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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回 千缕丝,琴弦两端牵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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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寂静。

    “……”

    竹林小道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唯有交织在风里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在明灭不定的火光中,唐珞琼僵硬地站着,整张脸几乎融进了阴影里,仿佛是因对面这个年轻人的低语而神色一震。她注视着他,尽管面前这个年轻人生的俊俏华美、犹似仙人, 可丝毫不能打动她的心神, 只让她温婉的眉宇愈发凝起警惕的冷冽冰霜。好半晌, 她终于对这个神态玩世不恭、举手投足都透着不羁与无畏的年轻男人喃喃低声道:“……展大人知晓此事。”

    羊肠小道上灯火随风动了一动, 细听还能从那低喃的字词里听出几分克制的颤动和骇然。

    “展大人忽而远道而来……”

    那身形瘦削颀长的年轻人拎着兵刃侧过头, 与那竹林里静立不动,犹似雕像的人又对了一眼, “不。”他说,打断了唐珞琼的揣测,唇角笑容和和气气, 口吻难以辨别, “展某自是不知的。”

    黑黢黢的竹林里, 白玉堂抱着巨阙, 斜靠着一只竹子,在无光的阴影里收敛声息、掩去身形。

    分明是躲在一旁偷听,他却大大方方地与人对视, 三人在此静谧角落、也唯有不通武艺的唐珞琼一无所知。

    林外小道扮作白玉堂的小贼无声笑笑, 一双桃花眼迷迷蒙蒙含着笑意。和白玉堂总是锋锐狠戾的目光不同, 他这漫不经心里能自如地收敛煞气。他微垂着眼, 像是地上有什么让他兴致高起的东西, 不去打量唐珞琼那温婉表象下竖起的尖刺,口中又淡淡然道:“至少唐姑娘心中所想,展某一无所知。”

    唐珞琼神色微变,在张口之前,盯着这张华美锋利的面目,猛然想起多日前在听雪阁被刁钻言辞戏弄,几乎要失去了神态。

    她快快垂了头,紧紧盯着自己的指尖,绷住了面色,软声一笑。“琼娘并无所想。”她一字一顿,似在告诫自己,将神思牢牢把在手心,莫要被眼前这年轻人带跑偏了胡言乱语,“琼娘所想所求,均已与展大人言明。”

    年轻男人仿佛是忍不住一笑,唇角掀起的角度与白玉堂截然不同

    ,在夜色中竟有几分温柔,像是这张白玉堂的锋锐皮相也遮不住他骨相闲雅清隽。但只一瞬,他便撇下唇,又是似笑非笑的模样,不冷不热的声线平静道:“唐姑娘如今可还敢说‘值得一赌’?”

    这一问来的出奇,唐珞琼竟是被问噎住了,只得在夜色里捕捉面前人的眼睛,试图瞧出他的真心。

    “……”

    弯月高悬映水中,不知是谁在水榭旁忘水池里丢了石子,发出噗咚一声响。

    展昭也侧头瞧了一眼,发现是那白鹤门的胡一归在水榭旁徘徊。也不知他何时走出水榭,正神色不定地沉思着,一时不慎,踢了一块石子下水。

    展昭捏着手中的酒杯,在这唐门游宴始终滴酒未沾,神台清明,因而心头浮起的猜测也越发清晰。

    他瞧了一眼杜湛林,在那一声尾音挑起的反问之后,又温声开了口,嗓音清淡,像是温水泡茶,熨贴之中又含着不经意的坦荡,“……白某原不知巴蜀一带开山立派之人也多如牛毛。”

    一旁的杜湛林打了半个酒嗝,许是听出展昭那两分无所谓的兴致,在灯火跳动时飞快瞄了展昭一眼,才咕哝道:“不过是强争名头罢了,否则又怎会想着攀附唐门。你看那个,迷路回来的,飞羽门俞子敬,他瞧不顺眼我很久了,武艺比我还不济,天天鼻孔看人;还有那个,青城派单于羿,人到不错,可是听说事事叫师弟压了一头,因而近两年武学生了心魔竟是没有半分进展不说,还倒退了……那边那个白鹤门胡一归……拂柳山庄龚世宗和龚世烛兄弟……”他前前后后报了一通,比起那些远道而来的门派,显然对此更为熟稔,几乎将水榭里大半宾客的姓名来历都说与展昭。

