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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迷蝶园,迷蝶含笑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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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却惊。

    迷蝶园与往常一般灯火通明, 可又与往日不同没了那欢声笑语,好些人堵在三楼的楼梯和走廊上,一边窃窃私语着先前发生了何事,一边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往前头陆陆续续地挤着;刚从睡梦里被扒拉出来的人一边套着衣衫一边开了门往外走, 对着人群另一边探头探脑,满脸迷惑。

    “刚才那一声儿可曾听到?”有人问。

    “能不听到吗!天杀的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大晚上睡得好好的,被那一声硬是吓醒了, 平日里我可是睡得雷打不动。”有人说道。

    “可不是,哪来的丫头片子叫魂啊,吓得老子一身虚汗。”还有人附和道。

    “多半是小丫头片子见着老鼠虫子吓的,女人就是胆小。”也有人嘲讽。

    可这话音刚落最先到达前头的房间的人传来一声:“死、死人啦——!!!”吓得所有人登时清醒过来, “是含、含笑姑娘、含笑姑娘她、她死了!”温声人群里接二连三地传来抽气声, 紧接着是最前头的人好似探着脑袋看清楚了什么纷纷骇得往后退,正踩着别人的脚。后头的人往前挤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前头的人往后退吓得直打哆嗦, 推来推去导致骂骂咧咧、闹闹哄哄的声响如面团似得顿时揉在一块儿。

    栏杆发出吱嘎的声音, 竟是被压出了裂痕。

    “停下——快停下——死人了——”其中伴随着这些声音,后头仿佛终于有人意识到不能往前挤了,大喊着, “再挤出人命了!”可这会儿吵吵嚷嚷竟是无人听清,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怒骂都混在一起。

    就在灯影幢幢中, 一个影子晃了过去, 有好几人觉得脑袋顶上被什么轻轻踢了一下。随后是一阵古怪的风将好几人吹得东倒西歪, 三三两两地往后退。这还不够, 紧接着是栏杆断裂的声音,最靠近楼梯和走廊栏杆的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喊道:“栏杆断了!”才刚喊完就有好几人被推挤了下去,发出惊恐的叫声。

    这下没人再敢往前,全都往后散去。

    谁也没瞧见楼下又一浅色身影一闪过,将那几人纷纷一脚踹开。这一借

    力倒是卸去了从楼上摔下来的冲力,尽管还是摔在地上却没受什么伤,站起身还是活蹦乱跳的。

    房间里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站着一人,身着蓝衫,朗目疏眉、气宇轩昂,手中还提着一把黑沉沉的古剑,正是一掌逼开人群,又一剑将栏杆砍断止住人群推搡的展昭。此时他紧蹙着眉头,目光落在床上。

    芙蓉帐层层叠叠,在薄薄的粉纱后是那躺在床上、闭眼含笑的韶龄女子。

    若是平常展昭进了这青楼娼馆女子的闺房,定是十二分的不自在,可这会儿他却拧着眉来不及多想,甚至背脊窜上来一股凉意。他听着外头迷蝶园管事儿的来了,也不管那摔在地上仿佛被吓傻了的洗衣丫鬟,后退一步消无声息地跃上了房梁。

    管事的冲了进来,口中急切地嚷嚷着:“都让让、嚷嚷!怎么回事!含笑姑娘怎么——”

    他的话戛然而止。

    像是看见什么恐怖至极的画面,管事的瞪圆了双眼,半张着口,喉咙里涌上来一股难言的惊恐,就跟那洗衣丫鬟一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任谁看着先头没多久还活生生的姑娘这会儿死在床上,脖子上还插这一根金钗,都是他这般的神情。最叫人惊恐地不是那汩汩流出、如丝般缠绕在女子脖颈上的鲜血,而是女子面上含笑,如若沉睡,有如若只是香消玉殒于梦中,美丽又诡异。

    展昭蹙眉一是为这金钗入喉,二便是为这唇角一笑了。

    这画面瞧着叫人瘆得慌。

    一只手拍了拍蹲在房梁上的展昭左肩。

    展昭头也不抬,口中只道:“这姑娘你可曾认的?”

