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玉佩争,东西黑虎二门徒
展昭话音刚落, 白玉堂面色就有些古怪。
“襄阳王世子?”白玉堂反问,见展昭颔首,又一句,“赵七?”
展昭还未来得及答话,那头马汉急急匆匆地跑来, 话不多, 就一句, “展大人,包大人要升堂提审那两个江湖人!”
“这便来。”展昭只得应道。
他一回头, 见白玉堂挥挥手, 抱着长刀就越过了墙,就差没在眉宇间写上“展大人公事繁忙”几个字来戏谑展昭。展昭轻声笑笑,心道白玉堂说是来查是谁传了假消息、借陷空五鼠名头闹什么鼠猫之争, 倒不如说是作陪来这汴京一游。如今盗宝案就抓到两小贼,他却因公事脱不开身, 几番怠慢了白玉堂这位客人了。
不过展昭想来白玉堂性子最是洒脱不羁, 当是不会在意,便拎着剑往公堂去了。
不成想他才见过包大人、上了公堂, 就见白玉堂盘着腿坐在府衙大门上,手里还拎着一壶刚买回来的酒,满是兴致地等包拯升堂审案。
展昭哭笑不得, 便不予理会, 等王朝与几个衙役将那两个府衙门口大打出手的江湖莽汉提上来, 可叫他二人跪下又为难了半天。展昭与王朝摆了摆手, 知晓江湖人心中自有傲气,跪天跪地跪父母、拜师拜恩拜祖宗,对官府却未必有这样的脸色。这会儿又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的犯人,也无需下跪三叩九拜,包大人也不会计较这些,他这般想着又仔细打量起这二位莽汉。
二人俱是练武的好胎骨,长得虎背熊腰、魁梧健硕、身强力壮,这会儿不知是醒了神智、知晓自己闹事太过,还是见着公堂所站之人中包拯还有张龙赵虎二人面上的淤青,也有几分愧色,双双朝堂上的包拯一拱,“洒——某今日失礼,还望包大人赎罪。”
公堂之上的人是何心思且先不说,白玉堂先是玩味一笑,只是公堂肃静他给了几分面子没笑出声,摸着下巴细瞅那二人。他二人两口音也近,瞧着仿佛是关西一带的,指不定几百年前是一家,所谓同乡人异乡见乃是缘分,可他们竟在这京都重地、府衙门前打得不可开交,怎么拉都拉不开。
白玉堂正想着,那边二人便开口回话了。
一个是先头赤手空拳的莽汉,开口道:“某姓刘,单字典,乃是黑虎门下弟子。”
白玉堂抱着刀仔细端详了一眼那个莽汉,心道一句有趣,转头等另一人回话,紧随着第二人果真不落其后,回话道:“某姓杨,杨辉,正是黑虎门下外门弟子。”
包拯闻言一愣,“这么说来你二人乃是同门同宗下的师兄弟?”
“并非如此。”二人齐道,又对视一眼,状似不屑地扭头冷哼了一声。
先头手持匕首的杨辉这回先一步说道,面容上满是讥诮冷笑,“杨某确是外门弟子不假,但也是正宗黑虎门外门门下,他不过江南烟柳之地的小门小派里出的弟子,偷得几招黑虎拳就胆敢说是黑虎门门下,出去说也不嫌笑掉大牙。”
“可笑!”刘典气的浑身发抖,大声斥责道,“你于蜀地所学的才是旁门之道,如何懂我黑虎拳真义,一个小门小派的外门弟子也敢论我黑虎门正宗!画虎不成反类犬,说的正是你这等小人!”