    到最后他还不忘添上一句:“你莫在意这些小人物,这儿能与那展昭一比的,也只有你白玉堂,你且放心罢。”

    展昭垂头细听,缓缓将杜湛林所说的游宴内各人对上名号。

    听了杜湛林那正正经经的笑语,他神色不动,淡淡一笑,口中应道:“杜侠士对白某评价未免过高,江湖之上卧虎藏龙、英雄云集,杜侠士慎言。”话音浅淡埋入夜色,可展昭心

    思瞬息万变、九转百折,几刻前琴声入耳那一幕历历在目。

    杜湛林所提的诸位之中,牵扯前些日子的那几桩命案的门派弟子显然都对那琴声格外古怪。

    当真如他那一闪而过的大胆猜想……这些面露惊惶未定的巴蜀门派弟子,多是连着几月生了命案、又遮遮掩掩任由胡七八糟的传言满江湖飞的江湖门派。恐怕与这几桩命案相关的除了那位魔教妖女秦苏苏,还有这“雷琴”,甚至……展昭想起先头游宴那几句惊慌失措又强行咽回肚子的低语,还有抚琴伤人、实则不通武艺的唐门之女唐珞琼。

    兴许,还包含着白玉堂偶然撞上的满屋灵位牌“蜀中雷氏”。

    展昭心头拂过秦苏苏这个名字,紧接着是唐门、唐珞琼、雷氏,命案与惊慌失措的江湖人;更快的,他又想起轰地门一案里,真正将这名字透露给官府的“唐门”之人。杜湛林昨日在梨园心不在焉地评论在再次响起,江湖传闻唐门向来与魔教之人为伍;几乎是同时,他心头又生了一出狐疑。莫非这秦苏苏实则与唐门关系匪浅,还是说她就是唐门中人?

    可这老门主之死又是如何回事?至少这江湖上未有老门主与秦苏苏的传闻。

    展昭飞快地扫了一眼水榭,又垂下眼,不由又被自己胡乱的神思弄乱了头绪。

    说来……这唐家堡如此隐秘,今日当众杀人尚且不论;早两月前,凶手是如何杀害那唐门老门主?

    他无声地缓了口气,扫开纷乱的思绪。

    不管这其中有怎样的关系,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笃定的……

    “……偌大江湖自然有卧虎藏龙之辈,可年轻一辈,却难说还有谁能与你白玉堂……嗯……还有那展昭争锋。”杜湛林又撇嘴道,言语间好似认定了眼前这位“锦毛鼠白玉堂”是个厉害角色,因而醉酒之余几番推崇,根本不见前几日乍见的狐疑,语态全然一副少年任性,“你别当我瞎,他们的武艺与那疯狗相比也难说,可你对付那疯狗跟戏弄娃娃似的。”

    他又打了酒嗝,不知是不是一杯连一杯,少年人不知克制,彻底醉糊涂了,含含糊糊、喋喋不休地说:“我觉得

    那展昭估计也就长的凶些,还未必比得过你呢!就是有把上古宝剑罢了,无门无派的,师从何方也搞不明白,像是江湖上突然冒出来的一样。你吧……你大哥,清风刀客白锦堂是吧,前十几年那还不是……江湖顶尖的刀客!”

    “我爹说的对极,像你还有你大哥这样一团和气的菩萨佛祖样,杀起人那才叫真凶。难怪你这白五爷凶名在外……”

    “那唐门小娘子太没眼力!啧!”

    “你当给那展昭一点厉害瞧瞧!”

