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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试与探,讹钱无赖美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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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梦江山, 鼾声震天。

    书童雨墨坐在桌前听了一夜鼾声起伏,心头郁郁不知何时才睡下。他睡前还想着饭馆那一桌上等饭根本没动几口,什么鸡鸭鱼肉,算不得山珍海味,却样样精细, 鱼要过斤, 酒要陈酿, 偏偏打包不走, 十几两银子白花花地溜出去了。自家公子还十分满意, 与那姓金的谈笑风生、十分投机,活像是碰上百年一遇的知己。

    什么知己, 讨债菩萨还差不多!

    雨墨满肚子都是气,看着一桌留给自己的酒菜,只喝了两口闷酒也回了客栈。

    却见那姓金的泼皮无赖进了屋就占着大床歇下睡了, 鞋也不脱, 皂靴头儿都掉了一只;倒叫自家公子睡在另一侧的小塌上, 那本该是他睡觉的地儿。

    雨墨稀里糊涂地趴在桌前歇息, 烦闷不已,好不容易睡着了,睡梦里尽是在施展拳脚揍那蹭饭蹭住的无赖子, 又听耳旁有脚步声, 登时惊醒。

    是自家公子起身了, 原是天大亮了。

    书生颜查散拍了拍雨墨的肩膀, 悄声吩咐去打水洗面。雨墨才点头, 又听自家公子惊疑:“雨墨可是瞧见金公子出去了?”

    “什么……?”雨墨正端起铜盆,眼下两团乌青比自家公子还黑,闻声忙回头。

    那床上空空如也,哪还有邋里邋遢的无赖子金懋叔。

    雨墨面色蓦然白了几分,他临近天亮才堪堪睡着,几乎一夜清醒听鼾声,其余半点动静都没听到,那人怎会平白无故不见了?

    他不由心道莫非遇上的不是人间无赖子,而是地府贪吃鬼。

    雨墨尚未搭话,就听外头有人拖着鞋慢悠悠地进来了。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一人慢慢悠悠道。

    那姓金的泼皮无赖抱着胸站在门前笑,“颜兄这一觉可睡足了?”他竟是起的更早一些,雨墨吃惊。

    “起迟了,叫金兄好等,学生惭愧。”颜查散忙道。

    “无碍无碍。”

    雨墨见那无赖子摆手说着,目光不由落在那双手上,心里有几分古怪,口道:“店家可是没打水给公子净面?

    ”

    那穷酸无赖神色一动,慢条斯理道:“不必,洗脸怕伤水。”

    他不等雨墨多言,又招了店小二,说是要开账,三言两语下就平白无故赏了那店小二银两凑整。雨墨还当自己瞎了眼,那无赖子真要会账,没想到口舌伶俐,大把银子应承给店家,自己却半文不出,只笑嘻嘻地与颜查散别过,独自便拖着那掉底儿的皂靴走了。

    那一口应承的会账的事自然就落到了颜查散头上。

    雨墨看着跑堂小二那巴巴的眼光,在自家公子知会下赌着气结了账。

    “公子,你这般是要吃亏的。”

    二人又赶上了路,马车沿着官道一路朝西,雨墨思来想去还是气不过,口中不免抱怨,“公子出门在外怎半点不把银子当银子使,哪有一日吃喝将寻常人家数月的银钱都花光了,往后还不知何时能赶到巴县,难不成公子要与我啃土不成。”

    马车里的书生半点不恼,“人生难得乐事,何苦计较这点银子。”

    这点?!

    “公子倘使真遇上乐事也就罢了,可那人分明事诓骗公子出门少。”雨墨快语不屑道,“篾片之流,哄的公子钱财散尽,不是好人!”

    “雨墨,休要胡言!”颜查散总是脾气极好,这会儿竟是嗔怒起来。

    “得得,小的不说便是,只是公子可长点心罢。公子你将乍见之人引为知己,谁知那人如何想的?许是当今日碰上了个冤大头这才顺着公子心意说了几句话,别说拿公子当朋友,明日一拍两散怕是都当做不认识。”雨墨哪里能跟自家主子口舌争辩,说到最后尽是无力叹息,自家公子让他付钱让他莫管,他除了费几句口舌还能如何。

    二人陷入沉默。

    马车行了数里,车内才传出轻叹。

    “你莫要小觑了金公子,此人瞧着放浪形骸,实则斯文中透着英雄气概,谈吐不凡、落落大方,可见绝非等闲。”颜查散掀起马车帘子,望着极好的天气慢悠悠道,“别说今日费些无关紧要的银子……”许是话不投机,颜查散终是摇了摇头,闭口不言。

    雨墨撇嘴,没有多嘴。

    他心里到底是嘲笑自家公子

    尽当圣贤书里的道理普天之下都可用,哪里知晓人心险恶。他读圣贤书同人讲道理,可世上的人却懒得讲道理,只拿银子、权势和拳头说话。

    读书人啊。

    雨墨一甩马鞭。

    等来日真吃了亏便知晓了,不过以公子宽厚的性子,只怕吃了亏也不自知,是个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银子头快活得主儿。他可得看紧些,雨墨心想,这性子往后为官的日子可不就是要遭大难!

