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回 鬼城谋,指南攻北探真相
“包大人, 庞太师与八叔前脚刚进殿,你便后脚就来了,莫非是约好的?怎也不叫他二人等你一等?”赵七笑着应道,高高束起的马尾也要晃了晃, 秀丽的面容叫人心生好感。在这森严的大内皇宫里、在这高大的红墙宫门之下,他通身的少年气更添了几许与众不同的逍遥自在,不像是皇室贵胄的子弟, 像是天下最喜高飞的鸟,又像是草原上撒足狂奔的马。
“世子今日便要离京了?”包拯是独自一人进宫的,身旁自然也没有王朝,却也没有其他引路的宦官, 可见官家对他看重。他不答赵七之问, 好似对庞太师与八贤王在宫内一事并不意外,反倒轻而易举地点出赵七准备离京一事。
“便要走了。”赵七耸了耸肩,也不在意先头所问, 更不包拯如何知晓他要离京, 指着大晴天道,“出去走走,天要下雨, 圣上心忧,还劳包大人多加费心。”这后半句话还没落下, 他已经背过身摆摆手, 错开包拯往宫外而去。
包拯这才望了一眼垂拱殿, 乌黑的面容上似有隐忧一闪而过。
“江湖人……”他低声自语, 淹没于口的话语似是惊飞了树桠上停留的鸟雀,又是孤身一人穿过宫门往里头去,就像那赵七独自穿过宫门而出一样。
垂拱殿内,赵祯轻轻搁下茶盏,殿内只余呼吸之声。
“太师果真以为江湖人士能左右朝堂?”赵祯的嗓音轻轻巧巧,就像他的目光总是毫无重量、轻若鸿毛,叫人感觉不到这个大宋年轻的皇帝的威严,可他的言语之中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笃定与自信,比之将士、比之侠士,非是豪情万丈,而是君王掌天下的气魄,“左右这天下?”
“这天下少不得武艺高强之辈,倘若人人都暗藏贼心,行刺杀之事,圣上便是有影卫重重保护,也难免意外。老臣身无武艺,圣上亦是如此,因而老臣心忧心惧、日难食夜难眠。更别说江湖之中还有像那孟婆一般手段诡谲之人,以有心算无心,怕是来日灾祸无穷。”庞太师眼皮都不抬,像是早已备了腹稿,而这几句话更是句句难听,叫人想不到这是天下闻名的大奸臣,
反倒像个尽忠尽责的贤臣。
八贤王立于一侧不语,但他今日与庞太师同行,自然在此事上是支持庞太师的。
赵祯眉梢一动,动手收拾起棋盘上的黑白子,“太师言之有理。”
话虽这么说,赵祯神态从容,毫无紧张之色,他偏头扫了外头一眼,对庞太师与八贤王笑了,“你我既然都是身无武艺之人,不若听听别的意见。”
庞太师这才微微抬起头,又垂下眼。
赵祯已然冲外头的小宦官招了招手,“唤他二人进殿。”
“臣参见圣上。”二人同声而跪。
八贤王侧了半身去看,来者正是顾唯与叶小差,前者昨日在寿宴见了一面,后者因那灰白色的奇异头发与独眼的特征也早有耳闻。
赵祯收了棋子,一拍手,“正说起如今的江湖人各个手段高强,顾卿昨夜与两位江湖侠士有一面之缘,叶卿更是昨夜擒贼杀了那孟婆,你二人且说说是何看法。”他早就见顾唯与叶小差,自然对二人有了几分熟稔,一开口便是开门见山了。
顾唯微微抬起的视线,隐约从赵祯含笑的目光中探知一二,才面色不惊道:“昨夜两个江湖人,府君崔珏根基扎实,应是武艺不弱,然而不知为何内力虚无,许是虚有其表;而比之更为年轻的白玉堂,陷空岛锦毛鼠,可与之过招,但不可匹敌。”
叶小差眉毛一挑,许是顾忌人在垂拱殿,没说话。
顾唯又道:“白玉堂与展昭二人武艺不相上下,臣与白玉堂有幸指教两招,此人轻功甚强不说,年纪轻轻内力远远深厚于崔珏,怕是只有开封府展大人能与之一比。以臣之见,江湖人纵便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而白玉堂,以一敌百,毫发无损。若江湖人都有他这般本事,大内皇宫无人能拦。”
此话一出,殿内之人面容皆有微变。
顾唯顿了顿,“只论武艺,臣,不如也。”
叶小差瞥过顾唯,嘴角像是拉开了些弧度,露出了些许兴致。若非顾唯目光冷冽,以叶小差的性子怕是这就要请旨去和那白玉堂过两招试试了。
“白玉堂。”赵祯提起这个名字,轻声笑了笑,
全然没有殿内之人的忧心,“那顾卿认为如何能拦?”