    展昭提起桌上的酒杯,听他迷迷糊糊啰嗦了一整通,一会儿恼恨交织一会儿赞不绝口,也不知是发哪门子酒疯,就替展昭叫屈叫不平了。展昭始终不以为意,在杜湛林歇口气的档口,忽而问道:“……杜侠士先头说起那一曲,好似对琴音伤人并不意外?”

    不管其中是什么样的关系,总应该……

    他没有将目光落在几乎醉酒的少年郎身上,坦坦荡荡地坐在那儿,好似在饮酒,可酒杯中的美酒顺着他的手指无声滑落在地板上。

    总应该还包括这同样是巴蜀门派、同样生了一桩命案、同样让传闻满天飞的千霖宫弟子,杜湛林。

    “……她那张雷琴自是能伤人的。今日得亏她弹的是试心曲,要是广陵散,只怕这唐门游宴就成地府宴。”杜湛林这话接的很快,语态神色解释理所当然。可话出了口,他好似又察觉不对,迟钝地回过神来,用一双迷蒙的眼睛盯着展昭低声说,“噢你是外乡人,你是不知的……”他喃喃了半句又收了声,仿佛不敢多言,便有些不自在地转过了头,“这、这雷琴……”

    展昭不语不应,甚至端正的眉宇间显出学了两分白玉堂方有的懒散,仿佛也就百无聊赖之中随口一问,无意知晓更多。

    杜湛林见展昭并无逼问之意,也松了口气。只是他往后坐正了一些,迷蒙的目光在侧身时陷入昏暗里,瞧不真切。

    展昭捏着酒杯,面容镇定。他的目光落在水榭外的竹林小道上,仍是闷声独酌的模样,不见谈话的兴致,也瞧不出心里瞬息万变的思绪。

    雷琴自能伤人……?这是何意?展昭缓慢又

    迷惑地思忖着。

    那试心曲与雷琴究竟……?

    这一曲虽是惊人,但远不至于能吓退这些刀头舐血、心有所图的江湖人,更别说叫他们又是失魂落魄又是惊慌失措。其中定有他与白玉堂不知的渊源,而这位少年郎必是有所知晓。

    黑黢黢的竹林里,白玉堂半眯起眼,恰与展昭心头一并掠过了这事。

    他们皆不知种种牵扯究竟是何渊源,可白玉堂瞧出这羊肠小道上特意偷了“展昭”请柬、费尽心思扮作他闯入唐门游宴的年轻人是知晓的。

    此人像是暗中窥视他们的一双眼睛,先是早早知晓了他们二人真正的身份,也推断出他二人在渝州种种举动的真正目的,甚至在先头点破白玉堂前去寻找唐门老门主的尸首一事。不仅如此,他知道的恐怕远比他们两个几乎越查越糊涂的人知道的更多。如此看来,这人怎么也不像是个置身事外的人。总不会这也是个云静翕那样身处朝野之外,心掌天下之事的奇人。白玉堂看来这人至少与其中有一星半点的牵扯,更甚的,他怀疑此人是个极其要紧的关键人物。

    问题便在此了,此人到底是谁?

    白玉堂原来猜想是千面郎君沈贺成,如今看来绝非是他。

    沈贺成那家伙虽说起了兴致会捉弄人,又行走江湖做个劫富济贫的大盗,实则性子有几分闲云野鹤。他一不好钱财、二不重名声、三无意权势、四不爱美色,简直是那展小猫一样的油盐不进,绝非江湖传言那般为“天下第一大盗”而争得头破血流之人;可不同的是,他此生好喜乐,一心钻研了些旁门左道,只因觉得好玩,是个自己跟自己唱双簧的闲人,爱凑热闹却不爱沾惹是非麻烦,独来独往,最不耐人际往来。且看他断了与秦川沈氏的干系,又在江湖行盗多年仍是没个正儿八经的恩怨纠葛就知晓他的本性。

    沈贺成能去一趟汴京与另两位小贼约定比斗,偷一回庞府的东西,想必是觉得那庞府森严、一时技痒。今日唐门游宴,沈贺成自然也确有可能扮作白玉堂的模样,跑来凑一回热闹。白玉堂有此猜测一是因此人好玩本性,二是因前不久展昭方与他提

    起这小贼。千里迢迢赶这热闹事也确是他那闲人会做的事,但若说沈贺成就身处这漩涡之中,与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对这里头的事情关系说的头头是道……绝无可能。

    那么,眼前之人是谁?