    今日被诓了银子也就罢了,总归快马加鞭赶路,天大地大,再不遇上此人。

    可雨墨万万没想到,他心里是打算好了,这一日更是快马加鞭……等到夜里寻了镇子客栈歇息时,那金姓的无赖真吃着了甜头,如狗皮膏药似的真又黏了上来。

    也不知这一路远行他是怎么跟上来的,人腿怎么赶得及马车?

    雨墨心里打鼓,瞧了好几回那无赖子的脚下,灯下确有影子。

    雨墨这才吃了定心丸,心道自己怕是如自家公子所言,看走了眼。

    此路山高水远,自己又是不敢耽搁时辰,比之此人步行赶路快了不知多少倍,他还能寻上门来,可见本事。雨墨心中起疑,又瞧了瞧共桌而食的二人,还是昨夜那般大鱼大肉、好酒好菜,那金公子握筷子的手黝黑,可修长好看、指节分明。这手当真长得好看,只是这样貌……雨墨主动上前招呼,吃食全按昨日这无赖子所言一一吩咐店家,一边拿话讥讽笑怼着那金公子,照他昨日所为提醒如何吃如何喝,一边悄悄细细地查看此人样貌。

    只是那人好似没什么胃口,只顾与自家公子畅谈,吃了两口便说饱了,又拖着破烂皂靴与颜查散一并回客栈歇息。

    蓬头垢面,瞧着也平平无奇。

    雨墨没瞧出再多端倪,不由坐在桌前暗叹。

    他弄不清此人缘何偏偏要讹他们主仆二人的银子,点了那些死贵的大鱼大肉也就尝个鲜,好酒开了一坛,却又只饮两口……不像是喜好吃喝的人,反倒浪费一桌饭菜,便宜了店家。

    雨墨目送二人离去,方才察觉那金公子生的比自家公子高挑,远瞧背影,整个人站的笔直,像是一把利剑,果

    真有几分英雄气概。

    想到付了银子还便宜了店家,雨墨竟是破罐子破摔,放开了心把那一桌饭菜吃的干净。

    不过等到结银子的时候,雨墨又肉疼起来,将先头的猜疑尽数抛之脑后。

    什么英雄气概,尽讹钱!只怕是有毛病!

    那人真是英雄也不过是读了几本书的江湖草莽、落魄英雄,听闻江湖人武艺超绝,还会什么飞天遁地的轻功,想必是凭此才追上来。

    公子你倒是醒醒啊!

    雨墨恶狠狠地一边啃炖肘子一边往客栈走,气的抓心挠肺。回到客栈,夜深人静,那落魄英雄果然早在床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颜查散坐在一旁看书,分明被鸠占鹊巢还是半点不为所动,见雨墨归来才上小塌歇息。

    第三日,颜查散先醒,净面时听屋内咳嗽声。

    雨墨有心添堵,便故意上前念诗,换他取笑那无赖子起迟了。

    姓金的落魄英雄瞧了雨墨好半晌,与颜查散笑别之时还取笑雨墨这小管事十分了得,若能跟了他再好不过。雨墨心底直翻白眼,不肯与此人说话。短短两日就将一路盘缠用尽,差点连客栈都会账不得,不得不听从自家公子的意思典当了一些行李再上路。

    不知是不是那人知晓主仆二人没了银子,还是被雨墨连番讥讽怒怼生了羞愧,又或是见好就收,此后二人赶路数日竟是再不见此人。

    雨墨来不及庆幸,听自家公子还有几分惋惜,差点气哭,只觉前路漫漫十分凄苦。

    他家公子分明是个聪明人,瞧出那狗皮膏药无赖子第二回寻上门不是巧合,而是故意为之。否则他也不会惋惜往后见不着那人。

    可偏偏公子也是个傻的,被诓骗当散财童子也高高兴兴。

    公子你且醒醒罢,那无赖子再寻上门来几回,他们可真吃不消了!