“若他心意已决,能杀,不能拦。”顾唯语气平平,“两条办法,其一,排兵布阵、耗起精力、围而杀之,千人可换一命;其二,白玉堂性傲,手中武器亦算不上强兵利器,引其怒气,疏其防备,哄骗入局,机关困杀。”前者短计、后者长计,亦可见他对白玉堂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是何等高的评价。
闻言,一旁庞太师眯起眼打量着这个年轻的折家军副将。
顾唯的面容冷峻,目光寡淡,嘴角含笑,字字压着凛冽的肃杀之气,像是深邃而波澜不惊的黑海将人吞噬。
赵祯摇摇头,无人瞧出他这一摇头是何意,赵祯已然偏头望向叶小差,“叶卿昨夜所见之人如何?”
“圣上问那个女人?”叶小差笑容灿烂,“没什么本事。”
这回殿内之人露出讶异之色,他们俱是昨夜在集英殿听闻孟婆本事的人,可偏偏杀了孟婆的叶小差说此人并无本事。
可叶小差只笑不语,好似在坦然地说“就是没什么本事,没什么好讲的”。
“圣上。”庞太师开口,“那白玉堂年纪轻轻便有这般本事,今日尚无异心,来日又当如何?且难说江湖中没有比他更强的人士……”
庞太师话还未完,叶小差这回伸出手指打断,“这我倒知道一二,”他脸上带了些兴奋的笑容,便是顾唯瞧他一眼也没打住他的兴致,“江湖之上出了名的有南侠展昭、北侠欧阳春,丁氏双侠,白玉堂出自陷空岛,乃是五鼠之一,武艺最高。其余诸多侠名传天下,虽未有见过,总也有不虚其名之人,至于剩下那些深藏不露的……这汴梁城里就有一位高强之人。”
顾唯按住叶小差,将他的话也塞了回去,自己接上话道:“圣上若忧心,只需请得此人,便能保大内几年无忧。”
“城南棺材铺的周老罢。”赵祯笑道。
“……”殿内又是一静。
“朕就说几个江湖人,闹得你们这朝堂重臣心思几变。”
赵祯这话有几分取笑之意,他起了身,正欲继续开口,却听外头小宦官道:“圣上,包大
人求见。”
赵祯乐了,“一个接一个来?怎不约好了一并觐见?这垂拱殿的门槛怕是要给你们一来一回的踩烂了。”见庞太师与八贤王俱是不言,赵祯冲小宦官挥挥手,很快包拯便踏入了垂拱殿。
包拯目不旁视,与赵祯行了礼,便是一旁的庞太师微妙的眼神也视若无睹。
“包卿今日可是个大忙人。”赵祯笑道。
包拯不言,倒是庞太师道:“忠君之事,解君之忧,包大人自然是恪尽职守。”
赵祯挑眉,瞧出庞太师这一句话就给包拯下套了,他二人向来是立了两边,平日里八贤王多是支持包卿,因着包拯开封府里头的展护卫与白玉堂有几分交情,今日八贤王难得支持庞太师,倒显得包拯沉默有几分势弱、几分不善言辞了。赵祯摸着下巴又笑笑,帮包拯接下了这话茬,“包卿前脚才审了天牢人犯,这会儿怕是茶都没来得及喝,可是有何要事?”
