许是顶着白玉堂的目光将话说出口了,反而生了些胆气,往后也就顺畅了,竟然还挑衅道:“不然还能是谁的?难不成是这死了的疯汉?就他这晦气人,身上的破衣裳还不值一文钱,哪里来这么好的宝玉,他买的起么?”

    官差顺着小老头这话,打量了一番那疯汉,果真与乞丐无二,心说确实有理。

    这玉不像是这死去的疯汉会有的。

    “那你说说这宝玉上是什么。”白玉堂单手用酒换走了展昭手里的玉石,抱着胸慢条斯理地发问。

    “辟邪,上头刻着辟邪。”小老头一听白玉堂的问题,立马就得意洋洋地答道。

    这老头没说错。展昭眉梢微动,心知传说一种凶猛瑞兽,一角名作天

    禄,二角名作辟邪,而在南方寻常人唤作貔貅,靠北边的人都称作辟邪;貔貅以财为食,意仁瑞、可驱邪。

    白玉堂却不以为然地笑笑,接着道,“是辟邪玉。不过此辟邪玉底座刻有四字,你可知何字?”

    “……”小老头一愣,渐渐失去笑容,“字……?”

    官差们也将目光落在小老头身上。

    “哪来的字……”小老头嘀咕了一句,狐疑地瞧着白玉堂。

    “你到底知不知,还是说这玉不是你的?”白玉堂抬手晃了晃手里的玉貔貅,满脸淡然笃定。

    “知道!”小老头忙说,“当然知道,”他面上笑容勉强,嘴里半晌才憋出几个模糊不定的字眼来,“就四个字……刻着……刻着……”他又改了主意,嘴里糊弄道,“我往日没仔细看,这玉虽是我的,但也毕竟是宝贝,自然不会随手把玩,我哪记得是哪四个字,不过是知晓有字罢了。”

    白玉堂笑了,抬手将那宝玉往小老头方向一丢。

    小老头吓出一身虚汗,忙抬手要接,却发现白玉堂不是丢给他的,这宝贝的玉貔貅正正好落在一旁的官爷手里。官差翻过面一看底座,小老头登时面色惨败,心知自个儿被白玉堂诓骗了。玉貔貅底下哪有什么字,分明是白玉堂试他罢了,小老头信以为真自然也就信口胡吣。

    见官差目光转来,小老头哑然低语,仍不死心地辩解道:“我……我记岔了,不是这块玉,是另一块刻了字。”

    “错了,确有四个字。”

    白玉堂懒洋洋地接话,微垂的目光透着泠泠冷意,“贼喊捉贼。”

    “什么贼喊捉贼!你休要红口白牙冤枉人,我一个做生意的,怎么就贼了?”小老头气得满脸通红,可语气却虚了两分。

    “见财起意,反咬一口,自是贼。”白玉堂口吻轻蔑,神色淡淡,“你既不认,白爷姑且再问你一句。”他仍站在原地,抱着长刀,却像是不可逾越的刀山逼来,“玉有九色,此玉非是自然本色,另有沁者,如今色如乌金,乃是入土年久、重见天日的好玉。你既当它是宝贝,想必是个识货人,且问你装玉的匣子在何处?可莫说

    ……”白玉堂顿了一顿,冷声一笑,“你与这人一般穷困潦倒连个匣子都用不起,只能随手带着跑,沾得上头皆是旧日泥沙,也不知要浣拭一二。”

    小老头嘴唇发抖,说不出半句话来。

    一众百姓也不是眼瞎之人,多是心神明亮,恍然大悟。

    可白玉堂哪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子,又冷冰冰道:“想必有人介绍营生是真,买卖的人却要调转一番,他这满口胡语的外乡人才是带着宝玉来卖的人。”

    只不过小老头见着疯汉痴痴傻傻,形似乞丐,这便心生毒计,意欲空手套白狼。

    他万万没想到,这疯汉人虽疯癫,可身怀武艺,竟然半道儿收回了宝玉跑了;更没想到疯汉死的莫名,反而把他牵扯进了这桩人命案子里。

    “休、休要胡说……!”小老头急得满头冷汗。

    “你若不认……”白玉堂又笑了一笑,那俊眉修目含笑却比我花开时百花杀,不见煞气冷锐,却犹有一股寒风凭空起,顺着人心窟窿出使劲儿钻,刺骨的冷,“白爷便是小觑了你,看不出你这把年纪还能掘坟盗墓发死人财。”

    此话一出,围着的百姓又是大惊,好几个认得小老头的人更是目光微妙起来。

    “不、不是,我没有!我没有!”小老头这下当真慌了,脸色通白,汗如雨下。

    “沁色如乌金,乃白澒所致,自古敛尸以白澒封墓。老头,你这玉来历不小,别是盗了什么前朝帝王墓,举头三尺有神灵,来日可小心报应临身。”白玉堂不紧不慢地说。

    小老头一屁股坐在地上,竟是被白玉堂活活吓昏了去,昏死前还口齿凌乱地说:“不是我,我没有掘人坟墓,玉不是我的,玉不是我的……”任哪个寻常百姓也不敢随口接下白玉堂此话,便是利欲熏心,也难堵天下人悠悠之口,更何况这小老头还是个靠做买卖营生度日的古玩商贾。

    这可好,真相大白。

    “那此人……?”官差见白玉堂说的头头是道,几句就将老头与疯汉的关系说的一清二楚,竟是忍不住指着疯汉的尸首请教起来,“莫不是……谋财害命?”