    如今典当行李方能上路,再往后只怕是马车都得当了,两日吃食将二人几个月的盘缠掏空,再吃一日凭空哪里来的银子!倒时候只怕主仆二人要被店家告到官府去,那才是真吃了大亏,丢尽了脸。

    雨墨心里怕极,快快赶路,好说好歹让自家公子今后几日用度尽数

    听自己安排。

    又过五日,颜查散主仆二人省吃俭用,才终于到了黔州城。

    相比起一路荒山野岭人烟稀少,这黔州城可真算得上热闹非凡。二人风尘仆仆地进了高大城门,只见乌江碧玉带、美人浣纱巾,人群来往中,一只鸽子展翅高飞,直扑城门之上。

    喧闹之中,一高声响起。

    “颜兄。”

    掀着车帘子的颜查散立即回了头,只见城内茶棚处,一老头正躬着身添茶,茶桌前所坐地可不正是多日不见的邋遢金公子。

    那金懋叔还是一身破碎蓝衫,皂靴倒是换了,可不见得比原来好到哪里去,只是多了个底,一如既往地蓬头垢面,单手托着茶盏还能让人瞧出几分潇洒来。

    五日不见,他倒是赶在书生主仆二人前头等着了!

    日头当空,雨墨只觉眼前发黑、暗无天日。

    更奇的是同桌一旁还有一年轻人。

    此人穿得一身土色僧衣、外披白色袈裟,比之那落魄英雄不知斯文干净多少,又戴着一串长长地佛珠链子,生的清秀俊俏,眉心还有一点朱砂,可一头及肩的青丝披散,叫人弄不清这人到底是不是个和尚,古怪非常。不过光是他坐在那姓金的泼皮无赖一旁、含笑喝茶就足见此人古怪了。

    颜查散下了马车,顾不上雨墨相拦,快步上前,作揖笑道:“金兄,久违。”言辞虽是客套,可瞧他面色便知情真意切。

    雨墨只得垂头丧气地赶着马车靠近茶棚,暗中又小心打量着那穿僧衣的假和尚。他心中算盘啪啪响,怕只怕前几日吃了甜头,知晓自家公子好骗,这会儿还拉上个弟兄来一块儿讹银子。

    不过雨墨眼尖,扫了两眼竟是心安了几分。

    那古怪和尚虽是麻布僧衣,可那一串佛珠材质瞧着却十分贵重、白袈裟上更是勾着金边莲花。这假和尚恐怕兜里比自家公子银钱多得多。

    雨墨心中嘀咕:难怪好几日不见,原是傍上旁的傻子了。

    这穿白袈裟的还是头一回见,更别说他头上还三千青丝了。

    依他之见,一个假和尚、一个落魄草莽、加上他家公子一个书呆子,都是些有毛病的古

    怪人。

    茶桌前三人不知雨墨心里碎嘴,已然几杯淡茶下肚,谈笑风生,仿佛经年故交再相逢。

    原来那穿僧衣的年轻人自名立雪,是个还俗不久和尚,满头青丝非是没有剃度而是又长了回来。他生的清丽俊俏又总是面含笑意,谈吐不俗、颇懂佛理,再添他说话时总习以为常地单手立掌行礼,因而怎么瞧都有几分慈悲模样,仿佛水月观音。

    雨墨牵着马车不敢走远,生怕自家公子一个糊涂又应下什么费银子的事儿,便在一旁一边喂马一边细听。

    起初三人互通姓名,倒是客套,随后又自然谈起还俗和尚与佛法。雨墨虽是个书童,至多随自家公子识得几个大字,哪里听得懂什么禅宗、什么因果、什么缘法众生……又少不得谈起佛道,谈起孔孟圣人之言,谈起诸子百家。雨墨越听越糊涂,那头茶桌倒是相谈甚欢,三人仿佛都是学识广博之辈,引经据典、信手拈来,三言两语便引为知己。

    茶桌喝了满肚,一坐便是几个时辰。

    雨墨虽百无聊赖,可见颜查散与那二人无话不谈,眸光明亮,眉宇间写满了喜不自胜的快活,也终究是松了眉头,叹了口气。

    早年公子潜心读书、一心科考仕途,日子清苦不说,连个同辈友人都无,无怪乎今日畅所欲言、笑逐颜开。雨墨也算是领悟几分公子所言“费些无关紧要的银子”,非是钱财当真无关紧要,而是世上能畅所欲言而交的人实在太少。他管不得,雨墨心想。

    便随公子之意去罢……

    “天色渐晚,二位可有意共桌而食?”雨墨正想着,一句话便传入耳朵,他登时一个踉跄。

    果真又是那穷断金的落魄英雄提的!

