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番外】凤林（5）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自愿”把上学机会让给弟弟，自己选择来到洛斯特。几小时前还在说，梦想是要成为凤妃那样的高管坐办公室。
知道苏英现在是这个结局，她的爸爸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吗？
凤林的这句话逗笑了金眉。
“你想多了。”她摆摆手，“死在洛斯特的姑娘，集团都会给一笔丰厚的赔偿金，那笔钱足够他们衣食无忧。”她顿了一下，“当然，前提是苏英那个弟弟以后不是个败家子。”
金眉好奇地看向凤林：“其实我有点奇怪——本来以为你会情绪失控，毕竟你们两个人是舍友，关系还那么好。”
“……”凤林沉默半晌，“我只是觉得，这么走，可能比她选择其他的路要轻松很多。都说死亡是生命的终结，好死不如赖活着，可如果明明知道前面等待的都是痛苦，倒不如及时止损。”
“没想到你也是这么想。”金眉抬手拍了拍她肩膀，欣赏地点点头，“英雄所见略同啊。”
“对了。”凤林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臂上，微微侧脸，“听苏英说，这次肖哥这次想带她走，你不愿意，是吗？”
“我？”金眉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摊开双手，眉毛飞扬，眼睛瞪得老大，“去年我从肖哥那儿跑回来的事儿在咱们这都被当成笑话传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她嘴角的笑容缓缓收起，“再者说，我年纪大了，人家怎么会看上我呢。”
虽然在自嘲，可凤林却从金眉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轻松。
这种轻松是隐藏很深的，它巧妙地躲在嫌弃和遗憾的后面，百分之十的真实衬托出了其他百分之九十情绪的虚假。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跑回来。”凤林问。
“……我是北方人，到了南方生活不惯呗。”金眉眨眨眼，“再说了，做这行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攒下几个老客户，我走了，不得便宜其他人？”
她说得真诚，眉眼间好像和真的似的，可凤林知道，她说的是假话。
不过前面倒是真的，金眉既然逃回来过一次，就不可能像苏英说的那样，想要抢她的机会。
她也从来不觉得苏英是自杀。
凤林默默转过头，看着前方，在心里排除了金眉的嫌疑。
她现在本就不该第一个怀疑金眉，因为在她心里，怀疑的对象一直就只有一个人——肖昌。凤林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还是在自己朋友的嘴里，那时的朋友恰如彼时彼刻的苏英，畅想着未来，不过她不为了赚钱，只是想要证明自己。
“冯吴凌，你知道吗，我尝试过了，也努力过了，可事实证明，好学生都是天生的，你们一睁眼就是教室，出了门是学校，从小牢笼跳到大牢笼，还能乐此不疲的。”朋友趴在窗户口看向外面，“这是个机会，我想试试，如果不行，我再回来。”她那时还是黑色的齐肩短发，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星辰，“再说了，是你说的，以我的资质，你来辅导我，我保证能考上高中。”
冯吴凌那时候只是笑笑。她从小到大都是老师眼里的乖学生，除了去北京参加比赛的那次，最远就是和父亲一起从老家转学到芜城。自己一个人离开家去外地飘荡？在她脑子里压根就没有这个概念，所以当时听到朋友这么说，也只是天真地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
“喂，凤林，想什么呢。”
金眉的手在她眼前晃晃，把她从“冯吴凌”又拉回到了“凤林”。
“想起一个朋友。”冯吴凌苦笑着，“我从到了这里开始，就一直没有朋友，只有苏英对我还算照顾，没想到她死于非命——或许不幸运的那个人其实是我，我不该和别人做朋友。”
说着，她又想起自己在学校最好的朋友李飞燕——自从她开始在洛斯特打工，晚上再也没时间和李飞燕一起学习，而飞燕也因为她的“堕落”恨铁不成钢，即使白天在学校遇见，也如陌生人一般。
“你说的是明熙吧。”金眉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
明熙是陈雯颖在这里的名字，自从她“走”了之后，这里的人也从不同渠道隐约听说了她的死讯，对她的名字讳莫如深，也纷纷默契十足地都当她从来没存在过一样，鲜少有人提起，也很少人知道，冯吴凌来洛斯特的真正目的，和她之前同陈雯颖之间的关系。
可金眉偏偏提起。
冯吴凌定定地盯着她，仿佛想从她华丽的丝绒红裙和精致的妆容中洞穿什么。
“别误会，我也只是见过你们俩一次——在你来洛斯特之前。”
此话一出，冯吴凌瞬间响起她第一次来洛斯特的情形，那时她只知道是来找陈雯颖，和李飞燕两人莽撞地闯进来，由左飞带着敲开了房间门。
“——你是那天晚上给我开门的……”冯吴凌恍然大悟，下一秒却又如当头棒喝。