包拯瞥了一言捻着胡须装傻的庞太师,慢吞吞道:“近日开封之案追溯天圣七年,又由开封府衙盗宝案起,如今要结案,自然要连同盗宝案一并结了。”
庞太师笑呵呵如若弥勒佛的脸登时与天边五颜六色的云霞一般。
殿内的八贤王、顾唯和那叶小差为能反应过来,赵祯已然面带笑意。
太师与包卿相争,果真是一次也没讨得好。
盗宝案的两个贼人是为陈州案有冤,而安乐侯庞昱却在庞府逍遥这才盗了开封府的三宝与铡刀,有意逼包拯捉拿庞昱;如今要结这盗宝案,自然得从三年前的陈州案审起。可此案已过三年,便是赵祯知晓他那小舅子庞昱人傻胆怂做不来此事,相信其中有诈,也早没了蛛丝马迹、更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果不其然,包拯躬身一礼道:“圣上,三年前安乐侯庞昱在陈州犯下大案,在外三年;如今既已捉拿归案,臣有意重审陈州案,也好叫那盗宝贼心服口服,结了今日的盗宝案。”
庞太师的亲儿子还捏在包拯手里,能不能审明白陈州案可全看包拯,又如何有底气与包拯唱对台戏。
先头柴、刘一案里,庞太师装聋作哑,叫朝堂
上自己一派于此有瓜葛的全部落网,也正是早与包拯有约在先。他知晓陈州案再查困难,指望着断案如神的包拯掘地三尺查出陈州案真相、还庞昱一个清白。
包拯只当没瞧见庞太师的脸色,平稳的声线落在殿里,“正巧三年前展护卫和白侠士二人都与安乐侯有过一面之缘,江湖百毒门弟子在陈州案时与安乐侯一并离去陈州,而陷空岛有一人与安乐侯更是三年来往……想来个中详情,尚待查明。”
此话一出,殿内久久寂静,只有庞包二人视线交汇,也不知下头是激烈的碰撞与恼怒,还是平静的审视。
赵祯暗笑摇头,太师还是棋差一招。
能不能救庞昱,恐怕是要看白玉堂和诸位江湖人的证词。庞太师前头还在说白玉堂许是来日有害、对江湖人更是提出条条框框,这会儿怕是恨不得将这话重新吞到肚子里去,只庆幸说这话时白玉堂可不在这垂拱殿里听着。
他这一转头,先头离去的影卫窜入殿内。
远在开封府衙,展昭进了府衙大门就忍不住一声喷嚏,同时响起的还有越墙而来的另一声。
展昭眉梢微动,与茶白外衬、桃红内衬,一身风流公子相的白玉堂一个对视。
白玉堂从展昭眉眼中瞧出几分稀奇,像是奇怪他白玉堂也有打喷嚏的时候,平白生出几分不自在,只得轻咳一声:“柳青不知上哪去了,但定了四方客栈的上房,应是不会擅自行动。”他从周老口中得知当年真相,本欲以此说服柳青,却回了四方客栈找不见人,等了好片刻顺便梳洗了一番,这才调头来开封府衙。
至于白玉堂本有意独自一会崔珏的心思,这会儿碰上了展昭也压下不表,且便是他见了那崔珏,也未必能叫那人有半分悔改之意,报仇也好,行恶也罢,再多言语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而展昭去了趟大理寺,又在街上溜达了两圈才回来,没想到与白玉堂碰了个正着。
“展大人!”
展昭还未答话,就听张龙气喘吁吁的从府衙里头跑来,面色焦急,吐字飞快:“展大人你可算回来了!大事不妙!那关押在牢里的黑白无常二人,谢
必安与范无救从大牢里不见了!”
展昭面色微变。
垂拱殿里影卫话音刚落,本是宽松的氛围霎时变得落针可闻。
“你是说前几日杀了柴、刘二家公子的两个江湖人?”赵祯面容还带着浅笑,这轻巧地话语竟是叫人一时辨不出是怒是忧。
“狱卒如何?”展昭忙问张龙。
“看守的衙役被人打晕,倒无大碍。先生带人提那崔珏去天牢,这才发现此事,已经查看了二位衙役的情况。”张龙道。
白玉堂这才知晓崔珏没有直接被带去天牢,而是先送来了这开封府衙审问。
展昭提了剑就要往大牢奔去。
一旁的白玉堂不知想起什么,拧着眉没有跟上,而是拦下了展昭,转头问张龙:“那崔珏还在牢中?”
张龙点头。
白玉堂紧接着道:“那看守的衙役身上钥匙可还在?牢狱内可有打斗痕迹?”