    雨墨警醒地扭过头,心中一句“公子不可!”被颜查散含笑颔首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他这认死理的书呆子公子不吃苦头哪里听得进话。

    “前几日尝闻黔州有家归云阁别具一格,不若同去?”

    “甚好甚好,请。”

    “妙哉妙哉,请。”

    三人转瞬商定了酒楼饭馆,离去前颜查散又与雨墨吩咐:“雨墨,你且去寻个客栈,随后来归云阁寻我

    便是。”

    我看是要去官府捞你了,公子。

    雨墨只能木然地点了点头,心头闪过这话,却不敢当众揭了自家主子的面子。哪个文人不重面子,他一个奴仆怎么也不该在主子这般兴致时胡言乱语。他赶着马车去寻小客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拉车的大马,心里开始算计着这马车典当……转手卖人能得多少银子,够不够付三人吃食。

    那归云阁……听起来实在不是个便宜的饭馆。

    雨墨不敢耽搁时间,生怕晚了一步,归云阁的掌柜就寻上知州评理。他先是寻了个小客栈,又细数了一番所带行李,将一些不打紧的先拿去典当了,又牵着马车转卖给驿站,书倒是不敢卖,且又不是孤本不值钱。

    这一通忙碌,便入了夜,等雨墨带着仅剩的十余两银子进了那归云阁时,还是吓得腿软了几分。

    那归云阁并非富丽堂皇的酒楼饭馆,反倒十分雅致。整座楼依水而建,楼有三层,底下一层乃是大堂,摆了数张方桌,二楼便是雅座,隔帘屏风,三楼是独间。阁内灯火通亮,来往之人满含笑意,穿着非富即贵。墙上还挂着字画,其中一面还挂着一串串木牌,不少书生坐在那头,有的摇头晃脑读诗作赋,有的捧着木牌拍手叫好,有的酒醉癫狂挥毫泼墨……

    这哪里是十余两银钱能吃得起的酒楼!

    雨墨来时自家公子和那立雪假和尚也在那面墙前,似在品赏墙上木牌诗词。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颜查散喃喃低语了几回那木牌所刻诗词,大约是饮了酒水,俊秀的面上微微发红,单手指了指其中一块木牌,“太白作诗犹若仙人下凡,我等望尘莫及。”

    一旁立雪微微含笑点头,“山川奇丽、风光万象,皆绘一诗,寥寥数语,蜀道确难行。”

    雨墨正要上前,却见归云阁大堂那头匆匆走过一人,可不就是那蓬头垢面的落魄无赖子金懋叔。他如何独一人在外头,这是酒足饭饱,要耍赖先走为敬了?

    休想!雨墨心里冷哼一声,穿过人群快步跟了上去。

    可雨墨不成想那金懋叔没有离去,而是坐在水池旁

    慢悠悠地洗手。更叫人目瞪口呆地是,他那黝黑的手触水之后洗下一层污泥来,月光照得那双手莹缜修长、指节分明。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口中轻啧了一声,与前几日相见时的嗓音不同,这一声线不冷不热,有些低,仿佛含着笑。

    他冲天上吹了一声口哨。

    酒楼喧闹不断,楼外月光寂寥。

    一只白鸽随哨声落下了身搭在他的肩膀上,笔直地伸出了一条腿,这一幕令雨墨何曾熟悉。

    月光下的人好似不曾察觉身后的注视,慢条斯理地取下信鸽腿上所绑的书信,展开字条,粗粗扫了一眼,唇角先挑了起来。

    “臭猫,前几日且说要去追拿人犯不知何日能归,这会儿又逮着人在府内清闲无趣了?”

    他这句笑骂似嗔怪,可眉眼含笑,漫出坦坦荡荡、安然赤诚的情愫,落拓洒然,一眼望去,纵使蓬头垢面在月光中犹若蒙尘明珠,终是不掩华美容色。这一幕仿佛与另一人重合。

    雨墨呆住了。

    白衣公子。

    ※※※※※※※※※※※※※※※※※※※※

    今天也是内心话痨满屏的雨墨主场[不是]

    雨墨的内心是崩溃的。

    但是我觉得好好笑。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送上五爷打油诗。

    这一卷将会出现一些旧人与新人[emmm]

    暂且凭传信谈恋爱,很快就会见面的,嗯,应该[flag随便先立一个hhh]

    上一回问了你们一个问题,是五爷怎么注意到颜书生的,嗯,天阙小天使答对百分之八十,是声音。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嘿嘿,暂且不告诉你们。不过可以奖励一下,小天使想要什么奖励呀~

    雏小天使的分析hhh很有道理,但其实是另外的一些伏笔hh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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