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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回 半日闲,白衣君子温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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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天光大亮。

    因后半夜仍是降了半宿的巴山夜雨, 天蒙蒙亮时,城内又是湿漉漉一片。不过叮叮咚咚, 坠在瓦砾陶缸、青石白墙上,也不失为一种天然妙音, 渝州城的百姓自是早就习惯,一开窗见天色大好,心头一片敞亮。

    只是世上少不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才漏了一条光, 晨风尚未扫荡开阴云,渝州府衙之中就召齐了各班衙役官差。又等天大亮时,一对官差人马出了府衙, 一个个神色肃穆,仿佛心头惴惴, 领头之人更是拧着眉头也不知是接了什么差事, 竟然将愁字都挂在眉梢眼角。他们转了几条街道, 便分了两队人马, 其中二人顺着七折八拐的街巷绕了进去, 而其余人都快步往商铺林立的渝州集市去了。

    城东来福客栈。

    展昭尚且解开细软包袱,从中挑了一件藏青色的袍子,就听什么东西落在窗棂上。

    他回头瞧了一眼,眉梢一动,提起那件衣袍一套。不等他系上腰带, 窗户又被从外头击中, 展昭眼皮都不抬, 单手一推桌上裹着白布的长刀,刀身顺着力道滑了出去,直直冲撞在窗户的拴上。展昭且收拢衣袍,窗户已经被长刀顶开,几乎是同时,一个身影晃了上来单手将飞出得长刀逮了回来,也不是哪儿来的笃定展昭定会此时开窗。

    展昭转过身时,白玉堂已经将一刀一剑搁在一旁墙边,吊儿郎当地曲着一条腿坐在窗栏上。

    他今日仍是一身深色蓝衫,只是与展昭寻常的蓝衫不同,那布料金贵的很,袖口、领口皆是精美的流云纹,这几年他渐少着深衣,偶然一见,衬得白玉堂愈发风流蕴藉。可他自个儿却不觉,懒洋洋地坐在那儿,比那纨绔子弟还没坐相,哪儿还像个舞刀弄剑的习武之人。

    “你这懒猫莫不是都这般当差,日上三竿不见起,包大人怎没扣你每月俸禄?”白玉堂拎着一笼食盒取笑展昭。

    “难得几日能卸了这差事,自要偷得浮生半日闲。倒是白兄披星戴月不见疲乏,果真是兴致甚高。”展昭老神在在。

    白玉堂瞥了一眼外头的街道,东边金光晨曦渐

    入城,虽说天亮了,但街道上挑担来去的百姓尚且不多,只有那晨兴夜寐的早点铺子早早地准备周全,炊烟直升云霄。时日尚早,他不过是胡诌戏弄展昭罢了。算来他也不过比展昭早了一刻钟,转头绕了一道瓦肆。二人都是习武之人,平素早就习惯了早起,便是歇了三个时辰,也精神得很。

    白玉堂端详了展昭的藏青色衣袍半晌,抬脚起了身,顺手将窗子虚掩上了。

    食盒搁在方桌上,白玉堂见展昭要收起细软包袱,突然抬手勾勾,拽住了展昭的袖子。

    展昭抬起眉眼。

    “猫大人卸了公务,怎信用也废了大半?”白玉堂缓着嗓子慢悠悠地问。

    展昭想想,且笑说:“不敢劳烦白大人。”

    听出展昭未忘昨夜戏言,他这没头没尾的,仍是没将展昭弄糊涂了。白玉堂松了手,单手托腮,眉眼散漫又张扬,在朦胧晨光的屋内格外华美,口中还客客气气、一本正经道:“区区小事,焉能算作劳烦,展爷客气。”

    “不知白大人有何打算?”展昭便问。

    白玉堂单手揭开了食盒,分明是他先提的事,这会儿反倒不疾不徐道:“不急。”