    “迷蝶园这三年的花魁,名唤含笑。”白玉堂也不知是何时窜进屋子的,他轻功身法精进,原本就是鬼魅影子一般,这会儿更是悄无声息,一贴墙顺着一靠直直地就上了房梁,屋内除了展昭之外竟是无人察觉。若不是展昭早有察觉这一下也非得吓出声来。

    “若是先下了迷药再动手杀人……”展昭也不看身侧与他一同蹲着的白玉堂,小声道,“白兄以为如何?”再诡异的死法,总归有个作案手法。

    “总归不可能是自杀。”白玉堂垂着

    眼冷声道。

    “瞧着确实像是被特意在床上摆好了样子。”展昭与白玉堂的想法无二,自尽之人若是朝着自己的喉咙这样狠插一物,哪怕她还能忍着穿喉之痛意志惊人地露出这么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也不能保证自己倒下的时候这样平稳地交叠置于腹上,还将衣物整理得如此整洁。

    至少在展昭与白玉堂看来,这屋子里,发现含笑尸首的第一人绝非如今失声尖叫、吓得瑟瑟发抖、腿脚发软到了不敢动弹境地的洗衣丫鬟。

    可若是有人杀了她,金钗入喉未免太过残忍。

    穿喉致死比脖子上抹一刀痛苦许多,这般杀人多半不会叫人立刻死去,反倒会挣扎多时,痛苦不堪。这才显得含笑这嘴角掀起的不明笑意更为可怕。

    且这金钗……

    力道、准头都不是一个身无武艺的弱女子能有的。

    展昭这般想着,几乎是和白玉堂同时望向屋内那桌上的茶壶和茶杯。

    “白兄可知她是……?”展昭话还未问完。

    “爷出这迷蝶园前,她活的好好的。”白玉堂心知展昭有意问何事。

    他这话叫展昭想起之前路过迷蝶园门口之时。他瞧见倚栏而立的除了白玉堂正是这含笑,若是不错这两人当时是在说笑来着。也就是说,那之后白玉堂进了屋子,再至他离了迷蝶园往朝阳客栈去的不足半柱香时间内含笑确实是活的好好的。

    不说白玉堂,便是这迷蝶园里大多人都在没多久前瞧见了活生生的含笑。

    而再之后白玉堂与展昭把酒言欢至夜半,自然是全然不知含笑在迷蝶园里被何人、于何时用这般残忍的手段杀害。

    迷蝶园到底是青楼娼馆,大半夜里也是人来人往,正可谓人多眼杂。照展昭先头的猜想,含笑姑娘先是被下了迷药再被一钗穿喉,怎么也不像是冲着窗户纸里捅了迷烟,时间不足还容易被发现;唯有这屋内剩了半杯的茶杯里有几分下了迷药的可能。

    只是迷药并非□□,便是杯中有异,也不是他二人能查的出的。

    “杀人者并无掩藏之意。”白玉堂瞧着那管事的哆哆嗦嗦着腿把那洗衣丫鬟赶了出去,又自

    己往外跑去报官,才眯着眼低声了一句。

    在这闹市娼馆里头将人杀了,还用这般显眼残忍的手法,行事作风可见嚣张。

    “若杯中有迷药,府衙内的仵作许是能发觉。”展昭听明白白玉堂话里头的意思。

    既是并无掩盖之意,二人亦不用心忧官府的仵作来之前,又或者含笑尸首被发现前叫人换了杯盏。到时莫说是杯中有无迷药,这含笑姑娘究竟是几时死的许是也能推断出一二来。这会儿二人只须瞧着现场,莫教人弄乱了屋内的痕迹便是。

    展昭稍稍撇过头,见白玉堂踩着房梁,趁着屋内无人注意又悄无声息地窜了出去,被风带起的发丝又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落下,隐约可见那含着阴霾的眉宇。

    这倒仿佛平日那面带怒煞之气的锦毛鼠白五爷了。

    展昭心思这么一转,听见那边胆小的青楼老鸨子叫人来把房间门锁了,他忙窜身从窗子跃出去,顺手带上窗户,翻身上了屋顶。

    “今夜尚未问及,白兄缘何来这江宁府养病?”展昭一站稳便抬眼问道。

    先一步离了房间的白玉堂正坐于屋顶。月下沉思的浅衣公子没了长刀,竟是连半分凶悍之气都无,便只是那“翩翩浊世佳公子,举世无双白玉堂”。可他一抬眉一掀唇,那华美的模样如若铺开的精美水墨画里走出个真人来,一切都活了起来,在朗朗明月下叫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

