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并肩
静水堂中一时寂静下来。
方才叫嚣得激烈的贵女们在楚窈出声后皆如被扼住命运后颈皮的小猫咪,面面相觑后耷拉下了脑袋不出声了。
凤雨柔亦是面色微变,方才欲坠不坠的泪珠早已收了回去,换做一个温柔怯弱的笑容来:“楚姐姐今日怎么来学堂了?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要你管?”楚窈却是做足了目中无人的冷淡模样,高扬起下巴傲慢道,“我身体如何,轮得到你来问?”
凤雨柔的眼眶便又红了起来,话中带了抽噎之意:“是,楚姐姐教训的是,柔儿不该妄自打听。”
“得了,别在我这里装可怜,我可不吃这一套。”楚窈无视她的示弱卖惨,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指甲盖,掀起眼皮儿看了凤雨柔一眼,“还有啊,别整天姐姐姐姐地套近乎,好像全世界就你无辜弱校我朝封爵等级分明,侯府与公府之间的差距比嫡庶之间的差距还大。你想当我妹妹,也不看自己够不够格?”
若说凤雨柔方才是伪饰出的楚楚可怜模样,这下是真的被楚窈气得眼都红了。她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嚣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丝毫不给自己面子?
不就是仗着她家里有兵权吗?护国公再有权势又能如何、难道还能越过皇家去?!
“柔儿不过是关心一番你的身体,楚小姐何必如此挤兑于我?”凤雨柔不再作柔弱小白花态,仰起脸倔强道,“今日之事分明是大姐姐有错,便是楚小姐一心想护着大姐姐,也不可以如此不辨是非、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1
“话术不错,可惜有语法漏洞呢。”楚窈敷衍地拍了两下手,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有的人自以为很聪明,实则愚得不行,比如你;而有些人看似……哦不,看着就很聪明,实际上更聪明,比如我。”
楚窈指了指地上那一摊摔成几瓣的玉佩,以文明观猴的目光看着凤雨柔,诚心诚意地问:“你觉得我瞎了吗?看不到地上这一堆碎玩意儿?”
她食指摇了摇,啧了一声,“就你这种栽赃陷害的手段,不是我说,有脑子的五岁小儿都使不出。”
凤雨柔面色微变,垂眸掩住情绪,泪珠啪啪啪地往下落,“楚小姐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我故意摔碎玉佩嫁祸给大姐姐吗?这玉佩可是……”她适时地停顿了一下,给众人留下猜测的空间,复又委屈道,“柔儿怎敢如此大不敬?”
“这玉佩可是三皇子刚刚送给你的,估摸着是定情信物?你倒是真好意思啊,收自己未来姐夫的定情信物?”楚窈好笑地摊手,正欲上前同她好好说道说道,一抬腿却忽然有尖锐的疼痛传来。
楚窈身子颤抖了一下,身后的凤初芒抬手接住她,皱眉问:“腿怎么了?”
“没事。”楚窈摇了摇头,换了条腿支撑起自己,同凤初芒玩笑道,“姐妹,你可算是开尊口说一句话了。”
“同她分辨、浪费时间。”凤初芒连抬头看一眼凤雨柔都懒得看,径自扶起楚窈、承担了她大半重量。
楚窈便顺势倚在了凤初芒身上,扬眉笑道:“我知道你懒得同她多言,但我却不能让你平白受这委屈。你不用多说,我替你跟她掰扯清楚。”
凤初芒怔了一下,本想说不必管,但看着她温和含笑的眼眸,片刻后还是垂下眼睫、算是默许了。
周围人见她们互动,皆是惊疑不定地朝彼此看去,相对的眼色中皆是透出同样的意思来——安平侯府这个从来不受宠的姑娘、何时竟与楚大小姐关系这么好了?!
