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回 日审阳,粉墨登场把台搭
四月初六一大早, 厚厚的乌云被一抹日光拨开了。
往来集市的百姓都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连摊子上的生意都顾不上了。
“……李大哥你这鱼还卖不卖了!”买鱼的妇人瞧那卖鱼汉子只和人说话,喊了两三回都不应, 急眼道。
“卖卖卖,要几条啊。”李姓汉子连忙上前, 耳朵还听着边上那几人说话。
“都跟你说了几回了?草鱼两条!”妇人气的叉腰,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嘴里又紧接着嘟囔道, “这一早的都做什么呢,卖猪肉的张屠户这么晚了也不见开张,我还指望着今儿做给我儿做酱肘子吃呢。”
“张屠户叫官府抓了, 你这还不知道呀?”卖鱼的汉子惊道。
“什么?”妇人比卖鱼的李家汉子还要吃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昨儿他不是还好好的吗?他那么老实的人能做什么, 莫不是抓错人了?他家才死了闺女, 这又出事, 惹丧门星了不成……”
“可不止呢, 我隔壁的王大哥也是昨儿送官去了。”另一人插嘴道。
“说是今儿要审案,许是带去做个证人,包大人不是常说嘛,断案子可是要讲究人证物证的。”卖鱼的汉子说道。
“前儿晚上不是死了六人吗,说不定是他们瞧见什么了。”有人附和道。
也有人小声道:“说来也巧, 昨儿送官的几个家里好似都没了人。”
“都没了闺女吧?说是病死的,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唉……”
“晦气着呢,人还没娶进门就没了,说是风寒没的,谁知道如何。平日里也没听说什么,说是连个大夫都没请,我看就是有鬼,还叫我儿子平白担上克妻的名头。”一个大娘拧着眉也听着这边的议论纷纷,加入其中,话语十分尖刻道。
“怎么说话的,人家闺女清清白白的,性儿又好,往日都是你我看着的,那会儿你攀上亲了还四处炫耀,这人没了你就知道说风凉话了?”另一个大娘立马驳道。
“我还不能说两句了?谁家清清白白的姑娘死的这么不明不白的?”起先说话的大娘惹出几分气性,这说着仿佛都要打起
来了,叫围观的百姓连忙拉住。
“都少说两句,死者为大,为自家积点德。”一个弓着背、长胡子的老头儿拄着拐沉声打断了几人。
“开封府的衙役可有说是怎么回事?”隔了一会儿,见着人群就要散了,又有人小声问起旁边的人。
“没个说法,不过我那在开封府当差的兄弟说,昨夜包大人从宫里回来后一夜没睡。”
“什么案子啊,竟叫包大人也如此为难。”另一人说道。
“因果天道,报应不爽。”一个书生背着手慢悠悠道。
几个听着的人连忙上前拦住书生,“你可是知晓一二?”
书生瞅着几人求知若渴的面庞,冷冷一笑,装模作样的抬起头,慢条斯理道:“这有何难,前日死了六人,那六人的名声你我皆知,汴京出了名的恶棍,仗着在当官的府上当差,做的恶事可不是一两件。且你们不妨想想昨儿被抓的人又家里都死了闺女……”
几人还是一脸茫然,“这……两事儿可有干系?”
“糊涂!”书生气道,一脸的孺子不可教也,“这还看不明白,定是那六人对他们闺女心怀不轨,调戏民女,几位姑娘不堪其辱为证清白才香消玉殒。所为冤有头债有主,这几户人家的父母定是寻仇去了这才有前夜的案子,指不定那什么良家女子早就与人暗通款曲,眼见着要嫁人了被人发觉这才自尽了事。”
书生自以为这话讲的明白,有些自鸣得意,可几个百姓寻常哪里像他这般说话文绉绉的,听了好半晌也没给个回应,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
书生只得摇摇头,满脸清高要走,又被一人拉住,他转身正要发怒,却见此人长得高大强壮,打他三五个都没问题,吓得变了脸色小声道:“这、这位壮士……可、可有……?”
“只是有一事请教公子。”说话的却不是这位壮汉,而是一个年轻的少年嗓音。
一个少年小公子从壮汉身后探出了头,笑眯眯道:“你刚刚说的,既是那前夜死的六人对人家姑娘欲行不轨,才引来仇杀,怎的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闻那几位姑娘就在家病了两日就没了,如何碰的
上这些人?”