    “……”白玉堂无语

    地看了一眼那几个官差。

    展昭只得暗笑一声,微微摇头,与官差接过话,“此人应是玉石之主,虽不知根底,但是个习武之人,极有可能原是盗墓之徒。展某猜测,许是他早在别处中毒,到今日偶然毒发。其中恩怨,却要劳烦官爷上报知府大人,细查此人身份底细,再作判决。”

    官差见展昭神态含笑、语气温和,又添之此事如今看来与这两个江湖侠客无关,不必与这些杀人不见血的草莽对上,心头放松了几分。当然,一干官差嘴上仍是态度冷硬,先是要四周围观百姓散去,又唤了四人分别要将疯汉的尸首还有那倒打一耙的小老头带回府衙去,又接着装模作样地提醒道:“二位侠士,京兆府城内不可肆意械斗。”

    白玉堂与展昭尚未答话,先响起了一声冷笑。

    正是被两个大胡子制住的精壮汉子。

    这头死人的事了,围在此处的活人却还有笔稀里糊涂的账没算。

    那精壮汉子的目光里尽是歹毒讥讽,脖子被刀架着也不见惧意,嚣张道:“官爷,这当街行凶,你们只管死人不管活人吗?”

    “……”官差们均是面色一顿。

    “我这绿林之人受雇于商贾员外,与这二位素不相识。他二人却突然动手,伤我弟兄,还将我押在此地,官爷总得评个理罢。”精壮汉子虽是刚与人激烈交手,如今仿佛仍有余力,说起话来虽是嚣张却也有理有据,敞亮坦荡,登时就将那些看热闹打算散去的百姓又唤了回来。

    外头人群嘀嘀咕咕,里头却无人应声。

    这京兆府的官差们原不想惹这麻烦,借着疯汉一事糊弄过去,散了人群也就了事。

    傻子都看出这两个大胡子武艺高强,可当街动手却不是寻那富态商客的麻烦,而是绑了这精壮汉子,伤的也尽是习武之人,多半是早有恩怨,而不是为劫财劫物。他二人既然没在城内不管不顾的杀人,他们这些并无武艺、位卑权轻的官差衙役自然也不想与蛮不讲理的江湖草莽为敌,是仇是怨自当让他们自个儿私下了结。

    可如今因疯汉一死,好事之人报了官,四周皆是瞧热闹地百姓……这俩大

    胡子瞧着却不如两个年轻人好说话,官差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颇有些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之意。

    官差们面面相觑片刻,只能硬着头皮推出一人,虎着脸催促道:“怎么回事儿,先把刀放下!”

    两个大胡子闻言对视一眼,竟是哈哈大笑起来,饶有兴致地冲那说话的官差招了招手。

    “你,对,就你,过来。”

    官差稍作犹疑,其中一个大胡子大步上前一抓官差的衣领,凑到那人耳旁。

    二人耳语了两句,那京兆府的官差一愣。不知听了什么骇人之语,他低头一瞧,面色刷地白了,双腿都发起颤来,仿佛就要腿脚一软跪倒在地。

    其余官差尚且茫然无措,那精壮汉子也毫无意外之色,只是面无表情、目光阴郁地站在原地。倒是站远些的白玉堂与展昭默不作声地扬起眉。

    那京兆府的官差干笑了一声,猛然转过身,指着遍地哀嚎的人,神色肃然、高声道:“把这些人全给我拿下!”

    几乎是同时,被大胡子押住的精壮汉子单手扫开短刀,短刀就近直逼一个年轻官兵而去,他自己则转瞬朝着大胡子发力一撞,蹲下一记扫堂腿;而他浑身的内力聚起,双腿一蹬,确有神力无穷之态,那力道竟是能将地面踏出四裂的小坑,他整个人已然借力朝着看热闹的人群像是一个巨大的弹丸被弹弓射飞了出去。

    这变故惊骇突然,惊马无数,人群登时发出慌乱的惊呼。

    那精壮汉子面含冷笑,人尚且在半空,手成钩子,一言不发地就近去拽围观的无辜妇人,而另一手横冲直撞的一掌内力已经将人群搅和得东倒西歪。

    “娘——!”小孩儿发出哭喊。

    心念方转,长刀无声,巨阙低鸣。

    好比刀影霹雳犹弦响,一刀可当百万师,剑光照空自天碧,一剑霜寒十四州。街巷内外之人登时毛发倒立、神魂飞荡。转瞬惊险之处不见何人回神,一白一蓝两道影子从人群里穿了去,落回屋檐处。再看!那精壮汉子一臂断砸于马下,尚且还是意欲掐断脖颈的勾状,笨重的躯壳重重砸在两个大胡子脚下。

    鲜血从长刀刃上坠下,

    巨阙安然还鞘。

    “马贼。”白玉堂唇角含笑,却似冷煞寒霜腊月风,“猫儿,爷没听岔罢。”

    展昭见那底下一人一脚踩住了那汉子,方才望着两个胡人长相、作风剽悍的大胡子,缓声微微一笑,“凭顾叶二位副将那般治军本事,折家军的将士应是不会信口雌黄。”

    ※※※※※※※※※※※※※※※※※※※※

    啊~啊~啊~

    我开工了~看到这段时间有好多小天使的留言,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过年的时候去小小的解决了一下人生大事。

    总而言之我回来更新啦,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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