“你——!”杨辉大怒,脖子上脸上通红,想来若不是在公堂之上,他又要对刘典出手。
包拯和堂上好几人都听了个懵,倒是展昭心里有了几分猜测,转头看了外头府衙大门上的白玉堂。
白玉堂一挑眉,不知怎么从展昭的目光中瞧出展昭是在与他确认此事的意思来,竟是点了点头。
二人争论若是放到江湖上江湖人一听便知,此乃门派正宗传承之争。
江湖上一般将门派都分作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其中五宗传承已久,历史渊源颇深,因而久立不倒,尤其是少林、武当、峨眉乃是名门正宗,俱是不可招惹的庞然大物;十三派稍逊,但也算得上南北皆知的大门大派,亦是天下习武之人趋之若鹜的门派;唯有八十一门里较为难说,八十一实乃虚数,除却内家拳极为有名的形意门、八卦门和太极门这三门,还有蜀地隐世家族所立、机关天下一绝的唐门,剑法各有独特之处的天山门、华山门,还有门徒广布天下的黑虎门以及几个较为出名的或是依附于大宗大派的门派,其余
门派在天下形势变化、江湖纷争中新生又覆灭,变动极大,这也是为何江湖上随时可能冒出一些新兴势力、新门新派,连白玉堂也有不曾听闻的时候,就比如百毒门,所立时间过短,又是龟缩西南一角的小门派,只要没起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根本不起眼。
但是江湖上还有另一种分法,乃是正邪之分,将江湖势力又划分为上三门、中八门和下五门。
上三门自不用说指的正是少林、武当、峨眉;中八门则在昆仑、天山、青城和华山之外还涵盖东海、丐帮、点苍、南海这四大被江湖人算在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里的势力,俱是师祖无畏、正邪可容、不拘身份来历收徒的门派,也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至于下五门名声却是不大喜人,其中良莠不齐不说,与下九流正是十分贴近。只是下九流里更多的是平头百姓,也指贩夫走卒、鸨母龟公、三姑六婆,而下五门就单指江湖人了。这些江湖人多半又仗着武艺,有偷香、拍花、金皮彩挂、风麻燕雀和盗墓其一二的本事,可谓是臭名昭著。
下五门说的正是黑虎门、逍遥派、莲花宗、广寒宫和如意阁,后两者是早年有名,隐匿已久,江湖人传这两大门派早已在百年前的天下大乱、武林动荡中覆灭失传;而逍遥派与世无争,本非下五门之列,只因所传绝学中有伤天害理之说,这才沦为下等;莲花宗虽未五宗之一,实则因为门人鱼龙混杂,还多得是杀人放火、奸淫无耻之徒,多年来其中为非作歹的门人可谓是与上三门结下了血海深仇;有趣的是,公堂上的刘典与杨辉二人所在的黑虎门,在江湖人口中可算得上下五门中风评不错的门派了。
黑虎门在江湖上也有赫赫声名,拳脚中有一招名为黑虎掏心便是来源于黑虎拳。其门派门徒众多,只是与一般门派不同,黑虎门是因为有三大黑虎门,分别在蜀地、江浙、还有甘州开山立派,这才导致门徒不亚于名门正派。
三派弟子均称自己所在的黑虎门才是正宗传承,称另两派不过是支流末道,也不知怎么偷了自家绝学来欺世盗名。可黑虎门传承早已说不清起源,更不知开
山立派祖师姓甚名甚,只有传闻“天下武功出少林”,黑虎拳乃是少林流源所出,又结合道家所长形成的拳法。
公堂所立二人,白玉堂倒是认出了一个,也就是赤手空拳的刘典,乃是江浙的东黑虎门一派弟子,其拳法讲究指掌交叉、寸劲助力,挨一下必伤根骨。刘典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侠士,虽称不上黑虎拳传人也是个中好手,有人说刘典打起黑虎拳来形意俱在,因而戏称小黑虎,不过此人长得人高马大,和这一“小”字论到一处也十分有趣。
至于杨辉则是蜀地的西黑虎门的弟子,不过是个外门弟子,多半是半道出家进了西黑虎门,学不得黑虎拳精髓,难怪先头出手时还要借匕首,原是招呼不过。别说展昭,便是与江湖人多少有来往的白玉堂也未曾听过此人名声。
展昭与包拯小声几句,将二人的门派还有其背后的渊源与包拯、公孙策解释清楚。
这一说,便是公孙策也明白了这二人为何一早本是为玉佩归属来官府评理,他叫二人等着,结果二人竟转头在府衙门口动起武来。想必二人起初确是为玉佩讲理而来,只是后才得知对方俱是黑虎门之人,又分属两大黑虎门,玉佩之争又加上门派正宗之争,可谓是新仇添旧恨。
只是单为这二事就动武可信,打成先头那般不死不休还是有些古怪牵强。
包拯想了想,又发话道:“你二人究竟是为门派之争而大打出手,还是为玉佩所属起了争执?”