“在的,并无打斗痕迹。”张龙思索回忆片刻便答道。
展昭这才望向白玉堂,似是听出了白玉堂言下之意。
“属下查看了开封府衙大牢,锁链从内而断,钥匙在晕厥的狱卒身上,且无打斗痕迹……那二人是自己跑的。”垂拱殿内,影卫低着头,不敢与赵祯直视。
“猫儿,先头我们见黑白无常二人,便叫他二人浑说什么包大人给弄昏了头,”白玉堂沉着脸,眉宇间浮上狠戾之色,“却忽视了一事。”
“今日柳青提起,我正觉哪里不对,那黑白无常与孟婆有满门血仇,又追杀孟婆多年,紧跟着孟婆去向,究竟知不知晓当日在开封府衙的婆子是假孟婆。”
黑白无常若知晓那是假的,为何白玉堂杀孟婆传的天下皆知时不捅破?相反,他二人若当那婆子是真的孟婆,又为何在前厅出手救下此人?分明有满门血亲之仇,却对孟婆汤一毒丝毫不加提防,被孟老伯所蒙骗,杀死柴颐、刘琦……就算先头不信任展昭与白玉堂,随后柴颐、刘琦的案子破了,这么多天足够他们说个清楚明白。
他二人所言之语到底又几分真、几分假。
因黑白无常笃定包拯乃是欺世盗名之徒,走偏展昭
与白玉堂的注意力,竟是信了那黑白无常真真假假交错的狡辩之辞。
“这么说来,朕中意他二人为民请命,却叫两个江湖人给戏弄了一番。”赵祯轻笑道,不见喜怒的神色令殿内呼吸声都低了两分,“包卿,你这后院失火,一把火烧的可够远的。”任谁都明白这先头提起的江湖势大这一论断又要再起波澜。
“传旨——”
展昭与白玉堂二人正是细想被骗前后,辨别黑白无常话语有几分真假,忽听外头传来一声叫喊。
“五弟。”
一个金黄面皮、身形高大细条的汉子从人群中挤出,竟是远在陷空岛的韩彰韩二爷。他见白玉堂面色阴沉地拦在展昭面前,便冲白玉堂急急走来,口中叫嚷:“五弟,大哥去信于你怎不回!且莫要在此闹鼠猫之争,快随我回金华,白府出事了!”
白玉堂与展昭先是一懵,隐约有什么东西从二人脑子里闪过。二人竟是丝毫不理会韩彰,转头就往府衙大牢而去,一白一蓝窜进过道,像是两道鬼影,又不约而同地在一间关着两人的牢房面前停下,同时一抬脚踹了进去,那牢固的大门应声而倒,他二人已然一人提起一人的衣领。
“是谁叫你二人以鼠猫之争的名头在开封府行偷盗之事!”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
那从二人心头闪过的心思连通了许多不解之处,第一便是那崔珏之计全然不必以鼠猫之争将还乡祭祖的展昭招回来,还附带了一个白玉堂。
被逮住衣领的正是那偷了开封府铡刀,因陈州案而痛骂包拯,躲藏在张婆婆家被展昭抓回的两个盗宝贼。
“你二人为陈州案而来,有心逼包公审案抓庞昱,无须这鼠猫的名头。”白玉堂冷冷道。
“偷铡刀是为查铡刀所用材料,也是为陈州案,但三宝却与鼠猫之争有关。”展昭亦是沉声道,说的正是柳青告知的那锦毛鼠盗三宝的传闻。
那二人猝不及防被拽住,尽管在牢狱里也过安生日子的二人一时懵了,张口便是:“我二人才没有偷三宝,那三宝是别人拿走的!”
“至于鼠猫之争,何来此事!陷空岛锦毛鼠何等狠毒之名,我
兄弟二人是为打抱不平,犯得着去招惹那座煞神?”
