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7
作者有话要说:</br>最近因为疫情、工作又忙,更新太慢了,心中愧疚,以后尽量两日一更,感谢大家~
驿站原本是为了给往来信使食宿、换马所用,因这些年朝廷财政拮据、常年欠饷,驿站管事为生活所迫,除了日常照顾马匹外,还将驿站拾掇出来做客栈用。朝廷屡禁不止,也就默认了。横波和舅舅在外远游,一直是住在官家的驿站里。
崇晏骑着传奇,纵马急驰、一路狂奔,心跳如擂鼓,他一会儿想他们分开三年了、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他;一会儿又想他们这么久没见,她一定会开心的……他胡思乱想,悲喜交加,患得患失。拐个弯就能见到驿站了,他却勒住了马、不敢进去了。
他下马原地徘徊了许久,直到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他终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还是要见她一面。说什么都行,哪怕什么都不说,他也要见她一面。
他进了驿站,来不及拴好传奇就找驿站管事的问话。这京城外的驿站人来人往,他在院子里找了好几个人才问清楚。那管事的好像耳朵不好,他吊着嗓子问了好几遍,问他有没有一个大夫和一个哑女入住的。管事见他衣着谈吐不俗、不敢怠慢,便招呼下人过来询问。他站在原地等得心焦,眼神漫无目的地四处乱飘。
这驿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在此住宿,因下着大雨院中没什么人,所有人都聚集在堂内,有人拿不怀好意的眼光打量他。雨水从屋檐上滚落,形成一道从天而降的雨帘;嘈杂的人声渐渐褪去,他不知为何心为所有动,仿佛有感应一样、回头看向窗外,有个身着布衣的身影急匆匆从拐角处跑进来,她从雨中来到他面前,他能看清她的每个表情,甚至能看清她睫毛上滑落的雨水。他和她的视线在那里相遇,隔了三年的时光。欣喜、惊讶……说不清道不明的千万情绪夹在视线中,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来之前的所有犹豫都成了笑话,只要是来见她,只要能见到她,他怎么可以犹豫呢?
他们坐在火炉前,面对着彼此。他不想说话,只想好好看看她。她没有躲避他□□|裸的眼神,脸颊却烧得通红。他们默契地一言不发,只想好好看看彼此,管事的却不长眼睛地冒出来,讨好地问他需不需要上菜什么的。他随口应付了几句,管事的没走几步又拐了个弯儿回来问东问西。横波咬牙拼命忍着笑,崇晏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打赏了几掉钱,这才清净了下来。
外面雨渐渐停了,空气清新,他们出去在夜色中并肩而行。他终于开口道:“我们……三年没见了……”
她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他不无哀怨地说:“你这几年在外面,一定过得很开心很充实吧。”
这下她收敛了笑容,驻足仰视着他,很郑重地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有些不解,借着屋内的火光,她拿出袖中的纸笔低头写字。他站在她面前,能清楚地看清她每一根睫毛、脸上的每一个毛孔。
他心中大动,几乎脱口而出:“嫁给我吧……”
此言一出,横波目瞪口呆,连他自己都被吓到了。他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是,我确实想娶你,可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喜欢你,可是我没有轻薄你的意思……唉我嘴真的笨……”
他说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活脱脱像个傻子。他不敢抬头看她,正努力地挖空心思想把自己的心意说清楚,耳边却听到她“嗯”了一声。
他一怔,过了好久,才恍惚反应过来:“你、你答应我了?”心渐渐被狂喜占据,他欣喜若狂,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都在发抖:“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她眉目如画,笑意盈盈,虽然双颊通红,但依然很坚定地点了点头。他感觉有一股股热血冲上了脑门,开心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他像只猴子一样居然跑了好几圈,边跑边叫边笑,傻透了。她站在原地,捂着嘴笑。
他跑了好几圈,尤不过瘾,居然跑过来将她拦腰抱起、转了好几圈才放下。他开心得不能自已,低着头轻抚她的刘海,然后终于平息了一些。他退了一小步,郑重地说:“对不起,我刚才太开心了,所以才抱了你。”
她摇摇头,可他却很坚定:“我刚才抱了你,是发乎情;婚前我不会再唐突你,是止乎礼。你、你——”他摸着后脑勺绞尽脑汁,最后才勉强找到一些能表达他情感万分之一的词,“以后,请相信我,把一切都交给我,我不会让你伤心的。”
她没有点头或是摇头,只是沉默许久后,把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到了他的掌心。
他呼吸一滞,随后更用力地回握住她的。可是还没等到他再说点什么,她蓦地收回手、跑回了屋里。他驻足原地盯着她的背影,哪怕她都不见了他还傻笑了许久。
他要成亲了,他居然要成亲——
他如梦初醒,她肯定是去和她舅舅说他们的事了,他也得抓紧时间去办。
他一刻不敢耽搁,骑着传奇、顶着星辰趁宵禁前回了家,二话不说便去长公主房里。长公主正在吃宵夜,他直接跪在她面前、求她赐婚。长公主被他没头没脑这一出吓到了,连忙扶起来问清楚是哪家哪户的姑娘。
崇晏也不是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傻小子了,他有意没说临江楼的事情,反正横波是横波,查不到“盈盈”的头上。果然,就算是清清白白的医女,母亲也是很不满意的,她面露难色:“只是个医女啊……”
他连忙反驳道:“医女怎么了?她这些年跟着她的舅舅四处行医、悬壶济世,有这样抱负又努力的女孩子,难道不值得喜欢吗?”