叶纤灵适时送上了楚窈方才扔开的拐杖,随后站在她身后,以行动表明了立常
楚窈重新撑起自己的拐杖、又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两个女孩子,只觉得心中涨起保护欲来,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情如潮涌起,冲得她雄赳赳气昂昂地怼到凤雨柔那群人眼前。
“凤雨柔,你戏还挺多?刚刚看到你的时候,你还在梅花树下和你的未婚姐夫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小脸红扑扑地演着言情戏份;怎么一转眼你就把定情信物给摔了、开始演起了栽赃嫁祸戏码呢?”
凤雨柔听不太懂楚窈究竟在说什么,但话中那浓浓的讽刺意味却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她还来不及张口辩驳,便听得楚窈嗤笑一声:
“这种戏份都是在宅斗里演的,你明白吗?因为家里人偏心,所以选择性地瞎了眼、忽视事情真相,按照你的意思陪你演下去、惩罚你姐姐。但外边和你家里面不一样,外面的人不会惯着你、陪你演一出低劣的戏。大家看似站在你这边,其实不过是看好戏、寻点乐子罢了。”
凤雨柔被她咄咄的气势所逼,额上沁出点汗意来,不自觉地向自己周围的小姐妹们投去求助的目光,却被她们有些匆忙地避开了视线。
楚窈走到她身边,眉眼皆是恣肆的笑意:“别犯蠢了,不是没有人看出你的嫁祸,只是不想掺和进来罢了。你相不相信,只要出来一个比你更有身份的人,摆出一定的筹码,多得是改口的人。”
“你相不相信?”她轻笑着又重复问了一遍。
凤雨柔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角,耳边不断回荡着楚窈的声音,她有些匆忙地想着说辞。眼见不能凭借此事打击凤初芒,她便想将此事含糊过去、不能搬起石头反砸了自己的脚。
可楚窈却不给她糊弄过去的机会,笑了一声转过身去,朝着围观的人们一摊手:“看来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有没有好心人愿意出来做个人证?我们护国公府向来最欣赏仗义执言之士。”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起了骚动之声。护国公府手握大丰朝一半的兵权、在武将中的影响力无人能及。楚窈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若是能凭借此事搭上楚窈,那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利之下也会有出头羊,很快便有人出言证实:“我亲眼所见,凤大姑娘当时离凤二姑娘还有三步之遥、并未触碰到她。”
有了第一个说话的人,后来者便没有什么顾忌,争先恐后地补充道:“我瞧见是凤二姑娘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书案角、玉佩才滑落的……”
“玉佩掉的时候,凤二姑娘分明能够接住,却只是用身子挡注朝着凤大姑娘扑了过去……”
“凤大姑娘还没说话,凤二姑娘身边的人就出言指责凤大姑娘心生嫉妒、故意撞倒二姑娘、碰碎了玉佩……”
你一言我一语之间,事情的原本模样便被还原出来。至于那些描述之人所说的究竟是十分真、还是刻意掺了几分假——无从分辨,便全是真的了。
凤雨柔面色惨白,在众人的视线中几乎站不住了。她自幼得母亲庇佑、便是时时去找凤初芒的麻烦、府中人皆知又能如何?还不是一个个都为了讨好她故作不见、甚至帮着踩上一脚?
哪里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凤雨柔,你别晕埃”楚窈在一旁笑微微地扶起她,温柔道,“先别急着晕,给你姐姐道个歉,她还等着呢。”
凤雨柔:“……”
她勉强抬眼看向前方,凤初芒神色淡漠地站着,眼神没什么温度地看着她。
凤雨柔心中畏怯,脑子中亦是乱得厉害,在楚窈半温柔半强迫的力道中走向凤初芒,低头哭道:“姐姐,姐姐我错了,你饶过我这一次好不好?你让我回家,我……”
话没说完,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楚窈朝旁边跳开半步,以防自己被砸到,托着腮有些遗憾地看向凤初芒:“这就晕了,怎么办?”
凤初芒冷声道:“不必管她。”