白玉堂眯起眼,忽然道:“但你二人知晓。”
那二人余光对视,未有答话。
展昭自是发觉二人闭嘴之由,将手中人拎高了些,和气的嗓音里尽是不容商议的笃定:“包大人已请旨重审陈州案,安乐侯庞昱就在这大牢里关着,想必你二人也知晓。今日你们非是苦主,如若不答便是扰乱查案,这盗朝廷重物的罪名可跑不掉。”
“我说我说。”眼见着白玉堂握刀的手顶开了刀鞘,高个瘦如丝瓜的人连忙道。
矮个又胖如冬瓜的人颓然接话道:“他自称什么鬼城阎王,戴着鬼面具,我们不曾见过真面目,偷铡刀的主意也是他身后牛头马面二人出的。不过我们当真是为陈州案来的,苦主是数位陈州女子,曾受庞昱欺侮,此事若没有结果,便是你二人提刀杀人,我们与绝不会说出铡刀在何处。”
“不错!”高个的人也道,被抓数日,他二人却是不知铡刀早被寻回,只当是张婆婆报案露了马脚。
鬼城阎王。
除了崔珏果然还有一拨人,甚至可能府君崔珏就是那鬼城阎王的人。
白玉堂还欲再问,韩彰倒是跟了上来,开口便问:“五弟,究竟如何回事?”
只是义兄弟二人还未言语解释一二,韩彰瞪大了眼睛盯着过道里头,公孙策带着几个陌生的衙役站在里头,一并的还有府君崔珏。崔珏目光微动,与韩彰打了个照面。
“是你……!”韩彰面色半是讶异,半是怒极,指着那崔珏正要说话。
外头翻身而进一个影卫,一找见展昭便对其一礼,口道:“传圣上口谕,命御前带刀侍卫展昭下江南查去年扬州武林中人聚集一事,另将讨饭谢必安、范无救二人捉拿归案,即刻启程。”
毫无波动的声音从牢狱之中传开。
垂拱殿的门缓缓关上,也将包公等人挡在了殿外。见赵祯坐在椅子上伸手按眉心,陈林弓着身端了杯茶上前,“皇后娘娘问圣上……”
话还未完,赵祯就摆了摆手,“让爱妃先用膳罢,不必等朕了。”
陈伴伴望着赵祯三
缄其口,还是低头轻声道:“圣上果真为江湖势大忧心?”
赵祯竟是轻笑了一声,“你真当区区几个江湖人便能搅动风云至此?行刺杀人他们拿手、便是有几分聪明,能设局用计,又哪里懂朝堂政事。六府的把柄是区区几个门仆能随便弄到手的?太师之子是谁都能算计、替换、追杀的?而庞昱又招谁惹谁能叫人这般看重他的性命?在朝堂之上多得是谋算,少有意外之说。”
赵祯的眉眼柔和,看不出丝毫恼怒之气,可正是这般不辨喜怒叫人心中忐忑。
他闭上眼,语气平平,“崔珏背后自然是朝堂上的人出手相助、搅乱一池子水;多半是想挑动江湖与朝堂之间的那根弦,再给包卿与太师打个杀子之仇的死结,最好让朕也掺一脚,猜忌一番……呵,朕这江山越发不安稳了。”
“可惜,包卿亲自去审也撬不开崔珏那张嘴,此人确实心智坚定,若非当年……许是当年其父崔潜一般的人物。”
陈林垂着头听着,思来想去还是开口道:“可江湖之上总归有仗着武艺……草莽哪里懂得个中利害,为名利卖命之人比比皆是,便是昨日那白衣侠士,不说他今日就藐视王权,人心难测,他且还有亲属,倘使……”陈林在宫中多年,耳濡目染亦能有几分通透,这话便是说透了庞太师与八贤王所担忧的要害了。
“你说白玉堂?”赵祯睁开眼,嘴角扬起了些,“那确是个性子古怪的,不将朕放眼里的,朕也就见过这一个,倒不是无知而无惧,而是通透才无畏。”他打住了陈林的话语,“不过你若指他,便放心罢。这江湖上出不了第二个展昭,也没有第二个全然藐视王权礼法的白玉堂,且我大宋还有顾卿、叶卿这般英勇儿郎不是?”言语之末尽显这个年轻帝王胸怀天下、海纳百川的气魄。
赵祯起了身走到窗边,单手推开了窗户,天上日头越升越高。
“人心难测此话不假,八叔与太师的担忧朕亦明白。但只要展昭不变,那白玉堂便不会变。”赵祯不知在想什么,又轻快笑了笑,这回陈林听出了几分快活之意。
“至于展护卫……包卿在此,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