    他端出一碗油茶,一碟油煎白糕,往展昭面前一推,“时候未到,且先喂了展爷腹中馋虫才是。”展昭取了筷子,又瞧白玉堂自己端给自己的一碗豆腐脑,仍是一勺砂糖,色素味甜,倒是艺高人胆大,这翻窗跳墙也不怕洒了干净。展昭浅尝几口,微微一笑,心说白玉堂早几日来时多半将这城内的勾栏瓦肆都走了一通,什么美味佳肴、渝州特色都尝过了,因而又如往常吃得寡淡,如今倒是白白便宜了他这初来乍到的闲客。

    白玉堂提着勺子慢悠悠地搅碎他的豆腐花,不知展昭心头事,他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你若要惦记那咸豆花,明日可去城北,这城东的便罢了。”他昨夜在这城东客栈歇下的,二人起早时辰又相差无几,自是不可能独自一早跑一趟城北。

    “哪敢辜负白兄美意。”展昭先是顺口接了话,可他夹了那油煎白糕忽而怔了神,垂眉轻笑,“……展某不忌咸甜。”

    白玉堂头

    也不抬,“嗯。”

    他知。

    开封那日,展昭说过。

    二人且慢悠悠用了早膳,白玉堂所说的“不急”便到了,有人敲了敲房门。展昭开了门,是个未曾见过的女子,梳着妇人头,瞧年岁应也有三十有余。她一见展昭便眉开眼笑地问:“可是白公子?”

    展昭侧头瞧了一眼搁下勺子,大马金刀坐着的白玉堂,与那小妇人微微点头。

    这头客栈来个小妇人,那头柳府的小院儿也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丫鬟端着铜盆上了小楼,屋内柳眉正懒懒散散地从那海棠罗帐里起身,且才打了个娇媚的呵气,就眉毛一扬,听楼下正门传来了敲门声。那敲门声胡七八糟,虽说没有长长短短、催命一般不懂礼数,但在这清晨也扰人的很。柳眉从罗帐里伸出白嫩嫩的手冲丫鬟一晃。

    丫鬟微微点头,搁下铜盆,快快下了小楼,开了门缝瞧了一眼。

    “……何人?”丫鬟羞羞怯怯地问。

    柳眉已经披上了松散的外袍,开了窗子,腰肢柔软地坐在窗边。她娇声一笑,瞧出丫鬟手背比划的意思,两个官差。她们这些良民能与官府有什么干系牵扯,定是来寻“展爷”的。

    她才领了命要去传一传“展爷”名声,这官府的人就先寻上门了,哪儿来的通天知地的本事!了不得啊!

    院内外的人都听见了这一声娇笑,轻轻软软,跟绒羽拂心一般,顺着耳朵往心口丢进了一只钩子,将人撩拨的心头痒痒。

    丫鬟眼中微微闪烁,仍是羞怯又迟疑地回头瞧了一眼,只见自家柳姑娘正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对襟褙子,披散着一头青丝,不施粉黛、慵懒地趴在窗前,虽说底衣仍是扣着,可袖子却滑下了大半截儿,一双雪白的手臂在春日的骄阳下格外打眼撩人。

    丫鬟眉头一紧,虽糊涂心急,仍是照柳眉之意,抬手打开了院门。

    “……二位官爷要寻展爷?”柳眉见开了门笑吟吟地冲底下问话。

    门口两个官差抬头一瞧,本是拧着眉头、一脸肃穆,突然瞧见个千娇百媚的姑娘,登时傻了眼。

    “是、是……”其中一人且应话。

    “……冒昧打扰,我二人奉了知州之命,前来拜见展大人。”另一位官差总算还保有几分神志,可这泥腿子也被这娇媚女子窗台一笑硬是逼出了几分衣冠楚楚,也学起了书生遣词造句。

    柳眉笑得仿佛一只随风摇曳的海棠花,婷婷袅袅,娇媚柔软。她装模作样地回头瞧了一眼屋内的床铺,才冲底下悠悠然地俏皮道:“二位官差可有事?”