这话引得好几人也牛头来看。
“这……”书生闻言刚要作答,张了张口仔细想想又睁大了眼睛,竟是哑口无言。他只能狼狈憋红了脸,“这、这我如何得知,他们做出下流之事,定然是不会叫人知晓。”
“既是不知,公子这话恐怕便是诽谤了,公子一看就是读了十年圣贤书,怕是要仔细些说话,莫叫圣人汗颜出了公子这等门生。”少年小公子的声音清清澈澈犹若玉石相撞琅琅之声,只教书生面红耳赤说不出半句话来。
“原是诽谤之语。”有个老汉听明白了。
“什么心思,那张屠户家多好的姑娘,其余几家也是温温柔柔的知礼性子,我看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又有人说道。
“牙尖嘴利的本事尽用在歪道上,还读书人呢。”一个大娘也翻白眼,“说话一点不留口德,穷书生,读几本书了不起啊。”
远远的还有几位书生只是冷眼瞧着这个书生口出狂言,也不搭话。
四周议论纷纷、指指点点,那书生气急,瞥见那几位书生里还有他的同窗,脸色愈发难看,自知丢了面子,反倒起了好胜心,大声道:“便是我说的有几分不准,也不失为一种可能,今日开封府既是要审案,不如与我去听个明白,看看我说的是对是错。”
说着,那书生就气势汹汹地朝开封府去了,百姓最是爱瞧热闹,好事者也不少,也均是紧随而去。
倒是那个少年小公子和身旁的壮汉在大街上站在原地,小公子面容笑眯眯的,瞧不出心思,只是觉得那秀气的面容和微挑的嘴角瞧久了无端的让人感觉冰冷与害怕。
“小王爷。”一个老仆弓着身、背着手凑近道,“王爷来信了。”
小公子眉毛一挑,“父亲闲着了?莫非他那鸟又死了?”
那老仆不说话,只弓着身站在赵七边上等着他下一句。
赵七仰起脸想了片刻,嘴角还带着笑,“前几日可是有人送了两只白鹦鹉来,你支个人送去襄阳,就说是本王献的孝心,本王可没空回去陪他学舌。”
老仆只点点头,对赵七口中大不敬的话语充耳不闻。
赵七迎着街道上的晨风轻快地走了几步,秀丽乌黑的长发束在后脑随风扬起,几乎甩了那老仆一脸,“去信叫襄阳矜持一点,该收就收。开封府这地风水好,聪明人都扎堆了长,他再这般大手大脚的动作,那点家底还不够他赔的。”
老仆面不改色,却是低低地问了一句:“小王爷以为……?”
“旷世奇才、不可小觑。”赵七轻笑,面容上满是愉悦,“名垂千古的风流人物,大业或可成或毁于一旦,全看他们这棋准备怎么下。”
老仆的神色微凝,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
“此话莫要叫父亲知晓,他那脑子……”赵七的脚步顿了顿,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划,“才这么小。”他对着汗流浃背的老仆笑眯眯地说,“除了扼杀于摇篮也想不到别的招了,也不怕人家顺藤摸瓜把他老巢掀了。他要是有空还不如把襄阳那什么楼给修修,别成天盯着一件黄衣的底纹绣了几朵花。”
隔了一会儿,赵七又道:“命人安排罢,这汴京城没得玩了,该去收网了。”
赵七晃晃悠悠地走了,身旁还跟着那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恍惚间还低语了什么:“若能为我所用……可惜!可惜……”
青天烈风日高照,老仆那满脸褶皱的面庞上全是冷汗,心里却知这是赵七在警告他了。
老仆又远远瞧了赵七一眼。
赵七没有和人群一般往城西的开封府衙去,这瞧着怕是一路往大内皇宫去了,这位小王爷也算得上官家眼前的红人,宫内宫外也来去自如。老仆刚要叹气,却见赵七停下脚步对着街对面铺子笑了笑。老仆定睛一看,在药铺门口坐着个头发散乱的书生,他垂下眼转身往襄阳王府去了。
而开封府衙犹若人群所言一早就准备升堂问审。
府衙门口站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衙役大抵是得了令,不拦着,只立成一条线做围栏,也好盯着百姓们莫要相互间推搡。
包拯就坐在公堂之上、公正廉明那块匾额之下,那张乌黑的脸沉沉的,除了端庄严肃在看不出其他的;倒是一旁站着的公孙策眼睛下两团乌青,在他那张白皙面孔上十
分扎眼,一看便是熬了一整夜。
门口的人群又小声说起昨夜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果真是为案子愁了一夜,纷纷猜测这案子不好破。
一身袖领口皆绣黛蓝色丝线的白衣,内衬豆绿色里衫的白玉堂正抱着长刀,潇洒地站在府衙大门的顶上,他虽与开封府衙的人俱是相熟,但到底算不上官府的人,这升堂的时候也不好凑近了站。
包拯的惊堂木种种一响,“带人……”
还未听他说带何犯人,就有人从百姓中央挤了进来,正是柴、刘二府上做主的柴驸马柴宗庆,以及彭城国公府上的刘夫人。白玉堂瞥了一眼那因丧子而气势汹汹的刘夫人,嘴角一歪。这位刘夫人出门倒是记得粉黛抹脸、金钗满头,还穿了件鲜艳至极的衣衫,知道的是丧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她十八年深仇血恨的对头,听闻彭城国公圆滑,怎的他夫人如此不体面的外出也不拦上一拦,倒不怕这抛头露脸的模样叫人戳脊梁骨。
刘夫人先声夺人,“且慢!”