如果金眉见过她，知道她和陈雯颖的关系，必然也能从她后来加入洛斯特的举动中，推测出她来的真实原因。
一时间冯吴凌看金眉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
“放心，你要查的事要找的人都和我无关，我是不会干涉你的。”金眉又一次看穿她。
“你知道我要查谁，是不是？”听到这话，冯吴凌立刻激动地转过身，抓住金眉的双臂，急切地用恳求的眼神望向她，“金眉姐，你知道些什么，求求你告诉我。”
陈雯颖死之后，冯吴凌来到洛斯特，坚持到现在，凭的就是心里那一股劲儿。
洛斯特里的人避之不及，学校更是拿陈雯颖当反面教材，面对记者的追问，矢口否认任何学校应该承担的教育过错，就连陈雯颖的姑姑，都拿了钱离开了芜城。冯吴凌万分灰心，还只是个学生的她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心中万念俱灰，只觉得这个社会是如此的残酷，每个人想着的都只是自己的那点儿利益，丝毫不在乎一条生命离开背后的真相。她失望了，愤怒了，然后来到了洛斯特。几个月来，她悄悄打听，收集证据，费尽心思才查到了几个人名，如今听了金眉的话，又看她似乎对内情颇为了解的样子，怎么能不激动万分？
金眉被她吓了一跳，忙看向周围，确定整个大厅现在只有她们两人之后，才拍拍她的手：“好了，你先冷静一下。”
她面露犹豫和为难，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试探地问道：“你……知不知道肖哥？”
冯吴凌听到这个名字，更是激动，心里的猜想也似乎被印证，当即咬牙切齿：“肖昌，果然是他！晚上我看到苏英和他在安全通道说话的时候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拉了她回房间，没想到竟然还是难逃他的魔爪。”她脑筋转得飞快，和金眉说着自己的推测。
“一定是他想要带苏英离开，苏英原本还在犹豫，可回来细想之后，准备拒绝——或许两个人还有过争吵，或许……”冯吴凌两只眼珠来回乱转，语气越来越惊悚，“或许，苏英知道了肖昌的秘密，她发现了什么，所以肖昌杀人灭口！”
“千万别冲动。”听冯吴凌越来越失控，声音也越说越高，金眉一边看着四下情况，一边连忙安抚她，同时压低声音，“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没有任何证据。”同时还不忘提醒她，“肖哥是武经理的心腹，是这里第二能说上话的人，这里的保安都是他的监听器。”
“证据……证据……”冯吴凌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原本冲到头顶的心又因为这两个字瞬间落了地，像石头在深不见底的山谷不停下坠，空落落的，又像被人突然打了一闷棍，摇摇晃晃，坐都坐不稳。
就是因为没有证据，她才只能一直蛰伏在洛斯特，如今好不容易肖昌等到了，却也搭上了苏英的一条性命。
看冯吴凌怔怔呆在原地，金眉思索片刻，说：“我记得为了监控这里的姑娘们，武经理曾经要人在重要的地方都安装了监视器，譬如大门、小门，还有走廊。如果真的是肖昌干的，他一定要销毁这段录像。如果你在他之前拿到今天的录像，就能证明他是凶手。”
“你也觉得肖昌是凶手吗？”冯吴凌咬着牙问她。
金眉愣了一下，点点头：“原本我还以为苏英是自杀，听你分析完之后，觉得肖哥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不是他，拿到监控录像排除一下也好。”
“可是监控室在四楼，我们之中只有妃姐能自由出入。”冯吴凌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抬眼看向金眉，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定定地盯着她，“金眉姐，你也可以上四楼的。”
“我不行。”金眉立刻抽出手，心虚地别开眼睛，“大家都知道能上四楼的只有我和妃姐，监控录像丢了，如果不是妃姐，那肯定就会怀疑我，我可不想像苏英那样死的不明不白。”
冯吴凌听她这么说，也知道自己不该将金眉拖下水，让她帮自己冒险去四楼查监控，确实是强人所难。
“怎么办呢，警察就快来了，肖哥和警察他们关系很好，如果监控录像落在警察手里，他肯定会全身而退的……”金眉也有些着急，喃喃自语道。
“金眉姐。”冯吴凌突然站了起来，“趁现在保安都在负一层维持秩序，我去一趟四楼。”
“你？”金眉虽然也害怕冯吴凌会出事，可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看她语气坚定，眼神勇毅，自己也被她感染，点头道，“我去过监控室，那里面平时只有一个人在值班，经常偷懒不在，门也不锁，你进去以后直接找到今天的监控记录，拷贝到u盘里——你有u盘吗？”
冯吴凌就为了搜集证据进来，u盘、手机数据线这种东西都是随身携带的，当下点了点头。
“好，快去吧。”金眉拍拍她的肩膀，“我在这儿帮你望风。”
时间紧迫，冯吴凌摸摸自己的口袋，确定东西都在，便趁着大厅没有人，在金眉的遮掩下来到安全通道旁边，悄悄打开门，从门缝钻进去，轻手轻脚地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