    “醉花楼的杏儿死了。”白玉堂出其不意地说了一句。

    展昭一愣。

    不过须臾他便回过神那白玉堂口中的醉花楼是松江府的醉花楼,而杏儿姑娘是一年半前与松江府张家公子之案有关的一个青楼女子。

    “半年前。”白玉堂等展昭转过弯来了,又道。

    他眼底仿佛流转的眼波都是带着冰寒煞气,只是在夜色中又静悄悄地沉寂下来,说是冷峻罢眼角还有几分狠辣,说是激烈罢,语气平平缓缓又生几许洒脱,“齐桦伏诛却自尽于大牢,许四与许老八等人都逃不了同罪,白爷没一刀下去算是给林知府的面子。只是温老六肚子里有些花花肠子,说是疏忽大意叫那什么三姑娘跑了,多半是暗

    中探查、想顺藤摸瓜结果失了线索抹不开面子才与白爷胡扯。”

    林知府力排众议保下白玉堂,使得白玉堂能以嫌疑之身去查案,白玉堂此中承了情,自是不会于林知府过不去。而温殊心里头装着心事、秘密多,又嬉皮笑脸不与人说,到底是疏忽大意还是有意为之,白玉堂却不做评价,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白玉堂与温殊二人如今交情究竟如何也能窥知一二了。

    展昭心里轮番转了些心思,又听白玉堂道,“而后,和老六同四哥皆道是那醉花楼的杏儿虽好似未有参与其中,但多半有异,暗中叫人盯梢了她一整年。”

    不成想,在他二人的耳目下那杏儿还能死了。

    “如何死的?”展昭问道。

    听着展昭问话,白玉堂竟是笑起来,冰冰冷冷的,“说是得知张家公子因她而死就心生郁结、病入膏肓,又在这勾栏瓦肆千人枕万人尝倦了,看破红尘,一段白绸吊给死在横梁上了了。”

    展昭眉头一紧,“果真是轻生?”

    “四哥说那杏儿死的时候侧着头朝上。”白玉堂冷声道,“展南侠见多识广,该是见过那些吊死之人是个什么模样。”

    展昭握着剑的手一紧,轻声道:“脖子叫人折断了。”

    若非是先叫人折断了脖颈,失了支点,尸体被吊起时头颅才侧向一边;须知上吊自缢而亡的人不一定会折了脖子,且多半是头朝下的。

    “四哥虽不懂验尸,却听人回报时觉得尸首的模样古怪的紧,约了三哥亲自去坟地里探了探,正撞上同是生了狐疑、趁夜开棺验尸一探究竟的温老六。”白玉堂瞥过底下来往的人,这大半夜里死了人,便是报官也没那么容易。

    他四哥蒋平不懂,温殊可是一探杏儿脖子便知。

    “杀人灭口?”展昭话虽这么问,神色却又积分笃定。

    白玉堂半晌未有回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扫过展昭,“一年半前指着陷空去的齐桦还没审问清楚就先一步自尽了;便是那时白爷昏迷不醒,不曾告知,温殊那儿的消息你多半是听了个全;而幕后之人根本就不是那甘愿认罪的齐桦,你想必心里也早

    有揣测。”

    虽是过了一年半载,二人对松江三日之事记忆犹新,随口一提便是何人何事、条条脉络俱是清晰起来。

    “白兄尝言客居江宁府半年之久,可是江宁府有和线索?”展昭只问。

    既然那杏儿姑娘是半年前没的,白玉堂又恰好半年前来了江宁府,据展昭所知,白玉堂也就半年以前才回了陷空岛。这其中若每个因果关系,谁也不信。

    “温老六意欲顺着杏儿摸清先后关系,却不成想叫人先杀了杏儿灭了口,这事儿给爷逮住笑话了几日。”白玉堂扬起眉梢,那模样仿佛自得,可这洋洋得色也不过须臾,随后那面色变得极快,覆上了浓重的阴霾,一如他喜怒无常的脾性,“而后他才将早在探查之事告之。”

    “白兄是说那时温兄所言的……”展昭一顿。

    “温蝶是温老六在七八年前捡来的,此事爷曾说过。”白玉堂眯着眼,“想必那夜你问话温老六也得知了一件事。”

    楼下喧闹的街上终于瞧见了行色匆忙、面带困倦的衙役自远而近。

    天上掠过一片阴云。

    “温蝶姑娘被带回松江府时亦是八、九岁的年纪,与松江府案子中被拐后大半没了踪影的女童一般年纪,那时温蝶姑娘坠楼多半与此有关。”展昭的声音落在夜色里,有些辨不出心思,“凑巧的是,展某当时想起一件事,天昌镇那位程文婧姑娘于九年前被拐也不过是八九岁。”

    “这拐卖女童案不仅不是两年前为陷害陷空岛才有,还多半是同一势力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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