    这个易容术高绝的人物与他们所查的种种定有某种渊源。

    也正是怀揣对此诸多狐疑,白玉堂本该趁此机会细细一探唐家堡,却折转跟随上这二人。

    只是此人武艺果真高强,如白玉堂早前推测,此人通旁门左道不说,武学上也绝不输他与展昭,竟是一开始就发觉了他跟随偷听。这江湖上何时藏了这么个人物,早前半点名声也不曾听过。

    白玉堂被发觉也不躲,仍是站在这竹林里,且看这小贼准备如何应对唐珞琼,倒是听了一出好戏。

    然而有趣的是,年轻男人对竹林里的白玉堂并无躲闪遮掩之意,望着因他一问失了言语的唐珞琼,又轻声坦然道:“……唐姑娘要问展某知晓何事,展某不妨也直言相告。展某确实意外唐姑娘会这一手试心曲。雷琴一曲名动江湖,多载未见,着实不该从唐姑娘手中再现世。”

    他的语气像是拈花拂叶,又像是在风中抬手掸开了尘埃,一语点破了唐珞琼的失策。

    “唐门三绝何等强势,何须轮到姑娘以雷琴震慑于人?唐姑娘太小觑了水榭里的诸位英雄,想必你我离了水榭的一时半会儿,就有不少人回过味来,猜出唐门有异。”

    唐珞琼抬起眸,瞳孔里仿佛没有光,“……展大人看来,琼娘本该如何?”

    “以不变应万变。”年轻男人不冷不热地说。

    他并不瞧唐珞琼,华美的眉目尽是让人心驰目眩的神采,“空中楼阁死了个人,你应对的尚可,可水榭一出却是过犹不及。”

    唐珞琼无端端地笑了一声,有一瞬的凄惶无措,又在须臾间收敛无踪;只余眸光冷冽,显得眉宇间温婉又凉薄。她微微颔首,应了年轻男人的评价,“是琼娘见人在唐门行凶,胡生猜忌、操之过急,今夜展大人肺腑之言,琼娘铭感五内。”柔柔软软的嗓音,客客气气的言辞,却透着尖刺扎人的异样和冷冽强硬的

    态度,“琼娘已然知错,如今于事无补,只问展大人……可愿接这桩生意。”

    “……”

    月凉如水,风过神清。

    年轻男人轻声笑笑,“唐姑娘无欲掌门之位,何不携人远离纷争?何苦要拿自己终生大事与展某这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作赌。”

    唐珞琼只直直盯着这个俊俏华美的年轻人,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正面的答案。

    “展某官府中人,不做生意。”年轻人缓缓地说,在唐珞琼瞬间黯然的神色中,轻轻抬手捻起唐珞琼身前被风吹起的头发,将其随手撩到唐珞琼的耳后。

    竹林里的白玉堂闻言忽而直起身,抱着巨阙,目光闪动,几乎同时又听林外落下一句。

    “不过,你若是能如实答我三问,我可如你所愿、助你一回。”

    年轻男人一顿,锋利的眼睛眯了起来,在唐珞琼诧异的目光里微微一笑。

    “第一问,唐门老门主如何死的。”

    ※※※※※※※※※※※※※※※※※※※※

    啊啊啊啊。

    好了,划掉沈小贼嘻嘻,这应该不算打脸吧,能猜到他头上说明和白五爷一开始的想法是一样的。

    今天一直在走神,写的可慢了。

    幸好你们都是早上爬起来看。

    晚安小天使。

    改个语句不通,别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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