“是个好姑娘,可你是皇亲国戚啊。”她叹了口气,忽然又疑惑起来,“一个医女,你怎么认识的?”
他随口胡诌:“我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正好见到她和她舅舅行医救人。她可努力了,虽然不会说话,可是医患们特别喜欢她、相信她_”
“什么什么什么?还不会说话?!”长公主打断他,“孩子啊,你到底喜欢她什么?一个寻常民女,还是个哑女,她很漂亮吗?比得上芙菱吗?”
崇晏皱起眉头:“您为什么提她?我和芙菱,年少时不知心事,错以为是真心。可我遇到横波后才知道,什么才是一见钟情。”
母亲蹙眉,犹豫许久说:“这事儿我得和你哥哥商量下,还有陛下和太子殿下,我得请旨啊。”
这怎么可能?大哥并不看中门第,估计不会反对;陛下不知为什么,一直不喜欢他这个外甥、很少理会他的事情;但是太子这几年一直撮合他和岳王女儿的亲事,他是一定会反对的。
他在路上就想好了,先把最心软的母亲给说服,至少得走到问名这个程序才能向外面露口风。母亲一向溺爱他,他有把握,只要他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一定能磨到她改变心意。
从那天起,为了终身幸福,他真的开始一刻不离地跟随在长公主身边,只要有机会,他就开始夸赞横波有多好、将来一定是个好媳妇。长公主都被他逗乐了:“平时和猴儿一样见天地抓不到影儿,怎么如今竟乖成了这样?”他但笑不语,嘴上说着求母亲成全儿子的终身幸福,心里早就飞到城外的驿站去了。
有天他实在熬不住相思之情,抽空给横波写了封信,写完自己念了一遍,甚是满意,然后挑了只早就准备好的手镯作信物、交给小厮,让他务必交到横波手上。小厮走后,他原地走了两圈,忽然有点后怕——自己那封信是不是有点太腻乎了,横波会不会觉得他油腻啊……
他正胡思乱想,门卫急匆匆来报,太子殿下来访。
不知为何,他居然有点心虚,不知道太子哥哥此来所谓何事。他本能地想躲着不见,可是根本等不及跑,太子眨眼竟大步踏入了他的卧室。
管家没拦住,满头大汗。崇晏心情不好,但他也知道如果太子执意要闯,管家哪里敢真的拦太子?待管家一退下,四下无人之际,太子终于沉着脸说道:“听说你要成亲了?”
崇晏心下一沉,他才回家三天不到,这几天一天都没离开过家门,太子怎么知道的?他不动声色:“是遇到喜欢的人了……”
原本来回踱步的太子听他这样说,骤然怒道:“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敢?之前你和苏家芙菱谈崩了,好,我不介意,继续为了你的亲事四下奔波;好不容易,岳王的郡主不介意你和苏家小姐的往事、愿意结亲,本来都谈得差不多了,你却兀自翻了脸,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你让岳王和郡主的脸往哪儿搁?!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人事呢?”
崇晏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反而激起了怒气。然而对方是太子,他只得忍了又忍,说:“难为太子哥哥了,可我从头到尾都没同意过和郡主的事……”
太子冷笑:“怎么?你是说本王自作多情了?本王热脸贴冷屁股了?”
崇晏敢怒不敢言:“下臣不敢。”
他从来没有自称过下臣,太子叹了口气:“听说你看中的是个医女,等你先娶了郡主,再让她进门做个侧妃就是了。”
他随口敷衍了几句,但是也没松口,终于把太子送了出去。他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想见。他知道自己的婚事会很难,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难。侧妃……侧妃……他怎么忍心让横波做侧妃?他这辈子,除了横波,谁也不要。
他心乱如麻,母亲却在这时候敲开他的门,和他说:“我不同意你娶岳王郡主。”
他开心地跳起来,问她怎么想通了。长公主若有所思:“太子地位不稳,秦王、景王都在觊觎储君的位子。他本来想通过你和苏氏结亲,可是你不愿意。他不死心,又想拉拢岳王。你哥哥几次写信给我,我们已经想好了,咱们眼下的地位,已经贵无可贵,这储君之争,还是不参与的好!所以,我不同意你娶岳王郡主。”
他从没这样感谢大哥,连忙趁热打铁道:“可是太子殿下还是要为我和郡主说亲啊。为了断掉他这个念头,我还是赶紧和横波定亲的好。”
长公主已经明显动摇了,他又磨了许久,她终于让步:“我和你哥哥写封信,只要他同意就行。”崇晏自信和大哥兄弟情深,他一定会同意的。
当夜,长公主府走失了两个一直跟着崇晏的小厮,第二天早上点卯时发现他们失踪了,管家差人寻了许久,才在井里找到了他们的尸首,身上还有属于长公主的首饰。想必是偷了东西要逃跑,却失足栽进井里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