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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临空城,济世堂前无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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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昭淋着雨在婺州城里走了大半日, 一没找到落脚的客栈、二未寻见打尖的酒馆。

    他牵着马,目光穿过雨雾蒙蒙,打量着这个被群山包围的城池。

    因着此地偏僻,少有行商坐贾, 酒馆、客栈少些也不是不能理解,可仅剩的几家也是大白日里大门紧闭、俨然一副拒不接客的模样,就有些古怪了。不仅如此, 连大街之上的商铺也家家户户都关着门,百姓住宅更是门窗紧锁,与南下以来所经城镇的繁荣和乐之象截然相反……大半日下来,展昭除了婺州城城门口碰上的那个守卫, 再没瞧见第二个活人, 大街上竟是连个乞丐都无。

    雨声隆隆,可城中寂静。

    若不是展昭心知这会儿乌云密布瞧着昏暗,其实才刚刚申时, 瞧着这街巷空空之象真要以为自己三更半夜出行了。

    这婺州城未免太古怪了些。

    虽说是雨天, 难不成这婺州城的人都不用出行,都不用做买卖的?且他入城之时未曾听到丝毫收拾东西匆匆关门回屋的声音,街上干干净净连个被风吹动的竹筐都无, 可见早在他来之前,这城内就是这般寂静了。

    总归不是所有人都在这大雨天里外出了罢?

    展昭在雨中站了片刻, 弄不清自己已经走过几条街, 雨水顺着斗笠与蓑衣滑下, 他的黑靴早就从外到内湿得彻底, 这会儿踩在青石板地面上还能滋出水来。

    还是说城内不欢迎外来人?前头跑走的城门守卫对他这个外来人可没有驱赶之意,也不是惧怕与外来往的模样。

    那么,是因为他所提起的……白府?

    展昭又走了半柱香,在一家客栈前停下,这是他途径的第三家客栈。他的目光落在木门前挂着的木牌上,倒是一个普通的木牌,长条状,上下俱是尖角,涂了暗红的漆,中间刻了一个符。展昭已经不是第一次瞧见了,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这木牌,十户里也偶然才能见一户没有这木牌。他上前细看,那阴刻的符像是图标又像是字,左边瞧着像是延伸的树杈,右边则像是方天戟的顶部。

    他摸着下巴想了半晌,隐约想起这似是篆

    体的写法,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字。

    只是他未曾学过篆体,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认不出是何字。

    展昭身后的马发出哼哧的声音,好似在催促展昭。他未有回头,伸手敲了敲客栈的门,朗声道:“掌柜的可在?”

    温润的嗓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传开,像是白水注入瓷杯,乍有回响,紧接着就被雨声淹没。

    展昭又敲了敲门,咚咚作响的木板始终得不到半丝回应。

    “掌柜的,可否住店?”他又道。

    无人应答。

    展昭这才回头去瞧自己那匹枣骝色的大马,像是叹息了一声,“如今只得去叨扰白兄了。”借居友人宅邸倒是展昭从未有过的,早年行走江湖做惯了独行侠,自然没那空闲去江湖结识的好友府上拜访一番。仔细说来在白玉堂之前,他故交不少,却鲜有与白玉堂这般深交了。

    展昭思来想去,还是牵着马沿着街道往前走。

    无论如何,也得先知晓白府到底位于偌大的婺州城的什么位置,总不能像是瞎猫一样胡乱转悠罢?

    婺州城瞧着是座偏僻的城池,但到底是一州主城,比不上松江府、江宁府,但也算不上小,展昭初来乍到,要绕着里里外外走一圈,从街巷之中寻那白府恐怕要费不少时辰。且他心中那抹隐忧始终未散,这会儿不免生了几分悔意,不该叫那城门守卫跑了的。

    一人一马在空荡的街道上好似胡乱转悠地走着。

    这白府不好寻,官府总归是好寻的,先头跑掉的城门守卫必然是朝着府衙去了,由此来看街上虽然无一百姓,官府的人还是在的。

    展昭的身影顺着街角拐了个弯,半分未有察觉他身后的各家各户正缓缓地、悄悄地开了一条缝,一双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透过缝隙端详审视着突然到来的外乡人,他们相互之间并无交流,又无声无息地合上了门缝与窗缝。