刘夫人冲进了公堂,那满头的金钗看着都叫脖颈沉,可她丝毫不显压力,而是厉声道:“包大人,我儿惨遭杀害已有几日,缘何还不破案拿犯人,反倒有空在这升堂问审了!”
“既有犯人捉拿归案,自然要升堂问审。”包拯不紧不慢道。
“敢问包大人审的哪起案子,不过死了几个门仆罢了,莫不是还比得上皇亲贵胄更尊贵些?平白浪费时辰,倒不如早些将害我儿的凶手早些拿下,还我儿一个公道。”刘夫人冷嗤道,多半是从谁口中听闻今日要审门仆之案而匆匆赶来,她目光冷淡,话语里尽是高高在上的傲慢。
此话一出,里里外外均是一片哗然,围堵在外头看热闹的百姓都变了神色。
与刘夫人一并来的柴宗庆亦是眉头紧缩,冷喝道:“国公夫人慎言。”
“刘夫人的意思是,本官应该先将令郎的案子查清后再论其他?”一向威严公正的包拯却未有发怒之意,只是平静地望着刘夫人。
“自当是如此。”刘夫人强硬道,她年纪不算大、面容精致,这番作态更显傲慢,好似这公堂上审案的
开封府尹也该是彭城国公府上的一个小仆从那般乖乖听话才是。
与衙门外的喧闹的人群不同,公堂之上一片死寂。
包拯本就黑沉沉的面容正对上刘夫人,久而不语,紧绷的面色叫人只想退避三舍。
到底是不比究竟官场的包拯,刘夫人心底一虚,声音也抬高了些许,“且包大人莫要忘了我儿的案子是先于门仆之案,怎么也该有个先来后到,包大人难不成徒有虚名破不了我儿的案子?”
“你……”赵虎气得不轻,才张口就被王朝按住了肩膀,只得握着拳头、绷着青筋不说话。
刘夫人许是见包拯沉默,公堂上站着的衙役也敢怒不敢言,底气足了些,腿也不软了,又色厉内荏道:“这案子搁了好几日,眼见着就要头七,我可怜的儿尸首还在你这开封府衙里停着,为娘的见都见不上一面。包大人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儿一个说法。”
谁都瞧出刘夫人这是来者不善,原是常言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才没有人呛声,心知这为娘的心都是长偏的,可人群里又忍不住小声道这皇亲贵胄和天家沾边的夫人,往日都缩在高门大户里,只当便是眼高于顶、说话也是体面的,没想到今日一见仿佛泼妇一般得理不饶人。
白玉堂偏头看了一眼府衙外头,有几座轿子抬着人往府衙后门去了,而一个小衙役用木棍子扛着一个布包往前堂来了。
他眉梢不动,口中道:“那彭成国公是故意叫他这蠢极的夫人来府衙应场子的罢?”
“听先生说,彭成国公其人,”展昭也不知是何时翻上屋檐来的,恰恰好落在白玉堂身侧,正红色官服一角一起一落,神清眸正、身形挺拔,他温和的嗓音也随之落下,“糊涂得正是时候。”
“狡猾的也恰到好处。”白玉堂嗤笑了一声,“难怪能养出刘琦那样的儿子。”
展昭提剑不语。
“他若是不叫这刘夫人来唱戏,这戏台可就白搭了。”白玉堂垂下眼皮,目光冰冷笔直地射向公堂之上的刘夫人。
“人死了,这账总得有人来算清。”展昭平静道,剑眉星目,炯炯逼人,他望着下方,好似谁
也没看,又好似看着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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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太忙了,而且又在写剧本,两个故事一起写特别容易窜,我都不敢写quq
今天写的时候也有点束手束脚的,总感觉很容易跑偏啊啊啊
quq心疼自己,想要小天使的抱抱【小天使都走光了你个笨蛋】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