“包大人。”二人争先恐后,又是齐声道。
包拯看看二人,可二人许是懒得与对方争辩,俱是撇嘴闭口轻哼。
“你二人若是算不清,又在京师重地动手,便俱是要下狱几日,可服判?”包拯问道。
“大人,分明是此人所在门派欺世盗名在先,偷我玉佩在后,如何能判我同罪!”杨辉不服道。
“胡言乱语!”刘典冷笑,“洒家何时偷你玉佩,那玉佩本就是别人赠予洒家之物,小门小派出来的就是眼界低,为了一块玉佩如此胡搅蛮缠、满口谎言,说是什么支流都高抬了你们门派,简直不知羞耻!”
“你!”杨辉
又叫刘典气的不行,张口骂起人来了,“你说黑虎门都是为我门派抹黑!偷了东西还反咬人一口,什么小黑虎,我看是小黑狗!”
刘典闻言一下转了身,双目一瞪,仿佛起手式就要给他一招。
杨辉技不如人,手里又没有趁手武器,自然就下意识地躲了一步。
眼见着刘典这一拳就要迎面而来,杨辉抬手要接,一个红影在面前一闪,紧接着是虚影化实。展昭未有出剑,只是左手一抬一挡,脚下步法轻灵,整个人侧过身就将刘典挡在两步之外。
展昭温温和和一笑,将刘典使力的手压了下去,声线平静诚恳,“公堂肃静,不可动武。”
刘典硬生生退了两步,面上不变,眼底却满是震惊,几番打量着展昭。须知他以拳脚见长,所习黑虎拳又是撞劲十足、气势贯通,跟于脚、发于胸、达于手,可谓是落地生根、力拔山河,可这一拳不仅被展昭轻松挡了下来不说,还叫自己退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原先在府衙门口被拦下刘典只当展昭是趁人不备,再加上南侠展昭入朝为官为他所不屑,就有些瞧不上眼。南侠威名虽大但到底是个独行侠,捧出的名声多是说行侠仗义而不是武功如何高强,最多有传闻燕子飞独步天下,但那毕竟是轻功。刘典与展昭未曾谋面,自然认为展昭不过是一个徒爱名声因而被官府招揽的虚名之士,如今看来竟是他太小觑展昭,他竟是过不了展昭一招,更别说他年长于展昭,便是展昭打娘胎开始习武,他也比展昭多练几年拳脚,此一高低如何能不叫刘典大惊失色。
另一边的白玉堂看笑了,展昭这猫果真是狡猾,玩起了借力打力的套,瞧着是卸了刘典的力道,实则是将他一拳之力又还了回去,说来刘典竟是被自己的力道击退了。
这时包拯一拍惊堂木,沉着脸肃然道:“究竟所谓何事,你二人细细表来,不可有半句期满,否则均论同罪处置。”
刘典与杨辉面色几番变化,不肯答话。
包拯瞧出二人是免了一开口就和另一人撞上才闭口的,便点名道姓,“你二人将玉佩先呈上堂来,杨辉,你可先言,
为何说他偷了你玉佩。”
刘典闻言便有几分不服,可展昭不知何时从他身侧错过,一个红影又落在包拯桌案边上不远,思来想去还是扭了头不说话,上前将玉佩放到包拯的桌案上,又退后几步。
展昭瞧了一眼那玉佩,心道一句成色仿佛一般,并非什么难得一见的美玉。就这玉还比不上白玉堂身上带着的玉腰佩所用之玉,如何能叫人相争相斗至此?