    俩官差吞了吞口水,还未开口,又听柳眉单手支着下巴眯眼笑:“大清早的,不方便哩。”

    “……”门前二人对视一眼,虽没瞧见他们要寻的展大人,心头也有了几分数。那年轻的展大人倒是好福气,竟在这渝州城里金屋藏娇,也不知是哪儿寻来这么个娇俏人,言行举止柳娇花媚、顾盼生辉,比起渝州城的花魁只怕也不输了仪态。不愧是汴京来的大人。

    “大清早的跑了一趟,着实辛苦,怎敢叫官爷无功而返。不若叫小女子代为传达?”柳眉又问。

    官差想想那展大人应是就在楼上,这外头高声,也该是听得清楚,这便点了点头。

    “……”

    来福客栈。

    阿昌跑了大半个城,总算是在半个时辰内赶到了城东的客栈,差点跑断腿。他正喘着气歇脚,可巧碰上展昭与白玉堂正要离了客栈,也将二人截下了。

    倒是展昭先一眼在街道人群里瞧见这个满脸通红的小乞儿。

    阿昌原是远远瞧见一蓝一白,还当白玉堂总算是换回往日里那身浅衫,却不想一抬头还没开哭就先傻了眼:“白——展???”他那声呼喊也卡喉咙里了。

    展昭竟是穿着一身对襟广袖的雪白外袍。

    和白玉堂一身风流意气、冷煞华美不同,展昭这身白衣掩去几分侠气,平添几分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书生气韵;他内衬仍是惯常的素白,又系着白色的发带,蹬着一双白靴,原是瞧这一团雪白,该是冷冽潇洒、江天一色的孤冷,可他眉目和煦,淡得像是一场雪、一片云,却无半缕仙气飘飘,只有天朗星河、清风晓月般的通透,叫人不由长叹一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更妙的是,这身白衣乍看不显,

    低垂、不引人注目的衣角在光辉折转之下竟有一支红梅若隐若现,像极了被压在大雪纷飞之中的一抹凛然艳色。

    这身白衣,自是白玉堂一早命人配的。这渝州城里少不了他白府的布庄,白玉堂来了数月,布庄自是筹备了好几身锦衣;这一身尚是新衣,原是白玉堂的,二人近两年身形比早几年相近多了,添之衣袍宽松,换了穿着也算得上合身。只是白玉堂没想到展昭真应了昨日戏言,头回见展昭穿白衣,别说是阿昌,玩心不死的白五爷自个儿都惊了神,来回瞧瞧看看,半晌没挪开眼,又盯着这满街道的人总觉得自己又抱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展昭远远与阿昌竖起手指,和和气气一笑,与白玉堂微微示意。

    二人一晃就到了阿昌面前,又是一个天旋地转,三人落入无人的窄巷里。

    阿昌瞧了瞧展昭,又看了看白玉堂,有些眼晕,虽说没有叫一人永远穿一种颜色的道理,可往日瞧习惯了,一时脑子有些缓不过来。

    “……柳眉命你来的。”白玉堂提着巨阙懒懒问话。

    阿昌点头,“柳姑娘说您兴许是在展大人这……”说着,他又瞄了一眼展昭,白玉堂穿蓝衣,他瞧了好几日,这展大人穿白衣实在罕见。

    “何事?”白玉堂仍是懒声道。

    阿昌看了他们半晌,拿不定主意是该同谁说这消息,干脆就谁也不瞧,低着头道:“……今儿一早柳府来了两个官差,来寻展大人,说是知州大人邀展爷今夜细雨楼一会。”

    白玉堂抬起眼皮,与展昭对了一眼。

    白玉堂笑:“可算是来了。”

    “何时?”

    “戌时。”

    白玉堂冲阿昌懒懒晃了晃手,与他叮嘱了二人换了底细一事,又叫他回了柳府给柳眉复命,才摸着下巴笑得满脸煞气,“爷还当他装聋作哑到底了。”

    展昭没答,只沉吟片刻才侧头问:“昨日,你与那渝州知州……?”

