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女厕
天花板上的脸, 是一张女人的脸,更准确说,是一张中年女人的脸。
它长而蓬乱的黑发, 像是在天花板缝隙里肆意蔓生的杂草,一团一团延展开来, 包裹着它皱纹交错、五官淌血的,腐烂的脸。
它刚开始像一幅贴在天花板上的抽象画, 又或是黏在那里的橡皮泥, 而后很快就抽离四肢, 慢慢变得立体起来。
当然, 说是四肢,实际长在衣衫褴褛的躯干上严重变形, 半边身子犹如被重物所击, 软塌塌还淌着血, 像只破碎肮脏的玩偶。
它是故事背景里写下血书的那位母亲,是跳楼而死的。
眼看它倒转躯体, 朝晏之卿所在的位置伸出手,枯瘦的指尖弹出利爪,作势要掐他的脖子。
南银纱当机立断,从下自上迅速挥刀,将它逼了回去。
“你需要多久?”
“我尽快。”
晏之卿手上动作几乎快出了虚影, 他冷静而熟练地移动金属方块,大约用了二十秒左右的时间,终于将藏有钥匙的那一块,移动到了出口处。
期间南银纱也没闲着, 一直在和中年女鬼对砍, 不晓得替他阻挡了对方的多少次攻击。
“你好了没有!”
“好了。”
晏之卿拿到了钥匙, 他将钥匙攥在掌心,另一只手果断牵过她,拔腿朝走廊深处跑去。
两人脚下生风,女鬼在后面穷追不舍,它如同沾满黏液的壁虎,紧贴着天花板向前蠕动,且速度越来越快,污血不间断从它的身上滴落,就像下了场血雨,淋满了走廊的瓷砖。
走廊的尽头是男厕和女厕,这地点很眼熟——哦对,在那封血书里也提过。
故事的女主人公兰兰,当初就是在女厕里遇害的。
女厕锁着,需要钥匙才能开,晏之卿用那把从教室门上获得的钥匙,拧开了女厕的门。
与此同时,南银纱一刀劈在中年女鬼的爪子上,敏捷收刀闪身进入,晏之卿随即把门撞上并反锁。
两人将厕所门上的帘子,稍微掀开一道缝向外窥探,结果正和女鬼对上眼。
女鬼的脸,就贴在那块脏兮兮的玻璃上,眼珠外凸,像是要流出来了。
“……厕所门有必要安玻璃吗?神经病。”
“我也觉得。”
看来根据规则,女鬼是不能闯进厕所的,两人放下帘子,开始研究厕所内的环境。
这间厕所比较宽敞,大约有七八个隔间,尽头高处有一扇窗子,对面有两个洗手池,洗手池上安装了镜子。
其中一个池子的水龙头是锈死的,拧不开的,而另一个池子的水龙头螺丝松了,正在滴滴答答地漏水。
南银纱走向漏水的池子,见池子里有个防水的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一张百家姓贴纸,每格贴纸都是不同的姓氏。
她抬头看向镜子,镜子的最上方贴着一行字:[高二3班__兰兰]
中间留出的空白,应该是要补全兰兰的姓氏。
“兰兰姓什么?”
晏之卿推开了所有厕所隔间的门,仔细搜索,但隔间的墙壁和地面都脏得要命,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泥石流那种脏,不清理压根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们得把这里擦干净。”
“行吧。”
最后一个隔间,是清洁工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有拖布、橡胶手套、水盆等工具。
两人将漏水的水龙头拧到最大,用盆接水往墙上和地上泼,再用拖布去擦。
万没想到,通关游戏变成了大扫除。
当那些干结的泥灰被抹净,晏之卿逐渐发现了几分端倪,在隔间边边沿沿的角落里,藏着用黑色碳素笔写下的数字。
从左到右按照顺序,分别是24、9、14、7。
这代表着什么?
南银纱看着他:“你知道了?”
句子代表疑问,可语气却很笃定。
晏之卿不禁失笑:“你怎么就确定我知道了?”
“因为我懒得猜,你必须知道。”
“唔,这话很有道理。”
“所以数字的含义是什么?”
他略一沉吟:“应该是英文的首字母。”
南银纱尽管不愿意动脑子,却属于一点就透的类型,她当即会意:“把首字母拼起来?”
“没错。”
24、9、14、7四个数字,对照英文字母表的排列,分别是X、I、N、G。
xing,是百家姓里的“邢”。
南银纱把印着“邢”字的贴纸揭下来,贴在了镜子上方的空白处。
高二3班,邢兰兰。
镜子突然发出一阵极轻微的声响,而后有细细的裂痕,从正中央蔓延开来。
镜面像是起了层雾,连带着她的脸也渐趋模糊。
她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镜中她的面容彻底消失,重新清晰的影像里,显出了浑身是血的、穿高中校服的女生。
女生额头有一道狰狞的豁口,像开了闸似的往外涌血,流得满脸都是。
它耷拉着脑袋,空洞的双眼眼白占了三分之二,眼珠在充血的眼眶里转来转去。
它的喉咙里咔咔作响,宛如一台无法运转的卡带录音机,不断重复着破碎的半句话。
“我的头……呢?我的……头……呢……”
校服的领结上面,它的脖子像被利器慢慢割开一般,出现了不规则的诡异裂痕。
它的脑袋以怪异的角度滚落,就这么消失在了南银纱的视线内。
镜子里只剩下了一具无头躯壳,血仍旧从空荡荡的腔子里冒出来,像极了失控的喷泉。
同一时刻,南银纱听到身后的厕所隔间里,传来了“砰”的重物落地的动静。
晏之卿迅速把她扯到自己身边,一脚踹开了那扇门。
……一颗长发披散的头颅,沿着隔间的台阶滚落在地。
是兰兰的头。
然而这并没有告一段落。
随着那面镜子的轰然碎裂,原本已经关掉的水龙头,居然自行开启,开始往外疯狂涌水。
或者说,是涌血。
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是暗红色粘稠的血液,血液很快就漫过了池子,哗啦啦淌了满地。
再转头望去,厕所所有的隔间里,冲水系统突然集体失灵,血水旋转着从蹲坑里喷溅出来,流速之快,带着要淹了这里的气势。
不难想见,过不了多久,站在厕所里的人就要被没顶了。
被血淹死,会是很新奇的体验吗?
女厕外面的中年女鬼已经离开了,但当晏之卿试图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板像被设了结界,怎么拧都拧不开了。
两人尝试着暴力破门,可看似破旧的门,其实比铁栅栏还要坚固,硬是纹丝不动。
这说明,系统规则不允许玩家从门出去。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
窗户了。
晏之卿正色道:“我们得从窗户翻出去,纱纱,你有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
他迟疑了一下,目光转向浸泡在血水里的那颗人头。
“我们好像应该带上它。”
密室的主线任务之一,是要复原邢兰兰的尸体。
既是复原尸体,头怎么能少?
如果有玩家忘记了这一环,恐怕之后还要再回来一趟,但那时女厕早被血淹没了,去哪里找?
忘记了,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血水越积越多,马上就要没过两人的皮靴靴面,并且仍在加速倒灌。
晏之卿揪着长发拎起那颗头,纵身跳上水池池沿,同时南银纱也跳上了另一座水池。
她踩着池沿,用力将自己的唐刀当作暗器,朝窗户掷去。
唐刀瞬间砸碎了窗玻璃,越过窗框掉落在另一端的空间。
晏之卿随即把兰兰的头也扔出了窗户,他身形矫健地跃过去,靠双手借力,翻身爬上了狭窄的窗台。
窗户的下面,是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