“多谢展侠士,”杨辉也知恩,这边先与展昭答谢,又想起展昭在这公堂上算不得南侠,便又改口,诚心实意道,“多谢展大人搭救。”他也知这一招下来他慢了一步定是重伤,若不是展昭他可是得躺着说话了。
杨辉拱了手又听那边刘典一声似嘲似讽的嗤笑,硬忍着没有与刘典争辩,对包拯说道:“包大人,我是三日前来的开封府,在城门附近的当铺碰上了一位姑娘,她家中老父急病,那位姑娘手里没多的银子使,便想当了玉佩换钱,正是那这刘典手中的玉佩。可他走了一趟当铺,那当铺的黑心掌柜的说玉佩不值钱,那姑娘便是当了玉佩也不够看病。我当时便出了银子叫姑娘先拿去给她家老父看病,玉佩便是那位姑娘先留我手上的,姑娘说他过几日便有余钱了,说是回头来寻,还问我打听了落脚的客栈和所在门派。如今玉佩竟被这小人偷走,我如何对得住那位姑娘。”这玉佩成色不佳确实如当铺掌柜的所言不怎么值钱。
只是此言一出,公堂之上几人面色有异。
面色最为古怪的就是公孙策,他不动声色地与包拯对视一眼,稍稍摇头,并未发言。
展昭听着风里有动静一抬手,抓来了一块墨玉飞蝗石,他回头看了一眼府衙大门上喝酒的白玉堂,又见白玉堂一抬下巴示意公孙策。展昭面不改色地收下墨玉飞蝗石,并未回应。
白玉堂的疑惑,展昭能猜出一二来。
白玉堂许是不知,展昭却对公孙策的异色心知肚明。这汴京城内的百姓皆知公孙策往日会摆摊义诊,声名远扬。京都的大夫虽说不服,恼怒公孙策抢了生意,可又没公孙策的医术高,也是半点办法没有,反倒让公孙策在
百姓心中赢了好名声。若是杨辉所言的姑娘真有心为她老父求医,如何不会求到公孙策身上,药到病除不说,看诊的银子都不用出,可瞧公孙策的反应却是未有此事。
展昭心道若是身患痨疾,每日必灌汤药,那便是公孙策也没有妙方,只得用银子吊着命,可杨辉又说是急病加身,十分古怪。
展昭细观杨辉神色不似做伪,所言又是句句清晰,便不做声,看包拯如何审案。
包拯只是摸着胡子想了片刻,不急着问刘典,而是继续问杨辉:“你既收了玉佩,将其收在何处?”
“自然是放在钱袋里。”杨辉答道,此事说来也是行侠仗义、日行一善的美事一桩,他自然没那么多顾忌。且他出手相助的又是一个姑娘,瞧杨辉的面容亦能猜出他的几分心思,若是二人来日还有联系、又看得上眼,指不定成就一桩姻缘,他对着玉佩自然也就看的紧。
“钱袋未失?”包拯问。
“确是。”杨辉点头,又添一句,“我今日一早欲结账离去,才发觉钱袋里的玉佩不翼而飞。”
“那你又是如何发觉玉佩在他手中?”包拯示意了刘典。
“此人一早在客栈对门的包子铺买包子,被人一撞,玉佩从他身上掉了出来,我这才偶然瞧见。”杨辉答道。
“胡说八道。”刘典冰冰冷冷道,怒瞪这杨辉,就差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包拯见公孙策将杨辉所言一一录下,又叫杨辉上前对公孙策所写核实,才扭过头对刘典问:“那你是如何得到手中的这玉佩的?你先头说是有人赠予你,可你说得上是何人何时赠予你?”
刘典半天不说话,公堂上有几分寂静,杨辉见此便有心说刘典这回泄了底。可他一抬头看包拯面容肃然便还是闭了口,只是满脸写着轻蔑之意,仿佛在说看刘典还有什么话讲。
“你若是说不上来,本官也只能当此物乃是你偷来、占为己有的。”包拯便说道。
刘典几番犹疑,听包拯如此发言,不由大急道:“此物分明是我师妹所赠,哪里来的什么其他姑娘。”他的面上又急又气,分明是莽汉的面容却有几分面红耳
燥起来。
“……”
公堂上好半天无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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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情人节的尾巴,祝我的小天使小情人们节日快乐。
管他是不是单身狗,反正,我们有鼠猫呀=3=么么哒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