    拐弯的展昭在街巷上顿住了脚步。

    非是他找见了府衙,而是他路过了一家开着门的铺子。

    门前倒是没有挂着那个木牌了,而是挂着葫芦,可见是家药铺。大门确是敞开着,但不如说是倒在一旁,木板做

    得门上还扎着一把斧子,至于妙手回春的匾额早就摔落在地,裂成好几块,也不知曾经历何等遭遇,光是瞧着都觉得有几分心惊胆战。

    展昭未加思索便轻身跃了进去。

    铺子厅堂狼藉,柜子、瓶子东倒西歪,碎的碎、坏的坏,装了药材的大柜子空空的,每个小柜子都被扔在地上,草药散了一地,也不知遭了多少人踩踏,无论名贵与否都无一例外。

    展昭在厅堂偏左的地方瞧见了地板上的一大滩黑色污迹,墙上、木头家具上也有好几小滩,早已经干了。他用手指抹了抹,从这些发黑的污迹粉末中辨别出并不清晰的铁腥味。

    他的面色微沉。

    展昭起身往屋子里走,手刚掀开帘子就有成群结队的苍蝇飞了起来。他吃了一惊,只见被他惊动的苍蝇群在大堂里来回飞动着,黑压压的一大坨,嗡嗡的声音头皮发麻。展昭环视一周,却发现掀了厅堂的帘子往后除了向上的楼梯,竟然又是一个厅堂,又有朝着另一头街道的大门。与那边的药柜不同,这边摆着几张长长的卧榻,展昭这才明白过来,这边是医馆,那头是药铺,中间相通,实属一家,想来大夫是在这头坐诊。

    自古以来,医馆就极少,非是普天之下的大夫少,而是医馆营生实在不如人意。但凡精通岐黄之术又名气颇大的老大夫都被达官贵人请去各家府上看诊,甚至就在显贵府上常住,这些大夫却少有再开间医馆坐诊堂中的,吃力不讨好且不说,赚的银子还不如单开药铺赚的多。

    愿意做这坐堂医的不是没名气的乡野郎中,就是心底极善、分文不收的名医,比如公孙策就一身好本事就常常给百姓看诊不收银子。

    而前者往往因没名气而无人问津,医馆营生也就更加冷清,久而久之,开药铺的多了,开医馆的却少了。

    但有一点,能开医馆的大夫有没有名气不论,本事定是有的,不然砸了招牌事小、害了人命可是要被送官的。

    展昭穿过医馆厅堂,随意地打量着里里外外的景象,试图从中寻找出一丝痕迹来推测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曾有人在卧榻上治伤,曾有人在看诊的桌子

    旁排过队伍,有人穿过通道去后头抓药,如今屏风倒在一旁,椅子也挪了位置,花瓶碎了……像是一起突如其来的暴风摧毁了这医馆厅堂里的一切。

    快及门口时,他轻巧的脚步一顿,也出乎意料地一脚踩碎了地上的一小片茶杯瓷片。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厅堂正前方的大门口,那里有五个身影,有高有矮,排成一排,似乎清爽的雨水味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古怪的腐臭味。

    展昭握巨阙的手一紧一松,墨眸微微颤抖了一下,难辨其中是惊愕还是惊痛。

    天上猛然一道惊雷。

    闪电照亮了五个身影,五个跪着的人,有两鬓斑白、年过半百的老人,有二三十岁的大汉和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还有两个孩子、一个七岁大,另一个更小些……五人双手被绳子捆住,僵硬地跪在雨中、垂着头。

    展昭却连呼吸都轻了几分,没有上前。

    那硬生生扼住的脚步像是被浆糊黏在地板上的纸片、被钉子钉在石头里的布条,一动不能动。

    这五个人已经死了。

    雷光之下,五个年龄不同的人被木棍从脖颈下三寸的背部朝着躯体捅了个对穿,包括两个年幼不知事的孩子也难逃此难。

    仿佛僵硬了的尸首在雨中散发这一股难闻的味道,,垂着头不知生前是何心绪,地上没有血迹早被连日大雨冲刷干净,而衣裳上的血迹早就变色发黑、模糊一团,任天降瓢泼大雨也冲刷不掉。五具尸首像是五把尖刀恶狠狠地、猝不及防地插进展昭的心口。