    他二人昨夜边走边谈,从柳府一路折转至城东客栈,便歇了口,各自歇息,因而白玉堂一探官府做了何事,他且未能清楚。他二人在官府面前现身也不过昨日一道时,见

    了庞昱被拿下,可官府寻上了“展昭”,不来这客栈,直接寻去那柳府,可见是背后细细调查过。

    白玉堂在这渝州城内行踪隐秘,又有陷空岛之人打掩护,便是那渝州官府背后有江湖势力,也不该这么轻而易举地查到“展昭”在柳府。此事,该是白玉堂故意透露给他的。

    “猜了个哑谜。”白玉堂眉梢含笑,默认了展昭之意。

    虽没有直白透露他是“展昭”,但昨日那一遭总归是在吕知州心口立了把岌岌可危的刀刃才是。

    他与展昭沿着窄巷向外走,先讲昨日所见所闻一一告知展昭,口中刻薄又惋惜:“……既然他寻上门了,便省了你我今日再去寻他一次晦气。这吕知州瞧着蠢,倒是挺识时务,反应不慢。”他二人备齐了一身打扮,正是要前去渝州府衙,照昨日约定那般,为江湖草莽“白玉堂”的小厮含冤入狱一事闹一回官府,虽说尚未查明真凶,但这江湖人习性不改,总要先寻一次麻烦才是。

    却不想他们才出了门,就同敢来报信的阿昌碰了个正着。

    阿昌赶来的及时,再慢半步,又或是展昭未曾瞧见他,二人一个纵跃哪还喊得住人。也不知是渝州府衙的运气,还是他二人的运气。

    “只是你这般说来,这知州的人来的总归是晚了些。”展昭听了前因后果,不免蹙眉沉思,“他若昨日就猜着了你的身份,因是匆忙查明,今早决断才是,怎推到今日?”

    “不错,能在今日一早寻上柳府,可见昨日他便派人来过来福客栈,从这客栈得了消息。”白玉堂微微点头,“他若当真怕极了我这‘展昭’,又不是当真蠢物,合该尽快上门。”

    白玉堂昨日离去官府后,便在城东客栈买通了掌柜的,做了个局。要那掌柜的在官府来问话时透露客人“白玉堂”前去“展昭”府上做客,若有他那小厮在官府的消息,前去柳府知会一声。他便是等着看,那渝州知州在得知自己因一起命案与“展昭”有了牵扯,会是个什么打算。

    而他二人昨儿夜里便回了客栈,若有动静逃不过二人耳目,因而官府不可能是半夜查到的消息。

    “等

    了一夜才有个决断,你猜他这知州又打什么主意?”“新官”上任的白五爷白大人兴致勃勃地笑问。

    展昭想了想,“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又或许……官府出事了。”

    白玉堂一挑眉。

    直至入夜,白玉堂独自应邀而来,方知官府果真出事。

    出了一件惊人的大事。

    昨儿夜里,那渝州知州的子侄、吕子俊,也正是那除了庞昱之外,另一个为了秦苏苏,与轰地门少主应明杰在听雪阁起了冲突的少年郎,在戒备森严的官府里死了。

    被人用一笔杆子戳穿了脑门。

    ※※※※※※※※※※※※※※※※※※※※

    我来了,虽然写得比较慢。

    算是昨天的更新?

    嘛总算是写好了。勉强算是推动着剧情往前……糖也有吧?

    给你们一个白衣昭昭,珍惜吧,只有此卷才有。

    好了他们要开始干事业了,真的谈情说爱太久了,是时候让他们分开了,同框总是影响剧情发挥力量[x]

    反正我对这卷的长度已经绝望了,你们就随便看吧。

    导演:吃吃玩玩喝喝谈谈恋爱大概这一卷就是这么轻松的剧情吧……

    导演的手:不信。

    导演的脑:不信。

    导演的心:十分想要相信,但是……

    导演:好了闭嘴。

    就慢慢写着吧,虽然完结之日遥遥无期了。这周还会有两更,我猜。

    分心写个剧本之后,准备九月日万活动吧,我对全勤差不多已经绝望了,后半个月肯定会出现意外。

    晚安。下一个天亮还会掉落更新的,这是真的。

    我感觉他们俩的名声在这一卷已经被导演败坏的差不多了,我竟然觉得还挺开心的[划掉]

    真的要说晚安了hhhh

    爱你们,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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