    夏日高温,连日梅雨。

    厅堂内黑压压的苍蝇怕正是为这腐朽的尸首而来。若非天降大雨,这些苍蝇定是闹哄哄地附着于尸首之上,啃食着他们的腐肉。

    这僵硬的、已经发尸臭的死人身份底细不问自知,可这些尸首到底是几日前的?他们何时死的?为何被杀?又是死于何人手中?竟是这样一番残忍如若法场处刑而死的场景,叫人不忍细看……

    展昭抿直了唇,眸中闪烁着不知是怒气还是痛色。

    这远离汴梁的偏僻之地,深山老林重重包围下的婺州城池,究竟发生了什么骇人听

    闻的残忍之事,竟是逃脱于法网之外,无人顾之。

    敢问这婺州城官府何在?王法又何在?!

    展昭缓步上前,脚步依旧轻巧无声,连水花溅不起,可他猝然拔出长棍、扶住那具老人尸首的手却有了几分从颤抖。

    展昭忽然抬起眼,笔直的目光越过重重雨雾,像他袖口的袖箭一发射了出去,平静而锐利。

    街巷对面的铺子二楼窗户砰的一声关上了,那响声在雨中极为清晰,而那窗缝中小心翼翼窥视的目光像是被洪水猛兽吓到,又或是被这正气凛然的对视刺痛,赶紧缩回了缩回了黑暗之中。这些目光带着审视,恶意的审视,既好奇又害怕,展昭非是没有察觉。从他进城开始,他便知这些紧闭的门窗里头都有人,家家户户都有目光在谨慎地打量着他这个外来者。

    也正因为如此,他更加琢磨不透这婺州城的古怪。

    展昭垂下头,被他丢开的长棍的顶端是铁打的尖刺,染着刺目的血色,失去支撑的尸首正面撞倒在地,先头他半跪下|身才勉强扶住。

    他丝毫不介意这难闻的腐臭味,试图将尸首平放。可没想到这些屈着的僵硬尸首并不能完全放平,便是仰倒在地膝盖也是保持跪姿屈着的,身体也弓了起来,显得有几分可笑。然而展昭垂着眼,半点也笑不出。

    公孙先生曾言,人死半个时辰后,躯体开始僵直,两个时辰后僵硬渐渐蔓延至全身,一两日后开始缓解僵直,三至七日方能彻底软化僵硬。但天气对此又有影响,所以也未必说得准,倒是有一点,僵直若因天热而早些来,软化也会早些。

    展昭镇定又仔细地检查了尸首的状况,虽说不是仵作也大致能推算五人被杀不过两三日的事。

    他的目光落在每一具尸首的已经凝固的神色上,在那些混合着愤怒、惊恐、痛苦、悲哀的面容上看到了五双瞪大的眼睛。

    他们仰躺在地,瞪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好似在控诉这天瞎了眼、这命聋了耳,叫他们遭此大难、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

    便是展昭闭上眼也能清晰地在脑海里映出这五双眼睛。展昭稳了稳心绪,郑重地将

    手捂住老人的眼睛。

    “此事……”展昭轻声说了两字,再没有说下去,往后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无人可知,便一并没于磅礴大雨之中。

    只是斗笠下的眉眼既清且柔,沉静而坚定。

    老人的眼睛,终归是在他的手掌下闭上了。

    展昭提着巨阙起身,却听被他留在前一条街的马发出高高地一声嘶鸣,嘶哑而凶猛,如若森山老林里的野兽在与敌对峙,在威慑于人。

    紧接着他听见众多的脚步声齐齐地包围而来。

    人数约莫也就二三十,算不得整齐,步伐有些虚浮,但都是或年轻或年壮的汉子,呼吸褪去了起先躲避时的谨慎与小心,开始大口喘气,可见飞快跑动非是往常的行径因而体力跟不上,恐怕种庄稼的老汉都比不上。

    但是展昭依旧是缓慢而谨慎地解开了巨阙上绑着的黑布。

    他耳尖微动,轻轻一侧头,一只利箭从他发丝边角擦过,深深插在木门上,箭尾微微摇晃。展昭目光扫过,脚底借力一跃,一手抱一具尸首,飞快地撞进屋子里头去。紧随着是连续九声响,一排箭扎在他起先站着的位置。

    展昭眼底闪烁,从那没有箭羽、瞧着才六寸左右的箭矢,寻常箭矢越有两尺,便是弩用箭矢也有一尺六寸左右,可这六寸长说是暗器太长、说是箭矢太短的东西由铁打造,来的速度可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也精准得多。

    且这射手射箭时几乎没有考虑展昭的移动对他准头的影响,大雨磅礴却只管射箭,这作风不似弓手,而似弩手。

    展昭那瞬间只想到一个东西。

    元戎弩。

    《魏氏春秋·诸葛亮传》曾载一物: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名曰“元戎弩”,又或者说,诸葛连弩。

    展昭靠坐在厅堂门上,侧着头向雨中看。

    诸葛连弩虽说在史书上赫赫有名,但图纸早已失传,将近七百年过去,根本找不到此物的制作手法,倒是传闻蜀中唐门对此有所研究。今日这弩手又是哪里弄来的连弩,从威力与准头上来看绝不逊于史书所载。

    来者……又或者说从他拐入街巷就开始瞧瞧跟踪他

    的这二三十人究竟是何人?

    展昭的目光落在供着审

    大雨掩盖了不少痕迹,包括暗中射箭之人的位置,但从他的感觉来看此人离这条街、这家医馆不远,只是借了包抄的人数不少作为掩护,又有比展昭更熟悉地势的优势叫展昭一时无从察觉。

    可那射手与这院子的距离决不会超过百步。

    展昭盯着外头剩下的三具尸首,是两个孩子和那年轻妇人。他背倚着门,外头风雨大作,落在黑瓦屋檐和青石地板上的声音极为动听,可这样一个雨日混着尸臭与血腥气却叫人抑郁不堪。

    他又蹿出了门,几乎是他闪现的同时,连弩响起,几发箭矢破空而来。

    展昭耳力出众,自是轻松躲避,像是轻快的燕子,难以捕捉,笨重的蓑衣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

    许是猜到展昭是为那三具尸首而来,见连着四五发都射不中展昭,剩下的五发通通朝着尸首而去,展昭眉梢不动,甚至头也没抬。

    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响起,他像是霎时消失在雨里,那五支铁打的箭矢都被削断掉落在地,没能挨到尸首一点儿边际。几乎是同时,本来举着朴刀小心翼翼包抄两条街道的人都吓住了,因为那个据他们本有将近百步远的人像是鬼魅一般一晃就到了面前,斗笠下是何神色谁也不曾瞧见,唯有连弩被抢走,而黑沉沉的古剑抵住了摆弄连弩的人的脖颈,在闪电下隐隐藏着不动声色的杀机。

    一时之间,无人敢动。

    展昭的目光扫过这些雨中行进为了不露痕迹连蓑衣都不穿的人,二三十人,准确的说,二十八人,都穿着统一的服饰。这些人,拿着朴刀,用着连弩,实则一点武艺也无,非是刺客杀手也非是江湖人。恰恰相反,他们穿着的是官府统一发的官服,他们是官兵、衙役,是官府的人。

    展昭想着那个跑走的城门守卫,心知是那守卫通风报信去引来这些人的跟踪与包抄。

    但为何要如此?

    展昭压着心底的迷惑,微微抬起头,与他那把古剑巨阙一般黑沉的眼眸极为平静。他将弩手的脸转向医馆的方向,药铺“妙手回春”的匾额砸了,这医

    馆“济世堂”的匾额倒还挂着,而那下面还有三具尸首;与这强硬的动作不同,他的声线比文弱书生还要温和知礼,“敢问一句这位官爷,济世堂一家五口为何而死,你们可知?”他微笑着,是那个温润慈悲的君子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侠客。

    雨声哗啦啦地更响了些。

    二十八个汉子都屏住了呼吸,脸色吓得青白,哆嗦着唇,无一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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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一太忙了,节后回来第一天就发炎变成感冒感冒变成高烧。

    感觉自己已经烧得质壁分离。

    坚强的爬上来发更新哈哈哈快爱我。

    不过我不行了,我去躺着了,小天使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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